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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第一百一十章

今日早朝,百官齊聚,驅密使李錯卻稱病未朝,起先也沒人注意,就算注意到了,大家也都避諱了,這人名聲極差,清流之輩引為垢齒,與之並立,自覺可恥,便是他來了,也離他遠遠的站著,不肯多近一步。

往日圍繞他身邊的,多是奸佞小人、阿諛奉承之輩,他們今日見“主子”沒來,雖然奇怪,也不多言,只與那清流之輩投之與嗤笑。

一方人馬不屑兼之厭惡,一方人馬嗤笑兼之反諷,朝堂之上,兩道對立的風景,由來已久。

漸漸官員們也有些等得奇怪,今日聖上怎麼來得這般遲?

正如此想著卻見突然見門口闖進來一群持著刀槍劍戟的鐵甲兵,來勢洶洶,只聽“鏗鏗”鐵甲摩擦碰撞的聲音不斷,那幫人瞬間就將他們包圍住了。

被包圍住的官員們,目瞪口呆不知所措,更有武將率先反應過來,指著那幫人大喝:“你們做什麼,想要造反……?”

話沒說完,旁邊的鐵甲兵將手中的□□一揮,向那人的頭砍去。

那武將也是金戈鐵馬將員出身,反應不慢,見銀光一閃,急忙躲開,只被險險的劃去一片衣袖,卻不料,身形剛剛站定,後面又已有另兩名鐵甲兵持劍戟向他戳來,刺入他的腰間。

“啊——”那武將吃痛,不禁怒吼。

此時那持□□一擊落空的鐵甲兵,一聲冷笑,再次揮刀而斬,這一次,那武將避無可避,血濺當場,被砍去頭顱的身軀,從頸部那裡源源不斷冒出暗紅色的鮮血,他那被砍下的頭顱滾個不停,滾到一個文官腳下。

這文官本就害怕,又不小心瞥見武將那顆頭顱上,一雙怒目圓睜的虎目和含憤不甘的表情極是猙獰可怖,一時間心中膽寒異常,發出怪叫,腳一軟載倒在地上,卻驚恐的用手撐著爬到人群裡。

“輕舉妄動者,死!”手持□□的侍衛大聲道。

素來早朝面聖,百官不得持兇,武官俱是要卸下隨身佩戴的武器,雖然這裡武將不少,可是赤手空拳空有血性又豈能克敵?

