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你在哪兒？我要去找你！】
【你不是上課呢麼。】
邵陽的簡訊幾乎下一秒就回了過來，趙流躍完全沒有上課的自覺，手機鈴音開得巨大，清脆的“叮咚”一聲引得同學們或回頭或發笑。他連忙把揚聲器捂住，抬頭看遠處講臺上老師還算鎮定……看來早習慣了。
【哎呀受不鳥啦！快說你在哪兒！】
【在活動室，你過來吧。】
趙流躍彎著腰便秘一樣捂著手機，又給坐在前排的舍友發了條簡訊：【我先走啦，下課了幫我把書包拿回去，謝啦！】接著又像鬧肚子，低頭飛快地從後門跑了。
呼……站在走廊裡嘆了口長長的氣，外面的空氣真新鮮啊！
活動室裡邵陽正看電視，趙流躍走進來挨著他坐下，“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
邵陽道：“在宿舍呆著沒事兒幹，就過來了。你又翹課了？”
“什麼又啊！”明明做了壞事的趙流躍卻不承認，“我難得翹一次，哎呀這個課太遭罪了！連著上四節，聽都聽不懂，教室裡又熱，我熬了兩節課已經很勇猛了！”
“好吧好吧你勇猛。不過來的正好，有個東西給你。”
啊嘞？趙流躍就是一愣，又有給他東西？
邵陽起身，從自己櫃子裡拿出一個瓶子，趙流躍把臉湊上去看，“什麼呀？”圓柱形磨砂瓶身上全是英文，還有個金燦燦的瓶蓋，“像化妝品……給我幹嘛？”
邵陽開啟瓶蓋，倒了些凝膠狀液體在手心上，揉開後覆上趙流躍的左臉。趙流躍臉上猛地一涼，趕緊扭開，“幹什麼呀你？！”
“別動，好東西。”邵陽按住他另外半邊臉，另一只手揉啊揉，“按摩一下效果更好。”
“這到底是什麼嘛？！”趙流躍使勁兒收臉，眼角耷拉嘴角撇著，看得邵陽一陣好笑。
“祛疤的，我媽一直用這個牌子，說效果很好，而且很溫和沒刺激，臉上也能用。”
“哦……”趙流躍恍然大悟，拆線後左臉上就有道長長的疤，醫生說也許慢慢能消掉，也許不能，雖然挺醜的，不過他也不太在意，結果邵陽倒是在意了。
等等……
腦袋突然轉過彎來，他猛地把細心給自己揉臉的人一推，“你什麼意思啊？嫌我難看是不是？！你這個人怎麼這麼膚淺啊，有疤怎麼了？男人就是要有疤才酷！你懂個屁！”
邵陽一愣，這是……自尊心被傷害了？
趙流躍還在聲討：“你看人家裡貝里，也有道疤，但是那麼牛逼！那麼多人喜歡他！”
邵陽哭笑不得，“那是因為裡貝里長相兇悍，配上一道疤簡直渾然天成，有本事你也長個兇悍臉我看看？你這小臉加上條疤簡直是……”
趙流躍氣得臉紅脖子粗，乾脆站起來跟邵陽對著幹，“是什麼是什麼？！”
邵陽摸摸鼻子走到一邊，一副不跟你一般見識的模樣，“算了不說了，省得你又炸毛。”
“已經炸毛了！來不及了！快說！”
邵陽按住激動地跳過來的人，“好吧我說，你的臉……就像一塊嫩豆腐上爬了條蚯蚓。”
趙流躍一愣，雙眼像是因為太過驚訝，不由自主地張了張，“啊啊啊你噁心死啦！怎麼能這樣說！你腦子裡裝的是什麼呀！太過分了！”他使勁兒往左臉上抹了一把，“我才不用你的東西嘞！呸！醜死我也不用！”
說著轉身要走，邵陽連忙拉住他，“你幹什麼？”
“我再也不理你這種爛人了！”
大力掙開邵陽的手往門口衝，邵陽卻聰明地先他一步背靠門堵住，趙流躍直直撞在他懷裡，邵陽順勢雙手一抬將人抱住，“跟你開個玩笑。”
“就你愛開玩笑！就你理由多！我平常跟你開過這樣的玩笑嗎？！”
