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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吃貨的悲傷

大聯賽決賽階段臨近,邵陽率隊踏上前往s市的征程,二十幾個大男孩均是運動員打扮,浩浩蕩蕩,意氣風發、陽光瀟灑。

學校報銷差旅費,交通工具限火車,住宿是大賽組委會統一安排的快捷酒店,享受協議價,伙食費自理。趙流躍對於並非完全公費有些不滿,但這些小抱怨很快就消失在即將參加國家級大賽和順便去外地觀光的興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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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大校隊買了連號臥鋪票,四個大隔間全是自己人,隊員們三五成群地打牌、打遊戲、聊天,趙流躍安分不住,一會兒竄到這兒看看牌面,一會兒竄到那兒開開玩笑,懷裡還抱了個裝滿各種零食飲料的大袋子,走到各處都散一散,一張嘴既忙著吃又忙著說。

邵陽在一旁鋪上靜靜坐著,無奈地笑。

十點鐘臥鋪車廂熄燈,大家各自去睡覺,趙流躍意猶未盡地把零食袋子放上中鋪,脫了鞋爬樓梯,弓起身子準備鑽——中鋪上鋪太討厭了,空間那麼小,除非躺著,否則連腰都伸不直。

突然床板咚咚兩聲,趙流躍奇怪地低頭,邵陽抬起臉道:“你下來吧。”

趙流躍:“嗯?”

邵陽手指勾勾,“你下來,我睡中鋪。”

趙流躍莫名其妙,“為什麼。”

邵陽一臉不耐煩,在安靜的車廂裡壓著嗓音,“你下來。”

趙流躍只得一頭霧水地下來。

邵陽向上伸手,看也不看就把趙流躍的外套、書包和零食袋子都拿到下鋪,又把自己的東西扔上去,手腳麻利地上梯子、鑽進鋪、躺好。

車廂裡安靜極了,間或響起輕輕的呼吸聲、掀被子的沙沙聲,外面鐵軌有節奏地況且況且,趙流躍在下鋪呆呆坐了一會兒,躺下蓋上被子,卻沒睡意。

愣愣地看著窗簾上的暖黃燈光,他……知道邵陽為什麼要跟他換鋪。

那人就是這樣,細心得不著痕跡。

趙流躍抬頭看床板,邵陽睡了嗎?聽不到他的呼吸,一定還沒,那麼,他在想什麼?

翻身把被子壓在身下,既舒適,又有安全感。邵陽、同\性\戀,那些個……亂七八糟的。

打了幾個飽嗝,他摸摸肚子,剛剛吃零食吃多了,現在有點兒難受。

黑暗中,他從包裡摸出mp3,掛上耳機,用被子把自己一蒙,邊聽歌邊培養睡意。

上面邵陽很清醒地平躺著,在身下的呼吸變得綿長之後,才閉上眼睛。

轟隆聲中,趙流躍感覺到腳腕被晃了晃,睜開眼,周圍竟是一片清明,邵陽坐在他腳邊,一邊喝水一邊從他的零食袋子裡摸餅乾吃。

趙流躍眨了眨酸澀的眼睛,這麼快就天亮了?感覺不過睡了十來分鐘。

唔,邵陽那靜靜凝望著窗外的側臉,線條分明,眉目英挺,挺好看。

“隊長起這麼早。”趙流躍看看周圍,隊友們都還在睡。

“還有十五分鍾到站,”邵陽道,“你收拾得比別人慢,所以先叫你起來。”

趙流躍撇嘴,剛坐起身,邵陽就把水杯遞來了。

他喝了兩口,喉嚨裡的燥熱感消了些,邵陽又問:“吃東西不?”

“我先刷個牙。”

蹬上鞋跑了,兩分鍾後一臉水珠地回來,邵陽遞上毛巾,趙流躍接過,隨便抹了抹,又很自然地交還給邵陽,邵陽把毛巾摺疊,放進包裡塞好,然後嘴角微微勾了一下。

趙流躍一愣,他又笑什麼?

哎,現在只要邵陽發笑他就緊張。

邵陽抬眼看他,伸手一指靠走廊的床頭,“你怎麼頭衝外邊睡?”

趙流躍摸不著頭腦,“怎麼了?”

