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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破例過分一次

趙流躍生活中的兩件大事是上課和踢球,其餘時間就像小弟似地跟著邵陽,形影不離,日子過得簡單充實而快樂。

天氣漸漸熱起來,第二階段的賽事終於來臨。

八分之一決賽、四分之一決賽、半決賽、決賽,觀賞性絕佳的十五場角逐將在本市上演,比賽還未開始,淘汰賽制的危險氣氛就已經深入參賽的各大高校。

主場作戰的r大信心十足,可不幸的是首戰就遇上雨天,雨勢雖沒大到延遲比賽的程度,卻也不小。隊員們身心受折磨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草皮溼滑泥濘,跑動和控球都將加倍艱難。

能進的球不進,進不了的球卻進了,苦逼與滑稽並存,這就是足球場上的雨雪天。

賽前r大被告知換穿曼聯客場白色隊服,以免跟對手撞色。結果一上場趙流躍傻眼兒了,早知道對手穿紅,可沒想到,竟然、竟然是阿森納!

這個來自南方的n大居然穿阿森納!復古酒紅色!跟自己那件一模一樣!雖然是敵人,可他不得不承認,對手眼光真是棒!比邵陽好多了!

隊伍中,領頭的邵陽回頭小聲道:“遇見老東家了,你會放水嗎?”

“當然不會!”對著一排復古酒紅色花痴個不停的趙流躍回過神來,捂住嘴壓低聲音,“他們是山寨的,我要打假!”

隊友們都笑起來,旁邊排隊的n大不明所以,一臉茫然。

頓時趙流躍更加得意,眯著眼挨個兒打量對手——

“巴特茲”穿著萊曼的衣服,可根本沒有萊曼的力拔山兮氣蓋世,一看就不可靠,絕對黃油手!隊長也沒有亨利舉重若輕、優雅轉身中一劍封喉的大腕範兒,其他隊員也沒有笑傲英倫的自信和王者氣質,給阿森納丟臉!

何況邵陽也說,下雨天不一定就不好,至少能給客場作戰的對手造成心理壓力。

一時間趙流躍自信心爆棚,彷彿已經拿下了比賽。

十分鐘後,兩隊冒雨人馬進場,一場複製了英倫三島終極對決的戰鬥,即將開始。

有評論說,阿森納這支創造了前無古人之傳奇的隊伍天生對曼聯犯怵,放眼世界他們不受任何壓制,除了曼聯。趙流躍在感情上堅決不同意,可理智上,卻不得不承認這話有幾分道理。

此時此刻,在這片雨色朦朧的場地上,他更希望這個理論是真。

觀眾稀稀拉拉,r大的主場優勢不明顯,可惡劣的天氣總能帶給將士們一股慷慨悲歌之氣,雨中挺拔的身姿,堅毅的面孔,傳達著每個人不曾說出,卻心心相印的必勝信念。

哨聲在雨中倍感淒厲,皮球由邵陽開出,如流星般劃過灰色的天幕。

開球一般都是低平球,邵陽卻一反常態,往前場開了個大腳,很明顯是想試試草皮的程度,調整動作以儘快適應雨戰。可賽前沒說,這悶頭一腳把鋒線上的三叉戟嚇了個不輕,連忙跑位,趙流躍更是疾步去追,可本來就沒準備的球,現在速度和跳躍又受到影響,更是明顯拿不住。

可他還是衝著球的落點奮力一跳,呲牙咧嘴來了個雨中大鵬展翅,眾人皆譁然,不知他究竟是想頭頂還是腳踢。

啪嗒——砰!

趙流躍落地時一個踉蹌,濺起一圈泥水。

他清楚地看到不遠處假扮萊曼的對手“巴特茲”咧了下嘴笑話他,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邵陽開得什麼破球嘛,害人出洋相,絕對是故意的!要不是為了振奮士氣,他才不會傻乎乎跳過去嘞!

怒氣衝衝回頭冷瞥邵陽,邵陽一手捂著嘴,距離太遠看不清表情,但始作俑者肯定也在笑,還是笑得最厲害的那個!什麼人嘛!

邵陽那一球去勢未消,打著旋往球門裡飛,好在角度正,假萊曼後退兩步擺好姿勢,穩穩將球收入囊中。場地溼滑,任誰都不敢在自家半場耍花樣,假萊曼也學邵陽開了個大腳,管它往哪兒飛,只要遠離危險區域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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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的十來分鐘雙方都以適應場地為主,只見泥水裡二十只落湯雞追著顆髒兮兮的足球來回跑,髒兮兮的足球滾啊滾,卻總滾不到它該去的地方。

r大的短傳配合在這種天氣裡尤其不佔上風,先不說成功率,只要避免錯誤頻出就燒高香了。

n大也是看準了這一點,一抓住機會就全線快速突破,回防也很迅速,頗有全攻全守的意思,場面打得大開大合,顯是反客為主,比r大更快地進入了比賽狀態。

一時間r大後防線上壓力不斷,甚至連用袖子抹抹臉上雨水的時間都沒。

鋒線三叉戟自然也要參與防守,離近了趙流躍一看,好傢伙,蘇智、曲海毅、張艦那幾個臉色很不好,一副處在憤怒臨界點隨時要抄菜刀砍人的表情;邵陽的臉色更是不好,雖然還是一貫的沒表情,可死灰加蠟黃的顏色絕對是如喪考妣的。

