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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殷夜遙的追求者

雨後清新,赤足在白牆黑瓦的巷子裡飄蕩,青石板小路忽起忽落,冰涼的觸感從腳底一直傳到心尖,滿滿的,全是蘇州低吟淺唱的氣息。

吳中故地千年風月,在時光中化成細緻而平凡的瑣碎生活。彎曲幽深的巷子、街角的小餛飩擔、玄妙觀的小攤頭、水鄉小鎮的茶館書場、婉轉抑揚的蘇州評彈、山塘河岸的河埠頭,還有聽不懂卻賞心悅目的吳地軟音……

她自認俗人一個,於是到了蘇州,率先想到的並非園林天下,也非“暖風入林,玄墓梅花吐蕊,迤邐至香雪海,紅英綠萼,相間萬重。郡人舟虎山橋畔,袱被遨遊,夜以繼日”,因梅而盛名遠揚的香雪海,姑蘇風物,最引人的莫過於蘇式美食。

《天龍八部》一書中,段譽於姑蘇美食一嘗傾心,而阿朱阿碧兩姐妹不過調製了幾味小食而已。

上林討厭優柔寡斷卻又因主角定律莫名好運的段譽,卻不能質疑他的口味。蘇式菜餚,以“燜、煨、燉”等手法燒製為主,口味清淡,甜而不膩,非常講究食調及配色,在花式和外觀上下大工夫。

早餐在入住的酒店用過,上林下林大呼上當。下林直言不諱,說還不如姐姐自家照著菜譜燒製的蘇幫菜,三個年輕人軟磨硬泡,秋家夫婦報了蘇州的一日遊,要跟著旅行社先看園林,上林卻想先去“姑蘇城外”的寒山寺,縱然不是夜半,也該能聽到鐘聲。

於是商議,兩夥分頭行動,午飯也各自用。

拿著一份最新版的蘇州地圖,看著地圖上“唐寅墳”幾個字,下林直叫要去觀摩尋找數百年前風流才子的鬢影衣香,誰知道呢,也許秋香姐姐就在巷子口回眸一笑,百媚頓生。

坐在三輪車上,上林阻止車主實說實說,笑看兩個大男生興致盎然的在彎來拐去的石板小路上穿行搜尋。空寂無人的窄巷、山塘河黝黑的水面,撲面生香的風,興致盎然單純快樂的大男生,足以彌補唐寅墳其實只是一條小巷名字,這令人遺憾的事實。

在青石板上來回走了三趟,車老板子笑眯眯的依靠在車旁,和走過一遍就不肯再找的上林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事主不嫌麻煩,他當然樂於耗時間賺錢,縱然心中稍有歉疚,但看著年輕人新鮮興奮的面孔,還有什麼不足呢。

在沒有桃花的桃花塢大街上,北方的鞋底親密的與姑蘇的青石板摩擦了三遍,上林才滿是壞笑的告知他們事實,下林怪叫一聲,拔腿撲來,怨怪姐姐不早說實情,害的他們白找三遍。

上林於是提裙狂奔,她穿了及腳踝的孔雀藍民族長裙,步步生風,牽著裙子一角跑動起來,裙襬隨風而動,繡上去的蓮枝也隨之搖擺。襯著一截潔白晶瑩,線條優美的小腿,在蘇州空寂無人的小巷裡,笑聲如銀鈴。

車老板子於是笑談,女孩兒不像北方人,倒更像蘇州人。

長生沒有拒絕這份略顯唐突的讚美,在蘇州人眼中,誇讚一個女子像蘇州女子,是最頂級的讚美。他淡淡微笑,微微頷首,轉而談起蘇州人常去的酒樓飯館,目視姐弟倆打鬧笑談,寵溺而驕傲。

在寒山寺花兩塊錢撞了三下鍾,斷然拒絕秋下林試圖再撞三下的妄想,摸摸他長長的頭髮,笑言不如留下做和尚,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省錢省事。

下林賭氣跑開,要去抽籤算命,上林站在旁邊聽著對方天花亂墜。長生問她怎麼不抽,上林搖頭:“我不聽鬼神事。”

