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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年底(一)

王家的大太太性子懦弱,自王大老爺去了後,她就帶著兒子女兒回了金陵,並不時常在族人和親戚間走動,故而王熙鳳要強的性子並沒有傳開。現在王熙鳳嫁給大姑子家的兒子,本來親上加親是好事一樁,王大太太卻著實有些擔心。

眼看明日就要出門子了,她便扶著婆子的手進了王熙鳳的房中,讓丫頭們都退出去後才摟著王熙鳳,看著女兒貌美如花的容貌低聲囑咐道:“鳳哥兒,這門親事照娘的意思,並不是最合適的,只是你叔叔一意說好,娘也不好回絕,且你表兄如今已有秀才的功名,再進一步便是舉子了,便不能考中進士,也能謀一個官做。所謂妻憑夫貴,你以後一定要記著,男人好你才好。”

王熙鳳性子本就極為要強的,且一直覺得自個母親太過懦弱了,只是想到次日就要出門子,這才沒有太反駁寡母的話,只是道:“娘,你就放心吧,我心裡有數的,姑媽那人是個慈軟的人兒,我應付得來的。”

“你今年才十四歲,這成親太急了點。我已經和你姑媽說了,不必急著要孩子,等身子骨結實了再說。而且珠兒也要讀書,不宜在女色上太過沉淪的。”王大太太想起外甥的四個通房丫頭,終究沒有說出來,只是細細叮囑了她王夫人的性子。

“你姑媽面上看著好性兒,內裡卻是個最講規矩最要臉的人,且當年她嫁進賈家的時候,咱們家有些為難,她雖是嫡出的女兒,這嫁妝並不豐厚,所以她將黃白之物看得較重。你的嫁妝務必看緊了,那才是你在賈家站穩腳的根本。知道嗎?”

王大太太看著王熙鳳不以為然的樣子,嘆了口氣。聽見外頭丫頭叫太太好,她知道是弟媳來了,再看女兒一臉的喜色,頓時有些心灰意冷,當即起身對著進門的王子騰妻子道:“弟妹和鳳哥兒說說話,這做人家媳婦兒可是不同於做姑娘的。”

王子騰太太和寡嫂的關係一般,此時卻笑得有些虛心,她在京裡頭比在金陵寡居的大嫂更清楚大姑子的性子,做親戚好說,但是做婆婆?委實不是個好事兒。只是王子騰在妹子和侄女間偏向同胞妹子,且他也看好賈珠,故而定了這門親事,不待鳳哥兒及笄,便定了嫁期。

“大嫂子放心,鳳哥兒就像我親生的閨女一般,我定會和她細細說一回的。”王子騰太太忙道。

王大太太深深看了女兒一眼,見她親熱地挽著王子騰夫人的胳膊,果真像親生女兒一般。她心裡頭一酸,便出了門帶著自個的丫頭嬤嬤們離開了。

“太太,這些個田契不是說要給姑娘麼?怎麼又拿了回來?”王大太太身邊的嬤嬤看著她神情上傷感地拿著一個小匣子,忙出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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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太太嘆了一口氣,搖頭道:“以後再說吧,她弟弟還要娶親呢。”

嬤嬤應了是,轉身出去了,卻在出門前微微偏頭瞧著了藏匣子的大概地兒,出了院子卻找了王仁身邊的嬤嬤說起了話……

賈政宅子裡頭,賈母正在和王氏說著話兒,要說這門親事她心裡頭也是不足的,賈珠前程大好,本該娶個孃家強有力的妻子幫襯一二的,這樣二房才能早早起來。只是依照賈政如今的官職,這親事當真不好說。若是沒有分家,賈珠還能說是國公府的大少爺,自是能說上好親事的。想到這裡,賈母又有些恨賈赦和周氏沒有手足之情了。

“老太太,媳婦兒的嫁妝已經送來了,明日就是過門的正日子了,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了。”王氏隱隱聽說侄女兒鳳哥兒是個極為要強的人兒,但是她並不在意。於她而言,還沒有見過媳婦能強過婆婆的。

賈母嗯了一聲,看著王氏嘆道:“你哥哥嫂子既然說這媳婦兒是個好的,且你大嫂是個規矩人,這鳳歌兒應該是個好的。珠兒房裡那四個通房丫頭,你要敲打一番,可不能折了心奶奶的臉面。”   王氏忙應了是,想到寡嫂所說讓侄女兒遲點要孩子,躊躇了片刻,還是對著賈母開了口說明了。

賈母沉默了片刻才道:“明年春天裡珠兒要下場,確實不該花心思在女色上,好生讀書要緊。帶明年春闈之後,再讓他們夫妻多親近才是。”

王氏心中一鬆,忙應了是。卻見賈政走了進來,忙起身對著賈政行了禮讓坐。

賈政對著賈母道:“老太太,珠兒要娶親了。這珂兒也不小了,該給他也說門婚事了。”

賈母看了王氏一眼,見王氏臉色不好看,也知道她沒有將庶子的事兒放在心裡頭,心裡頭有些惱意,卻也不是太在意。若不是賈政提及,她也忘記了還有這麼一個庶孫子。

“珂兒是庶出的,身份上本就比珠兒矮一頭,若是半點功名也無,能說什麼好人家?先看著,等他考中了秀才,再給他說門親事就是了。”賈母不在意地道。

賈政想到認識的國子監祭酒李守業,又看了一眼妻子,終將想給賈珂和李家結親的話給咽了下去。

將軍府,也就是之前的榮國府,因為賈敏和林海的提醒,賈赦不顧賈母的反對,將榮府的牌匾給換了,賈赦心裡雖不好受,心裡卻安了許多。自從接了禮部的差事,他不再成日窩在家裡頭,才發覺京城裡的勳貴,便是比賈家還要顯赫的人家,這爵位一降了,門匾、府邸的規制等都跟著改了。他心裡頭才後怕了一陣,怎麼著也是禍事一樁啊!