很明顯,n大拋棄了勝負觀念,徹底放開豁出去了,進攻時猛烈進攻,防守時積極防守。所謂無欲則剛,這念頭一上來,就是一股無邊無際且極其可怕的巨大力量,沒人能料到他們實力的極限。

r大卻恰恰相反,賽前邵陽所說雨天的壓力,不僅沒出現在對手身上,反而全到自己人身上了。

可悲可嘆。

這情況若不及時阻止,絕對要出事。

邵陽一張苦瓜臉快擺僵了,不停地抹著頭上雨水的動作證明著他內心的煩躁。隊裡沒一個人不煩躁,可負面情緒只會是惡性循環,年齡最小的趙流躍在煩躁之餘更是沒了主意,只能不斷地向邵陽投去詢問的目光,他相信他,相信他是個無所不能的隊長。

不過是下了點兒雨,對手進攻比較迅猛而已,情況完全沒那麼糟,邵陽會有辦法的,一定會。

邵陽是很有辦法,但難的在於足球比賽與籃球不同,不能叫暫停,領導者控制比賽、控制情緒的能力必須以一種隊友們都明白的方式無聲地傳達,以恰到好處的行動鼓舞全隊士氣。

足球是世界上最大的團體競技專案,它最強調團隊協作,但有趣的是,關鍵時刻力挽狂瀾,改變局勢走向的,往往只是一個人。

邵陽再次抹了把水,吸了口氣,球到他腳下,這就是轉折點。

他們太想要勝利了,而正是勝利這東西成為了桎梏,只有什麼都不怕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邵陽放棄了以往練習過多次的配合,帶球全速衝擊,修長的白色身影在雨中奔襲,如閃電般凌冽,又彷彿林沖夜奔般淒涼與霸氣兼而有之,萬夫莫開。

這一下眾人皆驚,尤其是r大,邵陽在隊中最強調的就是配合,很難想象他居然會身體力行個人英雄主義,試圖以技術突破對手防線。

吉格斯長途奔襲強突整支阿森納,這場景太熟悉了!

可今天,同樣的場面卻給了趙流躍不一樣的感受。

放在以前,他必定是憤怒的、咬牙切齒的,而現在,他從內心深處感到狂喜,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他忍不住與邵陽一起奔跑!

張磊和馮遠也趕上來,三叉戟必須在正確的時間站在正確的位置上,不能讓邵陽的突破白費!被打壓那麼久,他們急需發洩!

鋒線上三人的速度都不是蓋的,眼見邵陽過了兩人突入大禁區,三人已經平行站好位,身周空隙又大,這個時候,無論邵陽往哪邊傳都極具威脅。

可他沒有,他依然將球牢牢控制在腳下,一雙眼犀利地盯著對手。

用眼神殺死你的同時,用雙腳過掉你。

對手回防迅速,幾人合力包抄邵陽,可就在大家都認定了邵陽這回堅決不傳球的時候,他卻在一挑多的當口果斷放棄硬碰硬,腳尖一捅將球撥給前方的趙流躍。

身後球原本很舒服,可趙流躍卻第二次上了邵陽的當!

傳了?!剛才不是不傳嗎?!這個隊長的腦子裡到底在想神馬?!

自己人坑害自己人!麻煩你提前打個招呼好嗎?!

趙流躍慌忙中伸腳一攔沒攔住,腳下一滑差點兒跪下,假萊曼見事不好,主動出擊抱球,這時張磊衝上來,趙流躍也站穩了,追過去對著球就是一陣踢!

頓時紅白人影擠成一團,禁區混戰本來就是件不可說的事,更別提這會兒雨越下越大,湊熱鬧似的,亂糟糟的不成體統。

趙流躍被雨打得有點兒睜不開眼,就只低頭看球,什麼都不管,球在哪兒就踢哪兒。結果到底給他落著了,十幾條腿中他猛力一甩,皮球高高躍起飛向球門,眾人同時轉身張開嘴,幾個酒紅色身影追上去,卻無濟於事。不想假萊曼突變真萊曼,跳起雙拳出擊,那架勢真是標準德國門將風範,從卡恩到萊曼這兒就沒斷過的。