“我下來的時候差點兒踩你臉上。”

趙流躍又是一怔,裝作無所謂地挨著邵陽坐下,從零食袋子裡摸吃的,“我沒想那麼多,躺下就睡了,哪兒這麼多將就。”

邵陽淡淡道:“等你被踩一次就長記性了。”

趙流躍懶得理他,看時間差不多了,就積極地跑去每個鋪上叫隊友們起床,那歡實勁兒,就差拿面鑼一邊敲一邊喊了。

邵陽也不管他,徑自收拾兩人的揹包,把趙流躍的背在身上,自己的則提在手裡。下車時身輕如燕的趙流躍負責開路,隊友們個個打哈欠揉眼睛,沒精神關注邵陽的好好先生摸樣。

火車站外有一片專門化給大聯賽參賽隊的區域,組委會派大巴來接。邵陽他們上車的時候,發現t大的隊員們已經在裡面了——同城球隊,火車也是同一趟,只不過不同車廂,組委會按方便原則接送,自然會把他們安排在一起。

車子往酒店開,趙流躍看著窗外s市的街景,耳邊突然響起了個非常不和諧的聲音。

“邵隊,你們去年止步八強了是吧?”

一句話,車裡原本就詭異的氣氛變成了緊張。

趙流躍皺起眉,肚子裡一燒一燒的。預選賽的很多細節他都記不清了,甚至連自己那場大四喜每個球是怎麼進的都記不清了,可是,跟t大的那場比賽他記得一清二楚,t大那個操蛋的隊長他記得一清二楚,那把操蛋的聲音就是化成灰他都記得一清二楚!

太討厭了,他不想罵人,但他真的覺得這人是把胎盤養大的典型!

前排的馮遠動了一下,邵陽卻及時按住他,淡淡道:“是,楊隊記性不錯。”

楊銳笑道:“希望你們今年成績能好些。”

邵陽也笑了一下,“你的心操得有點兒多。”

頓時,t大也有幾名隊員面露不滿,警告地看著邵陽,邵陽卻像沒事兒人一樣,淡淡地看著他們,眼神裡帶著若有若無的不屑。

趙流躍真想跳起來打一架,奈何不能,只能憤憤地看著窗外,好心情一點兒都沒了!

突然頭頂一黑,邵陽呼啦啦地揉他的頭,他不耐地閉上眼睛,知道那是順毛的意思。

到了酒店,兩隊人馬下車分開,趙流躍心裡這才舒服了。接著隊裡開始罵罵咧咧,趙流躍也加入,嘰嘰喳喳進入酒店,邵陽和李琳去辦手續,剩下人坐在大廳,想到要注意素質,也就不罵了。

很快兩人回來,念名字發房卡,拿到房卡的人上樓,趙流躍等啊等,等到最後才念到他,也難怪,當初入隊填表時他的名字就在最後。

人都走乾淨了,就剩下他……和邵陽。

“隊長,你哪間房?”趙流躍走進電梯,問道。

“跟你一間。”

“啊?!”趙流躍驚訝了,“你不是名單第一個麼?應該跟……”

“蘇智晚上睡覺張著嘴打呼嚕,我不跟他住。”

“那你讓誰跟他住?!”趙流躍瞪著眼睛,一副“你濫用隊長職權殘害隊員”的摸樣。

邵陽道:“他一個人住。”

趙流躍蹙眉,腦袋有點兒玩不過彎兒,“可是兩個人一間房……”

邵陽敲了他腦袋一下,不耐地問:“咱們一共多少人?”

趙流躍抬頭一想,“24,剛好12間……”

邵陽又狠狠敲他一下,“笨!李琳一個人住,所以剩下還有一個人得單獨住。”

“哦。”趙流躍恍然大悟。

兩人找到房間,邵陽刷卡開門,趙流躍走進去剛吐了口氣,就又炸毛了。

“為什麼是一張大床?!不是標間嗎?!怎麼回事兒?!”

邵陽早就知道會這樣,按著他的脖子解釋道:“酒店沒有那麼多標間,所以每隊都是一定的標間配一定的大床,沒辦法。”

趙流躍像是接受了,邊放東西邊問:“那咱們隊幾個大床?”

“兩個。”

趙流躍一愣,覺得陰謀要水落石出了。

“另一個大床誰住?”

“李琳。”

趙流躍點點頭,心想應該的。再一想就明白過來了,原本是邵陽跟蘇智住,他一個人單獨住大床房,多爽!結果邵陽居然濫用職權,騙自己跟他睡同一張床!