不對,不是不聽,而是不敢聽。

怕在佛前露了餡,所以乾脆不算命。

從寒山寺出來,走不遠的林蔭路邊延伸進去木頭柵欄圍著的一處院子,傳出琵琶錚錚,評彈聲聲。上林好奇的問車老板子,對方笑答是個專門招攬遊客的評彈院,老蘇州可是都不肯去的。一壺茶老貴老貴,評彈也非是行家。

有賣花的阿婆挽著竹籃笑眯眯迎來,竹籃裡鋪著浸溼的藍布,襯著白蘭花透一點兒乳色的白,清潤喜人。

阿婆講不通普通話,只是笑眯眯的看著秋上林,給她看籃子裡的白蘭花,目光中透著期盼。

車老板子權充翻譯,一對兒白蘭一元錢。

長生挑了兩朵用鉛絲兒穿成對的白蘭,為上林簪在髮際耳邊。下林撫掌而笑,只說姐姐歷來不肯戴花,說像傻大姐,這白蘭卻額外襯她。

上林見籃中還有成串的茉莉,也是五六個半開不開的花苞拿鉛絲支成把小扇子形狀,車老板子比劃著說能掛在衣襟上,放在床頭香味兩三天不散。

她挑了三串,不顧他們抗拒,硬是每人在衣襟上別了一支。

付錢臨走,阿婆叫住他們,笑眯眯的取出一串茉莉手環,拉過她,戴在手腕上,花香因風而起。

長生再要付錢,阿婆卻擺手,挎著籃子徑直走向下一位遊客。

車老板子便是笑,說阿婆送給小姑娘,因為小姑娘長的水靈漂亮。

下林看看自己,看看姐姐,嘲笑她果然變成了‘花姑娘’。上林摸一摸髮梢,再摸摸耳際,又低頭看衣襟和手腕,只覺香氣逼人,卻是淡雅清新,混在江南水鄉的韻味中,彷彿自己也成了畫中款款走來的古代女子。

去虎丘的路上,天空飄起絲絲雨露,幾人發愁,車老板子卻道聲正好。虎丘正宜雨中雨後尋訪,放他們在路邊買了三把仿古紙傘,傘面油紙,仕女亭亭玉立,傘柄曲木,花鳥躍然其上。秋上林轉憂為喜,轉動油紙傘,笑語盈盈。偶有路人經過,紛紛注目,更有人懷疑是否是哪位少女明星駕臨蘇州。

因為下雨,虎丘遊人寥落,山氣清新。謝過了車老板子,按他所說不走正門,從旁邊的山徑繞路而上。途徑一片竹林,雨中滴翠。下林調皮,拿出小刀要在竹林刻畫‘到此一遊’,被秋上林好一番嘲笑。此時中國旅遊尚在起始階段,無論到哪兒,人們都喜歡留下一點什麼以證明自己曾經來過,竹林裡拳頭粗的竹子,上上下下刻滿‘xxx到此一遊’的字跡,既痛心又好笑。

不被允許亂寫亂畫,下林嘟著嘴不滿意:“我白來一趟,總要留下點什麼!”

上林一笑,指地面:“哪,你留下了腳印。”

三人齊齊低頭,雨後泥濘,山路上果然留下了大小不一,歪斜而上的一排腳印,不由齊聲暢快大笑。

林中也有位遊客帶著八九歲大的孩子,正在調皮年歲,拿小刀四處轉悠,試圖找到一棵沒有刻字的竹子,聞言連忙跑出來,不滿的發現他的腳印已被後來者覆蓋。

上林連忙支招,要他選中一棵竹子,在竹子旁邊踩上一圈腳印。

長生玩的興起,竟踩出了上林的名字,歪歪斜斜醜陋不堪入眼。

冷香閣左鄰千人石,其上是第三泉,四周有數百株老梅,枝幹扭曲,生命力旺盛。經八十載風雨而屹立不倒。上林指著冷香閣三字介紹,因此處梅花,待到開時,暗香疏影,所以叫‘冷香’。

冷香閣一門左側的匾上寫:“暗香流動,正宜品茗”。時值夏季,梅樹上長滿了尖尖小葉,雨後越發蔥翠。上林一邊邁步進樓,笑言:“古人雲,對話飲茶乃大煞風景之事,因花下宜酒。可惜這裡的茶樓不賣酒,否則我們沽酒於梅樹下席地而坐,欣賞一蓑煙雨,也是趣事雅談。”

竹林中碰到的父親和小男孩兒就在他們身後,小男孩兒早和下林混熟,倒不分大小,一般淘氣。父親也是個爽朗的北方人,聞言得意,從懷中掏出一隻扁平錫制酒壺:

“來來來,幸好我常備上好的山西汾酒!”