球出底線,角球。

趙流躍吸了口氣,很好很好,還有機會。

邵陽一腳罰到馮遠最熟悉的那個點,可惜草皮太滑支撐腳踩不住,角度有點兒偏,馮遠在雨中眯著眼判斷力受限,硬是擦身而過。

馮遠一臉怒氣地落地,邵陽又抹了把臉上的水,雖然沒進球,但這幾下進攻,氣勢出來了。

再接再厲,一定可以。

雨中邵陽使勁兒甩了甩頭,有點兒暈,正往中場跑著,裁判突然吹哨召集隊員,說是雨太大要暫停比賽,等雨小一點兒繼續。

上半場三十四分鐘,比賽因不可抗力暫停,n大首先回休息室待命,邵陽卻在場邊叫住了大家。

“先不要休息,我有話說。”

雨聲噼噼啪啪,空空蕩蕩滿是積水的球場上,r大23人直直站著,沒有一個人的臉上有不滿,彷彿這大雨,就是為了澆醒他們。

“都看見了吧,我們很菜,”邵陽低聲說著,接著吸了口氣吼起來,“我們引以為傲的配合在這種天氣裡就他媽的根本沒一點兒用!腳法、技戰術,都不是我們這些菜鳥可以依靠的,想贏,只有一個字,拼!”他一頓,將隊員們挨個兒看過去,“現在老天給臉,給了我們一個調整的機會,接下來,我不想看到任何人拿了球還猶豫,不想看到任何人磨磨唧唧,都爺們兒點兒……拼了,沒有誰能打贏我們,明不明白?!”

“明白——!”

齊聲聲的怒吼,夾著風聲雨聲,傳去很遠。

邵陽目送大家走進通道,最後他彎下腰,雙手撐著大腿,閉著眼沉沉喘息。

沒料到後面居然還有一個人,剛才頭腦發昏,把向來關注的趙流躍都忘了。

“隊長你怎麼了?”趙流躍拍拍他的肩,關心道。

邵陽直起身子,卻沒抬頭,“沒事兒,進去吧。”

不是啊明明有事……

趙流躍心裡這麼想著,堵住邵陽去路,天知道他怎麼就有種奇怪的直覺了。

突然想起剛入隊不久,跟大家有點兒小矛盾那次,邵陽也是在這樣的大雨裡來操場找他,給他信心,讓他覺得……一切都能解決。

所以現在,他也要讓邵陽覺得……一切都不是問題。

“你到底怎麼了?”趙流躍貼上去,卻見邵陽晃了兩下,把他嚇了一跳,“喂你沒事吧?!”

邵陽一直撐著額頭,趙流躍也摸上去,嚇了一跳。

“隊長你的頭好燙!你發燒了?!”

邵陽將他的手拽下來,“別嚷嚷,沒事兒。”

“誰說沒事兒這麼燙!你什麼時候發的燒?!”趙流躍著急地喊起來,左顧右盼一陣,“趕快進去,我要跟大家說,你不能比賽了。”

邵陽猛然拉住他,“別說,沒事兒,真沒事兒。”

“怎麼可能?!發燒淋雨還比賽,你會得肺炎的,還會燒壞腦子,變成傻瓜!”

“不行趙流躍,”邵陽緊緊拽住他,低聲說:“我本來就沒勁兒,別讓我再在你身上浪費力氣了行嗎?”趙流躍一怔,就這一個瞬間便渾身一緊,被邵陽抱在懷裡。

“喂你……”

四周看看,還好雨大,沒人在球場。

哇哦,偌大一個球場,風雨中,他們兩人擁抱著,高挑的個頭兒,穿著很顯身材的白色球衣……

好養眼,好浪漫,好……傻/逼。

“我申請破例過分一次,你聽我說,我今天必須比賽,只要咱們有比賽,我就要從頭到尾、用盡全力……把它比完,因為,我是隊長。”

趙流躍心裡一滯,“可是……”

“我身體很好,不會有事。”

“好個屁你都發燒了,你腦門能煎雞蛋了!”

“難道你不明白嗎?”邵陽貼著他的耳朵,聲音低沉而溫柔,“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做?”

趙流躍愣了,邵陽道:“相信我,不會有事,為了我自己、為了大家、還有……你。我不想再聽你抱怨‘什麼隊長嘛’,我要證明給你看,我是合格的隊長。”

趙流躍鼻子一酸,心想完了,邵陽整天說他是妹子,這下他真變妹子了,動不動就鼻子酸。

“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開玩笑的嘛……”

邵陽用力一握他的手,“好了,休息時間不多,如果你不想讓我的病情惡化,就趕緊走吧。”

“隊長……”趙流躍推開他,眉頭緊皺,語氣卻帶著不堅定和無奈,“真的不行。”

“再申請破例過分一次,”邵陽低頭親了他一下,在趙流躍的震驚中笑道:“如果你不聽我的,我會在大家面前,破例過分第三次,說到做到。”

趙流躍一時羞憤交加,瞪著眼睛衝邵陽離開的背影張了半天嘴,終於吼道:“什麼隊長嘛——!燒死你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