“你怎麼能這樣?!太過分了!”

邵陽無奈,每次趙流躍跟他吵架,來來回回就是“怎麼能這樣”、“太過分了”,一點兒新意都沒有,起初聽還挺震撼的,現在簡直是味同嚼蠟。

“蘇智睡覺真的特別能打呼,全隊都知道,你跟他睡一晚上得再多睡兩天補回來,真的。咱們是來參加比賽的,睡眠質量很重要。”

“那他宿舍的人怎麼辦?你別騙人!”

“我沒騙你,他們宿舍的人是調了好幾回宿舍調到一起的,一個比一個能打,唯一一個不打呼又找不到合適宿舍換的,已經搬出去住了,你不信你隨便找個人問。”

“那也不能這樣!”趙流躍氣哼哼地看著邵陽,最討厭他耍手段了,“那你叫蘇智來這兒睡,我跟你去睡標間。”

邵陽無語,一手叉腰一手按著趙流躍的肩,“這麼件小事兒,你別折騰了行嗎?”

“這麼件小事兒,你也要耍手段!”趙流躍叫道。

邵陽簡直要崩潰了,“趙流躍,更過分的事兒都做了,你還怕跟我睡一張床?!”

趙流躍騰地臉紅,推開邵陽,“你走開。”

邵陽靜了片刻,點點頭道:“好吧,你先洗澡,我下去買點兒吃的,吃完了睡會兒,下午要去看場地。別折騰,咱們是來比賽的,不是來度假的。”

說著邵陽走了,趙流躍氣得不能自已。

不過……邵陽最後的意思是,來參加比賽,所以不會對他那個那個?肯定的,上次那個之後,他連續三天都不敢跑步,哎,丟臉。

脫了衣服進浴室,反覆把門鎖了三遍,確定邵陽從外面打不開,這才放心地開洗。

洗完出來,邵陽剛好吃完飯,正脫衣服,趙流躍的那份放在桌子上,香噴噴得讓人食指大動。等邵陽洗好出來,趙流躍已經把自己蒙被子裡了。

他屁股剛一挨床,趙流躍就警告道:“我妥協了,你不許胡來,否則後果很嚴重。”

邵陽哭笑不得。

趙流躍見他不答,又露出臉問:“聽到沒?”

“我服了你了,”邵陽邊拉被子邊說,“趕緊睡覺。”

趙流躍一個勁兒往床邊湊,坐火車後遺症讓他整個人還顛兒顛兒的,一邊顛兒一邊迷糊,回味著剛才邵陽買的飯,特色小吃和粥,味道不錯。

組委會給每支參賽隊分好了適應場地的時間,邵陽帶著人馬準時到達,先聽負責人講了要求,然後自由地踩草皮、做適應性訓練。

賽程安排密集,每三到四天就有一場,非常考驗隊員們的體能。這個時候,訓練以恢復、適應、鞏固為主,不能再上強度,更不能有新專案,就像臨近高考,要做的就是調整心態,梳理知識,想要再有提高是不可能的。

眾人很興奮,也都有些緊張,趙流躍心情更是複雜。他深知以前都是小打小鬧,這回,才是真正考驗他的時候。他究竟有多少實力,就看在今後的日子裡,能走多遠了。而在這裡能達到的高度,又將決定……他的以後。

究竟有沒有可能,在這條路上一直走下去?

有沒有可能,把自己最愛的東西,當做一生的事業?

趙流躍越想越澎湃,手指都有些發抖。

明天上午九點半,他們將迎來第一場比賽,同組的另外三個對手均來自其他省份,總的來說,實力差距並不大,又尤以明天的對手實力最為接近……

不容有失。

這麼想著,晚飯都吃得心不在焉。而回房間後,他發覺邵陽也跟平時不一樣了。

邵陽一進屋就背對著他坐下,面前放著本子,手上拿著筆,可半天都一動不動。

“隊長你在幹什麼?”趙流躍好奇地問。

邵陽還是愣著,半天才說:“我在思考。”

趙流躍:“……”

什麼思考,明明是裝/逼嘛。

“你在思考什麼?明天的比賽?”

邵陽點頭,“每次比賽前,我都得讓自己靜下來好好想一想,看看還有沒有疏漏的地方。”

趙流躍恍然大悟,“當隊長真辛苦。”

邵陽笑了,“還行。”他轉過身來,“你很討厭楊銳?”