上林啞然,隨即失笑。

冷香閣是典型的舊式樓閣,經了數十年積累,樓內雕梁畫柱,四壁書畫題匾錯落有致,紅木桌椅襯著色澤相近的門窗牆壁,極其雅緻,古意盎然。樓上連一桌茶客也無,臨時湊趣的五個人陌路人拼了一張臨窗的桌子。因沒有客人,連評彈演員都去躲懶,樓裡只得一位中年大媽服務生,懶洋洋的擦拭紅木桌椅。

樓上南面所有的窗都開著,窗外林木層疊,嵐煙迴盪,入目蒼翠。在窗前坐下,只覺雨氣和風而來,氤氳山氣,幾疑有仙。上林望著窗外發呆,神思飄飛,服務生忽然按著了錄音機,彈唱聲在耳邊時起時落,此時幾個年紀較小的服務生也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圍在錄音機旁,上林隱約聽其中一個說:

“徐麗仙的王魁負桂英。”

她們圍在旁邊小聲哼唱:“梨花落,杏花開,桃花謝,春已歸……”上林想起最後一句‘不見郎君白馬來’,一時竟是痴了。

又過了一時,穿著藍底碎花開襟上衣和黑色大褲管高腳褲的小姑娘端上青花蓋碗的碧螺春,上林對她友好點頭微笑,羨慕於對方的衣服別緻,卻愕然在她眼中也看到了同樣的豔羨。

小姑娘羞赧的退到同伴身邊,嘰嘰喳喳指著她的大裙襬討論。

上林頓悟,頗覺有趣。

長生鼓勵她:“去和她們換來穿穿。”

幾人湊趣,上林鼓起勇氣跑到櫃檯邊和她們一番低語,只見幾個小姑娘你推我,我推你,臉紅的推出一人和上林轉到屏風後。

長生和對方相談甚歡,下林和小男孩兒玩遊戲打手心,又過一時,走出來個垂首羞澀的小姑娘,拉一拉藍底碎花的衣襟下襬,十指芊芊端來一盞茶,羞澀嬌語:

“遠山環抱,高閣憑陵,願為先生添茶一盞,以助□□。”

長生習慣性的正要拒絕,忽然醒悟,伏案低笑。

秋上林故意學著江南女子溫婉的作風,越發柔順:“小女子秋香,久聞江南第一風流才子唐解元盛名,特來結識。願為先生烹水煮茶,詩文唱和。”

長生笑的越發開懷,不顧山西男子驚異,故作風流狀:

“哦?秋香姑娘不妨說一說,最欣賞唐某哪句詩文?”

這卻難不倒她:“雖愛先生‘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真實寫照,卻更愛先生‘閒來寫幅青山賣,不使人間造孽錢’的瀟灑。”

長生拱手,甘拜下風:“完了完了,我不如你博學,上哪兒找那麼多典故!”

山西來的中年男子和他的兒子雖聽不懂,卻不妨礙看戲津津有味。陌生地方,陌生人。旅遊的好處就在於,拋棄固有環境,放鬆自我,釋放人性。自己都把握不好究竟會瘋到什麼程度。

她不想脫下這身江南風味十足的服裝,對方小姑娘也樂於穿著曳地長裙享受同伴的羨慕。

坐下來品了半晌碧螺春。山西漢子直爽不說假,痛快的一飲而盡,吧唧吧唧嘴,略帶抱怨:“淡了點,沒味兒。”

上林錯愕,果然收穫中年大媽白眼一枚。

不由失笑,碧螺春的茶湯纖細柔膩圓潤,像極了江南女子,難怪喝慣北方花茶的人不習慣。

招招手,悄聲請小姑娘拿幾個小酒盅。小姑娘蹙起眉頭為難:“我們這兒不許外帶茶水零食……”

上林狡黠一笑,瞄一眼中年大媽:“我們沒有外帶茶水,再說你們要求不許外帶茶水,可沒說不許外帶酒水。”

中年大媽手拄著頭,一點一點,似乎打盹睡著。小姑娘瞄一眼,再回頭求助的看看同伴,咬牙:“我給你們拿,可千萬別聲張。”

山西漢子眼前一亮:“順便上點下酒菜。”

小姑娘對他卻沒什麼好氣:“要什麼?”