這幫有鐵甲兵,殺氣騰騰,擺明就是來者不善,望著倒在地上還淌著血的無頭屍體,眾人心知事情已不妙。

頓時,殿上呈現一片死寂。

……

天氣嚴寒,濛濛的空中突然飄起鵝毛大雪,一片一片接連落下,不一會,就地上就隱隱現出薄薄的白跡。

李錯穿著猩紅色的官袍,頭戴青帽,披著一件黑色的斗篷,站在宮門口。

他的臉色泛著青白,眼裡淡若無塵毫無波瀾,因為越漸削瘦,顴骨突了出來,顯得原本涼薄的臉,更加刻薄,沒有血色的雙唇微微有些乾裂,緊緊抿在一起。

一片雪花飄到了他的唇上,讓他感到一絲冰涼,便用食指的指尖輕輕抹去,抬頭看,便見天空中不斷落下的白色雪花。

飛絮一般的雪花片兒就像是從他頭頂的上空傾瀉而灑,茫忙的將他籠罩住,一時間,他猶如遠離塵世,陷入一片虛無之中。

雖然他身後有許多鐵甲兵,可是他站在那裡,陷在這紛飛之中,身上卻有一種難以用語言描述的寂寞。

寂寞……若雪。

他的思緒有短短一霎的茫然,但是很快恢復清明,只在心中嘆道,這雪下得真好,用世上最純淨的白色,掩飾住世上最骯髒的罪惡,真好。

……

突然,一陣馬蹄聲傳來,李錯抬眼望去,風雪之中,有一人騎著馬遠遠而來,再近一點,便可以看到,在他身後另跟著兩騎追擊。

鐵甲兵見有人影現出時,就唯恐有人擅闖,拿出繩索近拉了起來,做成絆馬繩攔截。

那人不要命的往裡面衝,馬匹便被絆馬繩攔住,馬兒躍起前蹄一陣嘶鳴,那人就從馬背上滾落下來。

在後追擊的兩人,到此地便停下,俱是身穿鐵甲,他們下馬而拜:道:“稟大人,端王府已被控制,唯有端王世子闖出,因曾經接令不得傷害其性命,卑職們不敢下重手讓其逃脫,正在追拿。”

那落馬的人,此時已經被鐵甲鐵侍衛拉起,將劍橫在了他的脖子上,此人確是端王世子周旭。

李錯揮手,讓那兩追擊的鐵甲兵離去,然後走到周旭跟前,皺眉而道:“現在外頭兵荒馬亂,你亂跑什麼,若是一時不慎,讓你死於非命,可就是你自找的了。”

周旭一路而來,見街道兩旁人人閉戶鎖門,便知道他只怕已經控制住了全城,這人的行為越想越叫人心寒,不由怒道:“李錯,你利用我!”

周旭與李錯之間,便是有一些不為人知的協議,因而縱使李錯行事詭異,卻也曾在暗中行他方便。

“我說的事情,一定會做到,談何利用?”李錯淡淡道。

是的,他一定會做到,便是毀天滅地,也要做到。

“你只說要兵權,沒有說要謀朝篡位!”周旭怒吼道,端王府被控制,街道也遭到封鎖,他又帶著士兵在此圍宮,若是再不明白這人要做什麼,他就蠢得可以了。

“是啊,我千方百計只是要兵權,可是奈何先皇不肯……”

“先皇……”周旭錯愕,舌頭有些發彈:“你……你說……你說先皇?是不是你……你該不會已經……”

“我?”李錯望著他,搖頭道:“先皇因為逼死親父囚禁兄長,內心極是愧疚難寧,如今已經自絕謝罪,與我何幹?”

周旭難以置信的看著他,他從李錯這裡得到一個資訊,便是先皇駕崩,但是其餘的話,他一個字兒都不信。

聖上自絕謝罪?絕不可能!那麼只有可能是……一股寒意從脊樑骨冒出瞬間襲遍了他的全身。

“你到底想幹什麼?!”周旭拉住他的衣襟,瞪大雙眼,低吼道。

“我說了,我只是想要兵權。”李錯道。

“兵權?!”周旭不由道:“只為了兵權你敢這麼做?!”突然,他想到了什麼,怔住了。

李錯將衣襟從他手裡抽出來,彈彈上面的皺痕,認真道:“確是。”

其他的東西,就算沒有,他也可以另外想辦法,唯有這兵權……周熙逸一門心思要處置世家,可是沒有三、四年是無法根除的,而他可沒有這麼好的心情陪他耗著。尤其是這人心思又重,喜好翻臉無情,就算他等得,也未知以後會發生什麼事。

於是,為了逮住一隻雜毛兔,李錯只好再剷平人家一座山頭了。

“你……”周旭嘴皮子發抖,他剛剛想起,李錯要兵權的原因,是為了……

“你瘋了,你瘋了。”周旭喃喃道,看李錯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個怪物,瘋子。

“周旭,我們和你不一樣,你很幸運,一出生就是世子,端王又是與世無爭的閒散性子,所以你才能長成風度翩翩的濁世佳公子,你只要安安分分的,一輩子都可以無憂無愁,榮華富貴,生活安寧。”李錯面無表情的望著周旭,眼裡意外有些慈悲而憐憫的意味滲了出來。

這樣的生活很好,可是這樣環境下長大的人,不會瞭解到浮華之下現實的惡毒、狡猾、殘酷,罪惡,才是被掩飾起來而又真實存在的東西。

“而我們,卻一直是被獵人盯住的獵物,如果不能先咬住對方的脖子,就會成為妝點衣裳的一塊毛皮……你懂嗎?”

