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開始濛濛的發亮,透過薄紗窗簾打散了被黑暗籠罩的房間,鬱靜怡赤腳下床,腳下觸及一片柔軟,是厚的彷彿能將人陷進去的羊毛毯,舒服的讓人忍不住想要發出一聲□□。她小心的避開地上那些凌亂的器物,走到了窗前,伸手拉開那層朦朧。入眼之境,便是在那片灰濛的天空東邊明亮的橘紅。
她伸手敲了敲堅實密封的玻璃,嘴裡發出一句感嘆:看來今天的天氣應該不錯。
似乎很久沒有在起床之後如此的無所事事,她半身倚在床前,欣賞著窗外的美景。這套半山腰的宅子依然是如此的美:構造美、佈置美,更難得是的景色也如此的美。當然除去這間昨晚彷彿是大地震過後劫後餘生的房間。
被上了鎖的門外邊能夠聽到有人來回走動的腳步聲,並不重,相反很輕。但是人靜下來,總是能夠感覺到身邊哪怕小的細微的動靜。她伸手攏了攏自己身上被扯壞了半邊領口的連衣裙,開口喚道:“我已經醒了,你們進來收拾吧!”
果然,她的聲音還未落下,便聽到門鎖轉動的聲音,她含笑看著房門被開啟,平靜的臉上根本看不出昨晚發生了什麼事情,彷彿真的像是安安靜靜一夜睡醒一般。
汪管家帶著兩個人小心的走進屋子,目光落到了屋內的場景之時,眼中閃過了一絲驚詫,卻很快收斂。顯然是吃驚於昨晚那場所謂“戰爭”的浩大與損耗。
他小心翼翼的指派著尾隨他的兩人快速而安靜的收拾屋裡的擺設,任務指派完畢後,他不著聲色的打量了一眼鬱靜怡,正待說什麼,卻被不大不小的一“咣噹”聲吸引走了注意力,是打掃房間的其中一人失手滑落了原本放在床邊櫃上的一盞小燈。
汪管家有些惱怒手底下人的不利落,不過呵斥聲還未出來,視線觸及米色檯燈上那抹暗紅色時,目光彷彿是被烈火炙燒一般,快速的收回。
鬱靜怡嘴角含笑看著他們的反應,慢慢從窗邊走到了小沙發上坐下,開口說道:“汪管家,能給我送份早餐嗎?我餓了!”
“當……當然。”汪管家完全沒有料到鬱靜怡會突然開口,也沒料到她會說這個。作為費家資歷最老、經驗最豐富的管家,他一大早便被從老宅派到了這邊,心中也早已經做了最大的準備來應付接下來會發生的一大堆複雜的事情。而昨天晚上半夜的那番大動靜,也足夠讓他給自己最大限度的做了最壞的心理準備。誰知道,鬱靜怡竟然會如此的平靜,不哭不鬧,甚至還主動要求吃飯。與他一開始設想的各種吵鬧請求放她出去,甚至是絕食反抗大相庭徑。
不過,當事人能夠配合,減輕他的工作任務,他自然是求之不得。當然他的心裡也是暗暗的提了一個心眼,就怕這位已經有五年之久未見的少夫人早已不是曾經那般單純和無知了。
“少夫人,除了早餐,您還需要些別的嗎?”汪管家臉上帶著恭敬的微笑,彎腰垂問。
鬱靜怡淡淡的瞟了他一眼,對於這個稱呼不置可否。只是笑道:“昨天匆忙,我的旅行箱被落在病房裡,能幫我找回來嗎?畢竟我身上這件衣服已經不能夠穿了。”
“少夫人,少爺早已經吩咐替您準備了衣服,我馬上派人給您送來。”汪管家並不接鬱靜怡這句似乎帶了一絲嘲諷的話,只是轉而將問題的答覆一一道出。
“好,謝謝你。”鬱靜怡聞言也沒有再多說,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朝著浴室的方向走去,手在開啟浴室門之時,她的腳步頓了頓,聲音不輕不重的說了一句:“以後叫我鬱小姐吧,畢竟我早已經不是費家的少夫人了。”
汪管家聞言並不答話,只是將自己彎曲的脊樑不動神色的又加深了點。現在可能不是,以後卻是不一定了。畢竟費家這次如此費盡心思、擺出這麼大的陣勢,將這位前費少夫人引出來,可不是單純的敘舊。
汪管家管家帶著兩名剛剛從房裡收拾出來的傭人下樓時,見到自家少爺已經坐在餐廳裡翻著報紙吃早飯,聽到他們下樓的動靜,抬眼輕輕的瞟了一眼,又低頭將視線放回到了報紙上。費管家輕輕的鞠了一躬,正要帶人離開,卻聽到費文勳開口問道:“鬱靜怡說什麼了?”