邵陽雙手緊緊圈著不安分的人，“兩個人在一起總有一個人要負責搞笑，否則多無趣。”
“我看是一個人負責欺負人，一個人負責被欺負，我就是被欺負的！”
邵陽低下頭，嘴巴埋在趙流躍耳根，“欺負你還不是因為喜歡你，別人我還懶得欺負呢。”
“哎呀死開死開！”被困的趙流躍把頭扭開扭去，試圖躲開邵陽的嘴，他最清楚邵陽了，挨這麼近說話結果的就是親上來，“你的油嘴滑舌給別人用去吧！我不稀罕！”
“好了別鬧了，每天這麼鬧騰你也不嫌累。”邵陽拍著背哄個不停。
“那你還總逗我！你不嫌累嗎？！神經病！放開我！”
趙流躍抬起頭用警告的眼神看著邵陽，邵陽只好認卯鬆手，但還是堵著門不動。趙流躍倒不是真想走，只是給他點顏色看看，於是邵陽聽話了，他也順著臺階下來，從筐裡拿了個足球出來，坐下踢著玩。不過還是不跟邵陽說話，沒那麼容易原諒他！
“還生氣呢？”邵陽又逗他，伸腿跟他搶球，他便兇狠地護住，兩腳換來換去，各種動作都使出來，比在賽場上還要拼命許多。
“你聽話怎麼總是不經過大腦呢，”邵陽索性不跟他搶了，“那麼明顯的玩笑也生氣？我怎麼可能在乎你的長相，要是真在乎長相，也就不會……挑你了。”
趙流躍正一臉無所謂實則很認真地聽，聽到這裡立馬皺起眉頭雙目圓瞪，“你什麼意思？！我長得不夠帥嗎？人家都叫我流川楓呢，流川楓就代表帥，懂不？”
邵陽實在沒忍住笑了出來，趙流躍氣得滿心翻滾，“好了不說這個話題！否則真的走了！”
“那這個給你，”邵陽又遞上祛疤凝膠，“這是我嗎聽說你臉上的傷之後特意給的，要是疤在別的地方當然無所謂，臉上還是多少得注意一下。這個好用，拿去。”
趙流躍猶豫半晌，終於心不甘情不願地從邵陽手上搶過來，“那我謝謝阿姨，才不謝你嘞！”
“你隨意你隨意。”
趙流躍跑去電腦前上網，邵陽沒跟來，就在遠處坐著，半天沒動靜，不知道想什麼。
“趙流躍，你想不想當隊長？”
邵陽突然開口問，趙流躍就是一愣，回頭道：“什麼意思？”
“你先說你有沒有意向？”
“啊？”趙流躍茫然地撓撓頭，“我不知道啊，沒想過。”
邵陽雙手交握搭在腿上，一臉嚴肅，“那有空了你好好想想，如果有意向，從下學期開始你就不能只顧自己踢球了。球隊裡的事，像技戰術策略、排兵佈陣、人員選拔、還有一些行政、外聯上的事，你都得操點兒心出點兒力，為大三當隊長打基礎。”
趙流躍躁動的心漸漸平靜下來，突然意識到了些迫在眉睫的事。
“隊長，你不當隊長了嗎？”
邵陽笑了，“不只是不當隊長，這學期的比賽踢完，我就要退隊了。”
趙流躍心裡一震，這學期的比賽？那不就是……只剩一場了？
“這次決賽，是我在隊裡的最後一場比賽，甚至也有可能，是這輩子的最後一場正式比賽。”
趙流躍猛地一滯，邵陽說得輕鬆，還一直在笑，可他卻突然特別難過，心裡糾結了許多沉重的情緒，想要努力挽回，卻完全有心無力。
“不能留下嗎？不能再繼續踢一陣子？”
“下學期所有大三的隊員都會退隊，這是不成文的規矩，也符合隊員個人實際。到了大四，畢竟要為以後打算，忙很多很多現實的問題。”邵陽走過來，在趙流躍腦頂按了按，“而且球隊會有新鮮血液輸入，我們得給人騰地方。”
趙流躍哭喪著臉，“可我還是喜歡跟你一起踢球，怎麼我剛混熟你就要走了？咱們現在的陣容剛好磨合到最佳狀態，你們走了再來新人，不是得重新開始麼？”
“學生球隊都是這樣，沒辦法，你得看開。”