長生忍笑:“有什麼就上什麼。”

小姑娘對他格外客氣,算得上羞赧。臉色紅暈,不敢和他目光直視,垂頭而去。上林忽而抿唇笑。

下林好奇問她為何發笑。

她說:“忽然想起一個典故。”

下林催促,她頗有深意的看一眼長生,才慢悠悠講:“從前有個廟裡的僧眾出外遊玩,走得肚餓,便到一家僻村野店打尖。店主賊兮兮的問:‘幾位吃什麼?’偏偏大師兄餓糊塗了,冒了一句:‘有什麼就吃什麼。’於是店主對後院吼:‘孩他娘,別去翻地了,把那口子豬給宰嘍,雞也全部宰完,再到隔壁老劉他們那裡借上百把個雞蛋,今兒咱們可是有大買主的……’”

上林繪聲繪色,直把鄉野村民刁鑽狡詐的一面表演了個八成像,下林捧腹大笑,笑了半天才想起再問:“然後呢?”

山西漢子和他的兒子也眨巴眼問然後呢。

上林慢悠悠的瞥了一眼尷尬的李長生,悠然道來:“眾僧聞風喪膽,逃之夭夭……”

恰在此時,小姑娘端上一盤送酒的青橄欖切片,長生嘟囔:“我可不是大買主。”

小姑娘霧煞煞,不解其意:“啊?”

另外幾人不約而同,相視大笑。長生連連擺手:“我帶的錢可不多,你們可別宰人。”

這次對方聽懂了,抿唇一笑:“放心,青橄欖我請客的。”

消磨了半晌時光,品茗飲酒,茶不在貴、酒不在多,東拉西扯,等意識該離開,才發現不知不覺已在此處消磨了三個多小時。上林悔恨不迭,只怪長生貪杯,耽誤了別的景點。

山西漢子爽快的很,雙方互留聯絡方式,約定有緣再見。率先帶著兒子下樓離去。

臨走時下林看看桌上的青橄欖,靈光突現:“我哥可不是那餓糊塗了的大師兄……”

上林憋笑,只是憋著不說話,長生大手拍在下林腦殼,風趣著:“走,八戒,師兄帶你化緣去也!”

到達杭州正是過午半,他們錯過了午飯。放下行李,儘管酒店免費供餐,卻是連張紅衛都不想在酒店吃。

問明方向,直奔樓外樓。到樓外樓時人家已經打烊,再開張要等到四點半,飢腸轆轆的五個人失落的走出來,站在西湖邊上看了一會兒風景,租一條小船到湖面上的幾個小島逛一逛,可惜船伕急著拉下一單,並不肯多停留。岸邊有小推車賣剛下市的新鮮楊梅,對方自稱餘姚人,賣的是正宗餘姚楊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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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寶遇上盲人,幾個‘北方佬’壓根也不懂餘姚楊梅的正宗之處,只知這東西新鮮,秋建國大手一揮買了十斤,要吃個過癮。

上林於是嘲笑:“你們且吃,吃倒了牙我自個兒包圓待會兒的晚餐。”

下林不信,又貪鮮,當真吃了個汁水滿腹,牙酸肚飽,等到再進樓外樓,望著豐盛晚餐直流口水,卻什麼都嘗不出味道。

他們再到樓外樓還是提前了十分鐘,兩位服務員見他們這般執著於她們的菜館,就和上林一起研究起食譜。

早有準備,對菜色如數家珍:“到了樓外樓,東坡燜肉一定不能少,宋嫂魚羹一定要吃,西湖醋魚來一份,蓴菜湯當然也要一份……”

其中一位小姐又建議:“龍井蝦仁很好吃。”

另一位說:“脆炸響鈴和白灼香螺千萬不能少,再加個素菜就差不多了。”

上林不幹了:“都說到這裡一定要吃叫花雞。”

小姐很實在,勸她:“你們吃不完,兩斤呢,還有這麼多菜……”

她回頭比劃比劃兄弟倆的個頭,幽默道:“請相信我們的戰鬥力。”

等到菜上齊全,擺了滿滿一桌子,連蜜汁火方、八寶滿口香、桂花糯米藕和吳山的酥油燒餅都沒有落下。張紅衛吃到最後連連哀嘆,說自己肯定又長肉了,都怪秋上林太會吃。

她一邊搶奪最後一塊桂花糯米藕,一邊自嘲:“我是吃貨。吃貨說,明天還要來,有誰贊同?”