語氣淡的實在讓人聽不出異樣,彷彿是在問別人的事情。汪管家抬頭看向費文勳,目光實在很難避開他額角那塊雪白的紗布。
於是,他垂眸答道:“鬱小姐說她餓了,讓我們準備一份早餐,另外再準備一套換洗的衣服。”
說完之後,他弓著腰低頭看地,等著費文勳的指示。
費文勳許久沉默,正當汪管家以為他僅僅只是問問而已,正要躬身退下之時,卻聽到他又道:“儘量滿足她的要求,不過找人看好她。別讓她跑出去,也別讓她聯絡到外邊的人。”
“是。”
汪管家不動聲色退下。
鬱靜怡洗完澡出來時,果然看到小客廳裡放了一份色香味俱全的西式早餐。費文勳自高中起便被送到國外留學,口味上偏向於西化,所以鬱靜怡清楚的記得嫁給費文勳的那段日子裡,除了偶爾在費家老宅過夜,基本上每天的早餐都是都是西式餐點,不過平日裡的其餘兩餐因為費文勳並不在家中,倒是偏著照顧她的口味,按照她的喜好來定。
她伸手拿起了放在桌上的牛奶,喝了一口,味道依然還是那個味,她也不像是以前那般討厭,畢竟在這幾年裡,她在口味上也因為環境的改變而有了不少的改變。
她拿起放在精緻骨瓷碟裡的三明治,輕咬一口,目光慢慢開始打量起了這個房間,當然,一眼她便能夠肯定,這間房間不是二樓的正房,按著她早上從視窗往下看的高度,應該是三樓臨時收拾出來的客房。
不過,顯然是為了她煞費苦心收拾的。臥室、衛生間、以及小會客廳和書房一應俱全,房內的擺設也各種齊全:書籍、電視、甚至還有一臺不能夠上網的電腦。
若非對方的目的實在讓她不能夠接受,這裡倒是一個不錯的躲閒場所。想想往日裡鬧騰的日子,她有些苦中作樂的想起在來京的機場分別時,容奕故作哀怨挽留對她說的話:“你這個狠心的女人,竟然拋夫棄子!”
當時她還在心裡吐槽對方亂用成語,卻笑眯眯的回了一句:“好好看家!”
氣的容奕狠狠的咒了一句:“狠心的女人,會有報應的!”
瞧瞧,一語成讖,可不就是報應嗎!
一個白天的時間說來實在不算長,一本三百頁的書,她還未看上一半,電視裡的節目,還有很多精彩未看,夜幕卻已經悄然降臨。
門外傳來敲門聲,開門的人依然是汪管家。
“鬱小姐,少爺已經回來了,您晚餐時在這裡用,還是下樓與少爺一起用。”
“我不想下樓,麻煩你讓人送上來吧!”
鬱靜怡放下手中的遙控器,回道。
“好,請稍等。”
汪管家悄無聲息的關了門出去。
而鬱靜怡則是伸手又拿起了遙控器關上電視。夜晚的到來,無時不刻都在提醒著她費文勳這次千方百計找回她的目的。而她自己也從未自戀的想到別處。
當年留在費家的那個孩子,是叫費子俊吧!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那個孩子竟然會患上白血病,會得了如此恐怖的絕症。依著費家如此能耐,至今都未能夠找到那個孩子可以配型的骨髓,她有些不忍的想著。
她對於這個孩子,印象真的不深,唯一的印象也不好,當年她在病房裡發狂想要將他摔在地上,雖然她沒有摔下去,也不可能有機會摔下去,可是那個孩子撕心裂肺的啼叫聲,時時入耳,這麼多年來,她心中始終帶著一份歉疚,可是如今,因為她的自私,對於這個孩子她只能夠再次說一聲對不起。
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明明她能夠讓這個孩子有機會獲救,可是她卻不願意幫他。
鬱靜怡想得入神,她苦惱的握著拳頭用力撐著自己的額頭,房門再次被開啟,她以為是汪管家,並沒有抬頭,只是有些無力道:“汪管家,把東西放在桌上吧,我遲點自己會吃的。”
她以為是汪管家,卻許久沒有聽到對方擺放東西的動靜,抬頭望去時,卻見一身正裝還未換下的費文勳站在門口眼神晦暗的看著她。
那一瞬間,她因為這份突然而有些發愣,眼神直直的看著,沒有說話。
費文勳卻收回了自己的眼神,慢慢的走到了她對面的沙發上坐下,開口道:“鬱靜怡,我們談談吧!”
談談?是的,或許她和費文勳真的應該好好談談,她沒有反對,沉默的坐著。
依然是費文勳先開了口:“子俊畢竟是你的親生兒子,就算當年我和卿卿真的傷害了你,孩子總是無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