雪下的越下越大,蘇爺和周旭的頭髮冠帽之上,以及肩頭,俱已經積了一層看起來涼涼的白色。

這兩個人面對面的站著,可是他們之間,卻隔了一個世界。

……

便是這時,隱在風雪中,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伴隨著車輪轉動的摩擦聲。

李錯抬眼望去,周旭也轉身,起先只能在雪花飛舞中看到一些輪廓,漸漸靠近了,才看到是一列馬車車隊。

李錯嘴唇微挑,笑意似有似無。

等周旭看清楚了,才發現護車的人當中有些讓他感到熟悉,好似好久之前打過幾個照面……那些人,曾經常年在前‘太子府’出入。

他還在訝異,李錯卻已經扯開衣襬,毫不猶豫的跪在了雪地上,朗聲而道:“臣等恭迎吾皇入宮,吾皇萬歲萬萬歲。”

“恭迎吾皇入宮,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李錯身後的數百鐵甲兵齊聲而道,將武器插入雪地中,對著馬車拜道。

等周旭回神,卻發現周圍低矮一片,只有自己站著,他已經隱約猜到馬車裡是何人,卻還不敢確定,只是愣愣的望著。

很快,謎底解開——那馬車停了下來,馬車簾子被拉開,裡面鑽出一個人。

那人頭戴金冠,身披龍袍,身型高瘦且佝僂,眼眶深陷,雙目充滿血絲,臉上皮膚白的異常,且鬆弛耷拉,看上去不像三十歲的人,倒像是四、五十歲的一般老態,此時他抬首望著巍峨的宮門,表情有些怪異的激盪。

“回來了……我終於回來了,哈哈哈哈,我終於回來了。”那人猖狂而笑:“想要我死?!沒那麼容易!我才是真命天子,哈哈哈哈!”

果然是前廢太子周煦陽,但是在周旭的記憶裡,前太子周煦陽雖然驕橫,但是身型微微發福,較為富態,怎麼如今變得這般削瘦?而且看上去,如此怪異?

他自然不會知道,周熙逸雖然名曰是讓周煦陽去守陵宮,可是實際上卻是將他關押在陵宮附近的某處密室,終年不見陽光,旁人也難以找到。

而且他的日常供給相當的差,其中還要受到士兵的盤剝,至於羞辱毒打也是家常便飯,就連低階的小兵,也能在他頭上尿一通。

真可以說,他活得比狗還不如,比老鼠還不如。

他早在這幾年的折磨中,心神發生變化,當李錯找到他的時候,髒亂不堪且身上發出惡臭的他,可憐的縮在牆壁角落,見人便驚恐哭叫,完全已經失常。

後來好容易讓他鎮定下來,給其梳洗乾淨,還留了專人□□。現在他已經接受了自己還能再當皇帝這個事實,於是他內心的恐懼、驚慌逐漸退去,或者說,已經轉為了別的表現方式……

“你是何人!”周煦陽突然發現,跪在自己面前的一群人裡,還有一個站著,不向他跪拜。

“原來是你,堂弟,你也沒想到我能活著回來吧。”他再一眼看去,認出了周旭,桀桀怪笑道:“看到我身上的龍袍沒,我是皇帝,你給我跪下!”