沒人說話,但齊刷刷舉起五隻手。

杭州鳳凰嶺,微寒的晨風,置身於茶樹特有的清香,青碧之色於霧中時深時淺,靈氣鬱盤。老和尚和殷家老太爺席地而坐,烹煮一壺今春新茶。

殷老太爺似乎沒有被歲月侵染過,始終都是殷夜遙初見的模樣,只是殷夜遙如今已經不奇怪歲月流逝卻未在他身上起到作用。老太爺的醫療團隊不僅照顧他的身體,更照顧到方方面面,務求出現在人前精神奕奕,童言不老。

老和尚也不是外人,當年靈隱寺飛來峰手上長滿老人斑的白髮老人,終於厭倦了俗世風波,剃度入了佛門。其實對他而言,梯度與否僅僅是種形式。身在佛門不理俗事多年,然而總有些心懷鬼胎的傢伙偷窺著,擔心他何時又厭棄了佛祖重回俗世。

老人於是滿足他們,也只為求個心安。

盯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穩固如山的殷夜遙,感慨於時光不饒人,飛來峰上尚顯稚嫩的男孩兒長成男人,清越卓絕,竟不似殷家的種。

“夜遙越大越不像你殷家人,若不是長相和你當年如出一轍,我幾乎懷疑許蜜隨便栽贓了你的兒子。”老和尚說話毫無顧忌。

殷家老太爺不以為忤:“你不覺得他像舊識?”望著孫子身影,沾染了風霜的眼中難得露出溫情,讓老友看得稱奇。

老和尚想了想:“像你三弟?”有點拿不準。畢竟殷家三爺故去多年,幾乎想不起他的音容笑貌。

殷老太爺頷首,感念:“說話做事像極了老三……”

老友嗤笑:“小子的心思可比老三狠多了!這幾年沒少和他母親過招吧?我怎麼聽著前幾個月他送了你兒媳婦的親信入獄?”

殷家老中少三代的紛爭在圈子裡已不是新聞。有人感慨殷老太爺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引狼入室,讓兒媳婦在自家企業中坐大。也有人對他們的感慨嗤之以鼻,殷家老狐狸何等狡猾,你看他將孫子帶在身邊,親自培養,小小年紀已和許蜜形成鼎立之勢,甚至隱隱蓋過她的風頭。

殷老太爺也回憶起三弟的善良:“雖說如此,我也慶幸他心性狠毒,若連心性都想了三弟,早給人啃得骨頭都不剩下。”

老和尚風聞不少,很為老友擔心:“不怕他母子聯手,反噬你一口?”

殷老太爺傲然:“那我就廢了一雙招子,將殷家拱手相讓又如何。”苦心經營,盡心培養,許蜜是把剃刀,剔除了家族、企業的毒瘤,而為平民怨,又必須犧牲這個野心過大的女人。她的兒子順勢上位,既安撫了家族人心,又不至於讓許蜜狗急跳牆。

虎毒尚且不食子,許蜜辛苦半生,若發現自己不過是老爺子的一把尖刀,用後被棄,怕不紅了眼睛掙個魚死網破。若接手的人是自己親生兒子,雖然不忿,倒也不至於拼命。

他嘆口氣,只怪家族裡貪婪的傢伙太多,偏又沒頭腦沒本事,流著一腔血,他卻不好親手剔除,只得藉助外人之手。而外人坐大,甚至掌握殷家,又絕非他所希望,許蜜和殷夜遙的出現可謂恰到好處。常言說母子連心,可惜這對母子都冷血了點,心和心距離大了點,正合利用。