趙流躍眼巴巴望著他，“可我不想讓你走，你走了，我都沒有踢球的動力了，而且你走了，隊裡也沒有人這樣跟我說話跟我玩，我就會像以前一樣，成為跟大家距離很遙遠的人！”
他說得十分可憐，簡直要哭出來，聽得邵陽跟著心痛。
“那在認識我之前，你踢球的動力是什麼？”
趙流躍一怔，在認識邵陽之前……天吶，真沒想到，邵陽對他的影響已經這麼大了。說不得，邵陽跟踢球，已經成為了他生活中最重要的、不可分割的兩個存在。
就像兩隻手，只有配合使用，才能在無形中發揮出最大的作用。
“我也不知道……”趙流躍突然激動起來，發洩一樣全身甩來甩去，“哎呀你別問我了我什麼都不知道！我難過死了你還逼我！”
最後趴在電腦桌上不肯起來，邵陽便蹲在旁邊，揉著他腦後的頭髮勸道：“就算我不能跟你一起踢球，但還是能經常在一起啊，這點是不會變的。”
“誰說的！”趙流躍頓覺滿肚子苦水，恨不得一下倒乾淨，“你下學期就大四了，要忙著上課、考試、寫論文、找工作，哪有時間管我！我們會走入兩種完全不同的生活，差距越來越大！
心裡突然落空了好大一塊，曾經那種空空蕩蕩，沒有歸屬感的苦悶又回來了。
“你想得太多了，”邵陽用力把他的頭抬起來，扳過臉讓他看著自己，“我忙，也是為了我跟你的以後打算，而且我所有空閒時間都能留給你，你不相信我嗎？”
“啊啊啊我不是要經常黏在一起的意思！反正你沒辦法懂我的心情！”
邵陽沒說話，他或許真的沒辦法完全體會趙流躍的心情，但他不會放棄任何能給趙流躍信心的一點一滴，或許現在不能說服他，但以後用實際行動，一定可以。
趙流躍又爛泥一樣躺在椅子上，懨懨地說：“早知道就不翹課了，不翹課就不會聽你說這些，就不會難過。”但難過是遲早的事。“我想好了，我不當隊長。”
邵陽訝然，“想好了？這麼快？”
趙流躍點頭，“我不是當領導的料，想想你這一年來做的事……我完全做不來。隊長……”他抬起頭看向邵陽雙眼，低聲說，“雖然新老交替是很普遍的事，但我很難過，真的很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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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陽握住他的手，趙流躍一向沒心沒肺，但他對感情的認真態度和付出，絲毫不亞於自己，“既然如此，我們就要盡力把結果變得美好。”
趙流躍目露疑惑，邵陽道：“讓我最後的比賽踢得精彩漂亮，讓我成為r大校隊史上最牛逼、最有成就的隊長，好不好？”
趙流躍怔住，然後終於露出微笑，邵陽心中一動，低頭捧住他的臉吻起來。
趙流躍身體一僵，下意識去看門口，邵陽扭過他的臉，“門反鎖了，你認真點兒。”
無話可說，也不知道……能做什麼。
這種時候他只會接受，對於邵陽所說的“認真”，也沒有實際的理解。但想起以後缺少了邵陽的球場，想起他剛才說話的模樣……不由自主雙手勾住面前人的脖子，想要與他貼得再近一點兒。
邵陽的吻也不再像以前那樣讓他害怕震驚，反而像一種特殊的儀式，在這個特殊的時刻，恰到好處地到來，恰到好處地填補他內心無法言說的空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