說罷,便有兩名鐵甲兵,摁著周旭下拜,周旭掙扎不過,摁按在了地上,那周煦陽看著並不解氣,於是他一把搶過給他趕車的車伕手裡的皮鞭,跳下車來。

他猙獰一笑,揮鞭狠狠打在周旭頭上,頓時鮮血淋漓。

他並不打算放過他,一鞭一鞭狠狠往他身上抽去,帶著心中難以平復的怨氣,帶著滿腔的憤恨,帶著身為皇子卻受盡侮辱的委屈。

被鐵甲兵強壓的周旭反抗不得,只得生生受著,那人出手奇重,抽得周旭皮開肉綻,鮮血浸透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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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煦陽越打越亢奮,破皮而出的鮮血撩撥了他的快感,情緒便有些不能自制。

“皇上,群臣還等著朝拜您呢。”一聲清冷的聲音響起,便像是一瓢涼水澆下,瞬間冷卻了周煦陽腦中那根火燒火燎到沸騰了的弦。

他看了一眼跪在一旁的李錯,居然聽話的丟開鞭子,道:“對,他們還在等我登基,登了基我就是真正的皇帝了,天下都是我的了。”

“請皇上上車,這裡離大殿還很有幾步路呢,您的身體,是天下蒼生的福祉,還望多多保重。”李錯又道。

“對,對,你說的很對,很好。”於是周煦陽轉身,重新登上馬車,還道:“快點,快趕過去。”

於是鐵甲兵將宮門讓開,放他們進去。

不知道當殘餘的□□見到他的時候是什麼感覺……那些人被周熙逸逼得沒有活路,也許對他們而言,“太子”變成什麼樣子倒是其次,關鍵是他們不用再揹負“□□餘孽”這個名稱,而且擺在他們面前的,不再是無休止的躲避追殺,而是一條滿是高官厚祿,金銀珠寶的康莊大道。

其實,李錯在某些方面,也是有些理解周煦陽的,當他坐在刑牢裡,喝著一壺上好的“瓊枝春雪”的時候,耳朵裡響起的盡是慘絕人寰的叫聲,落在眼裡的都是是模糊的血肉。天長日久,他也會產生一種錯覺,這裡……不是人間。

他站在所有人的對立面,被世人恐懼,厭惡……這是他選擇的路,所以他走了下去,久而久之,甚至有種奇怪的感覺,覺得人不再是人,而是一段木頭,一片瓷器,而他的心裡也會叫囂起一種難以平復的東西,讓他的心裂開一個大洞,使他不願意去想去思考,只求在一片血腥裡,尋找一點點的慰藉。

若不是,若不是還有那麼個人存在,有那麼個念想,也許他就完全放縱了自己吧。

殺戮血腥,並不能真正意義上的安慰他,只能讓他一時產生出凌駕於人,揉捏他人生命的快感,可是這樣的狀態是極度危險的,他知道,只是控制起來不容易。

不過……每每想到那個人,在槐花樹下,含淚的笑臉,便如一根針一樣刺進他的心窩,這種疼痛,倒能讓他鎮靜清醒過來。

他站了起來,彈了彈衣襬上的雪。

他從一片腥風血雨中走過,身上背負著為人不恥的罪惡,腦中不肯忘懷的迴盪著關於一個人的記憶。

他曾經對那個人說,只要你活下去,我就帶你走。

他曾經跟那個人說,不離不棄。

那個人也曾無聲的告訴他,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

“……這就是你選擇的皇帝?”趴在雪地裡,被抽打的奄奄一息的周旭,抬起頭,望著李錯,絕望道:“讓這麼個人……當皇帝,你想把人間變成煉獄麼?”

“煉獄?”李錯蹲下想要扶起他,被他推開,但是他並不以為意,站起來淡淡的道:“我身處其中,從未離開過。”

他一揮手,招來兩個鐵甲兵,示意他們扶起周旭。

“所有的罪孽,我都願意一力承擔,便是有什麼報應,都落在我頭上便是,我不後悔。”在一片落雪紛飛中,他微微一笑,那笑容山河變色,日月無光。

周旭被鐵甲兵扶下去了,留在李錯繼續深陷在飄雪之中。

他抬頭而往,茫茫天地那麼大,人那麼渺小微不足道,縱使白雪掩飾下人間的一切骯髒,可是他心裡的那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