想起遠在北方,已發展成佔據服裝業半壁江山的那間公司,還有公司幕後的那個小女孩兒,殷家老狐狸笑的很是狡詐。

更何況,他母子之間已埋下了地雷,不定何時,只要想讓它爆炸,他只需輕輕牽一牽連著北方的那根線,砰的一下,母子間僅存的感情灰飛煙滅,保證半點不剩。

殷夜遙站在晨風中,並不得閒。老人不喜歡聽電話鈴聲,他從不隨身帶著電話,卻不斷有手下走來,低聲請示,得到指示後再走回坡下,一一處理傳達。

精壯的漢子面露喜色疾步走來,低語:“查明了,他們一家昨天下午到了杭州,去樓外樓用過晚餐,在xxx酒店下榻。”

殷夜遙唇角露出一絲微笑,對方顯然是他的心腹,因此並不避開。

殷夜遙也不介意他看到自己的欣喜,低聲說:“爺爺喝完茶就離開杭州了,你隨我留下,告訴總公司明天的會議推遲,不重要的事情都交給許董事處理,重要的等我回去再做決定。”

漢子遲疑:“許董事若是問起來,我們……”

殷夜遙諷刺:“叫她先處理好我爸在外的那個私生子。”

漢子應諾,垂首而去。心中不免感慨,富貴人家無親情,母子相殘,比陌生人倒更顯殘酷。

他在晨風中抬起右手,憑空虛抓,掩不住唇角笑意。

秋上林,我們又碰面了。

手未放下,不遠處傳來銀鈴般嗓音:“喂,殷家的小子,你在幹嘛?”聲音嬌俏,態度略顯蠻橫。

殷老太爺正在品嚐,聞言微微一頓,茶盞離唇,望著老友,對方苦笑,無奈搖頭:“這個安瀾……”

殷家老狐狸微微笑:“唔,你打得好算盤。侄女嫁給我孫子,平白你就長了輩分。”

老和尚無奈:“快休提,快休提。我命她不許來,誰知哪個又給她通風報信,得知你孫子在,硬是追了過來。”

緣分實在很妙。當初他想撮合自家孫子和老友的孫女,看上女孩兒沉穩大方。誰料雙方成人,卻沒有如大人所期待的成雙成對,反而是老友的侄女,看上夜遙,苦追不放。

老狐狸算盤打得劈啪響。安瀾也是安家直系,安老頭年過三十父母又給他添了個小弟弟,疼到心坎裡,可惜小弟弟不愛權勢,只愛風雅,在安家說不上話。獨生女兒安瀾,目前正在讀大學,給養的嬌蠻無比,說一不二的性子。

許蜜看好她將來能繼承的遺產,不遺餘力的撮合。

哼,見識短淺。

老狐狸暗忖。若是老友的孫女,他必定贊成。至於安瀾這位侄女麼……卻犯不上觸動殷夜遙的逆鱗。

不過說來,這小子也算長情。這麼些年,本以為他早就忘了,誰能想到呢,年少時的一個心思堅持到如今……唔,這點像三弟……

殷夜遙聽到聲音,身體僵硬了一下,隨即轉頭就走,也顧不得禮貌,想著一會兒讓人和爺爺打招呼。

安瀾從小路上跑來,穿了一雙大紅繡花鞋,既顧慮鞋上沾泥,又怕他走掉,連連呼喊:“殷家的小子,喂,殷夜遙!”一聲比一聲急促尖銳,破壞了清晨寧靜。

他充耳不聞,只當自己是聾子,走得越發疾速。

安瀾一路小跑,終於追上他,氣喘吁吁埋怨:“你跑什麼!”

殷夜遙無奈,轉身:“安小姐你好。”

安瀾嘟嘴:“什麼安小姐,告訴過你叫我阿瀾的嘛!”聲音酥軟柔脆,悅耳動聽,可惜是對牛彈琴,對方簡促應付的一笑:“哈。安爺爺在坡上。”

匆忙一指,掉頭又要走開。

安瀾抓住他衣袖,跺腳:“喂,人家專程為你來的!”

方才的漢子站在旁邊,垂首做恭敬默然不語,心中卻被一句‘人家’嗲的直發酸——最難消受美人恩,可憐的少爺……子房鎮那位可不等人。您當年在懷橋市拋開我去看的恐怕就是秋上林吧,念了這些年好容易人到了杭州,千萬可別錯過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