趙流躍立刻來了精神,“當然!那種人沒人會不討厭!”

“跟那種人扯皮沒意思,”邵陽淡淡道,“贏了他,讓他閉嘴,這才是最好的辦法。”

趙流躍使勁兒點頭。

邵陽認真地看著他,那眼神簡直要從他身上戳出窟窿,“照今年的分組情況,咱們必須打進半決賽,才有可能跟t大相遇。”

趙流躍一怔,明白了,報仇的前提,是要自己爭氣。而邵陽如此認真地跟他說這些,就好像……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他身上。

“你要加油,”邵陽站起來,“只要你正常發揮,我們進決賽不是問題。”

趙流躍頓時又受用又不好意思,“我……會的,但球隊不是我一個人……”

“你是完成致命一擊、改變比賽走向的人,所以,”邵陽吸了口氣,“不要讓我們的努力白費。”

趙流躍有點兒感動,眼眶都溫熱了。

邵陽說完後又開始苦思冥想,隔了一會兒趙流躍問:“隊長你餓不餓,我去買吃的?”

在他的概念裡,思考費腦子,費腦子就餓得快。

邵陽道:“不是剛吃過麼?”

“哎晚飯我沒好好吃,我剛才看樓下有條美食小吃街……”

邵陽笑了,能讓這傢伙來精神的,除了足球就是吃,“你去吧,悠著點兒,吃太飽影響睡眠。”

趙流躍興奮地點頭嗯嗯,一溜煙跑了。

邵陽無語又好笑,這小破孩兒,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半夜裡,邵陽被身邊的動靜弄醒,只見趙流躍從衛生間裡奔出來躺上床,沒兩分鍾又往衛生間奔去。邵陽扭開床頭燈,趙流躍臉色蒼白,整個人更像脫了層皮般萎靡著。

“你都吃什麼了?”邵陽恨鐵不成鋼地問。

趙流躍慘兮兮道:“忘了,能吃的都吃了,可能是……”

話還沒說完,又衝進衛生間了。

邵陽一看錶,三點半,他大聲問:“第幾趟了?”

“唔,四五趟吧,記不清了。”

邵陽下床拿藥,恨不得一掌把趙流躍拍死,早跟他說了少吃少吃,結果連吃帶拿,又把自己說不吃的那份全吞了,怎麼勸都勸不住。

餓死鬼投胎都沒這麼厲害。

趙流躍腳步虛浮,看到邵陽的臭臉,知道他是真生氣了。

“隊長,我也不想的,我沒想到嘛……就是覺得好吃,而且自己又能吃得下……”

趙流躍可憐巴巴的,邵陽不想聽他說,直接把藥片塞他嘴裡,灌水下去。

“唔,什麼?”趙流躍捂著嘴問。

“治腹瀉的,吃不死你。”

趙流躍悲憤地躺回床上裹著被子,來來回回跑,身上都發冷了。心想還好有邵陽,真是居家旅行必備良品,你想不到的事他全能想到,你出了任何問題他都能給你解決。

可是,可是……

不久後趙流躍更加悲憤,邵陽的藥似乎沒效果。

翌日早上七點,酒店準時叫醒,邵陽收拾好一切,趙流躍卻趴在床上,一動不動。

他很傷感,原本那麼期待的比賽,為什麼會這樣。

“隊長……”趙流躍氣若游絲,“……我好像已經脫水了。”

邵陽伸手覆上他額頭,一晚上不停地摸,就怕他發燒,還好沒有,所以才一直放任他拉肚子,好長記性。

邵陽拎包出門,趙流躍急了,“隊長你要去哪兒?我也要去……”

趙流躍要起來,可他用盡力氣,就只能勉強抬起頭而已。

邵陽冷冷道:“今天的比賽你不用去了。”

頓時趙流躍的天都塌了,“隊長,我錯了……”

邵陽道:“你休息吧,本來也沒打算派你上場。”

“啪”地一聲門關上,邵陽走了,趙流躍心裡一緊,欲哭無淚。

他現在似乎不拉肚子了,但是沒勁兒,頭暈目眩,好像下一秒就要飄走。

不久後房間電話響了,以為是邵陽,他立刻就抓起來,卻聽裡面說:“趙流躍同學吧?我們是大賽醫務組的,現在來給你看病,你還能動嗎?不能動我們就叫服務員開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