“老爺,侄兒成親,我們過去受個禮就成了,怎麼還要你出面去應酬客人?”周氏不滿地道。

賈赦瞪了周氏一眼道:“你以為我願意的?老太太發了話的,她說我若是不應,她過年也在二房裡過不回來了。”

周氏聞言,冷哼一聲,卻沒有再說多說話。只是掃過門前立著的邢氏,厭惡之色一閃而過。

不管賈王兩家人心裡都是些什麼想法,王熙鳳還是進了賈家的門,成為了珠大奶奶,因為賈母和賈赦的緣故,二房小小的宅子一時間賓客盈門,格外的熱鬧。

王氏心裡頭又是得意,又是為在宮裡頭的元春感到心酸……錯眼間,看見了周姨娘和賈珂母子,也沒有同以往一樣立刻甩了臉子,只是當趙姨娘帶著明媚而又得意的笑容來瞧熱鬧時,她沉下臉。不過,王氏沒想到打她臉的事兒還在後頭。

新婦進門第二日,不但要給太婆婆、公公、婆婆敬茶,還要認識家族親眷的。

因著兒子新婚,賈政給了兒子面子,難得地歇在了王氏屋子裡頭。一早夫妻倆都起了,讓丫頭們伺候洗漱了,卻去賈母房裡請安。不多時,賈寶玉、迎春、史湘雲、探春還有惜春都被各自的乳孃嬤嬤抱著來了。賈母最疼賈寶玉,抱著親了好半天,這才一起去了花廳裡頭。

進了花廳,賈母也抱著賈寶玉,迎春一向被人忽視倒也罷了,探春、史湘雲和惜春都比賈寶玉小,都是羨慕的看著一身大紅襖大紅褲子的寶玉。

“大老爺大太太怎麼還沒有來?”賈母的臉色不好,她身邊的一個小丫頭很是機靈,忙出門去傳話讓人去請賈赦夫妻了。

又等了兩盞茶的功夫,還不見賈赦和周氏以及賈璉過來,反倒是周姨娘和賈珂母子,以及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趙姨娘過來了。

賈母神情不虞,卻聽得外頭有小丫頭脆生生的聲音:“珠大爺和珠大奶奶來給老太太、老爺和太太請安來了。”她的神色這才緩了一下。

人靠衣裝,賈珠本來就長得非常俊俏,王熙鳳也是個美麗的少女,兩人都穿著紅色繡金的吉服,看著確實是一對碧人。

賈珠和王熙鳳對著賈母、賈政和王氏一一磕頭敬茶,得了長輩們的禮,才起身,門邊簾子卻挑起了,正是賈赦和周氏帶著賈璉和賈琮來了。

賈赦眼睛一斜,大肆肆地坐在賈政的左手邊道:“我這個伯父昨兒替珠兒你忙了一天,可喝得你一杯新人茶吧。”

周氏更是涼涼地對著王氏道:“弟妹也太過河拆橋了些,用到大房的時候使勁地使喚,這行禮的時候就忘了我們。”

王氏臉皮漲得有些紅,才想說話,賈母卻開口了,沉聲吩咐賈珠和王熙鳳給賈赦夫妻倆也敬了茶,這才指著賈璉、賈珂、賈琮一一說了,又指著幾個小姑娘對王熙鳳道:“這是你大伯家的二妹妹迎春,你小姑子探春,史家的胞妹湘雲還有東府的惜春,她們姐妹和寶玉都養在我跟前,你們以後必是常見的。”

王熙鳳連忙應了,心中卻是在想著養在老太太跟前,這吃穿用度到底是大房出還是二房出,聽說老太太在二房裡頭住的時日比大房長多了。

賈母看寶玉想和姐妹們玩耍,忙小心地放他下地,又對賈珠和王熙鳳道:“今日你們倆好生歇著,明日裡再拜祠堂,這禮便算成了。”

王夫人起身想帶著兒媳去說話,不想立在一邊的趙姨娘突然哎喲一聲,差點軟到在地。賈政一看是趙姨娘,讓及吩咐丫頭們將趙姨娘扶到了椅子上,又吩咐人去請大夫來,王夫人只得沉著一張臉冷眼看著。

賈母嘆了一口氣,這個趙姨娘是兒子自己看中的,她自是不會攔著的,當即牽著寶玉,又讓嬤嬤們將姑娘們都帶著,一道起身去了她的院子裡頭了,屋子裡便只剩下了大房一家子和二房妻妾眾人。

“恭喜太太,賀喜太太,姨奶奶這是有孕了。”次日裡頭,新媳婦敬茶認親,理也不理趙姨娘,不想趙姨娘當眾暈倒了,請來大夫一看,卻是喜脈。除了賈政和趙姨娘,王夫人、賈珠以及王熙鳳的臉色都不大好。

“姨娘既然有孕了,三丫頭便放在我屋子裡頭養著吧,免得累著了。”王氏這話說得好聽,眼光卻如刀子般刺在趙姨娘身上。

賈赦覺得無趣,周氏看著王氏黑沉的臉雖然解氣,還是帶著兒子們隨著賈赦道了聲“恭喜”這才走了。王氏看著賈政的神色,心中著惱,卻還是將怒火忍了下來。她卻不知道,一旁的王熙鳳滿心裡都是盤算著如何整治趙姨娘……

不說賈家妻妾婆媳之間的紛爭,直說林家卻是頗為的平和,日子一天天流水般裡逝去,很快就到了黛玉三歲的生辰,賈敏卻是如臨大敵,她擔心黛玉會如前世一樣在三歲時大病,更擔心將要出現的一僧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