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一起吃飯。”——寧為謹。
鄭叮叮一愣。
幾秒後,又一條新的簡訊跳出來。
“五點十五分,我在上次的地方等你。”
很顯然,寧為謹連拒絕的機會都沒給她。鄭叮叮看了看螢幕下方的時間,離五點還有半個小時,寧為謹約得很及時。
這天的晚飯,寧為謹帶鄭叮叮吃了魚肉煲湯,結賬後走出餐廳,寧為謹提議:“有興趣一起去看場電影嗎?”
雖然是提議,但口吻沒有半點懇請的意思。
鄭叮叮看了他一眼:“這個時間點,應該買不到票了吧?”
寧為謹從衣服口袋裡掏出兩張簇新的電影票:“中午的時候我讓實習生跑了趟腿,新華電影院,七點四十分放映,現在趕過去時間剛好。”
鄭叮叮很意外,想了想點頭:“那就去吧。”
在車上的時候,鄭叮叮隨意問了句:“你和之前的相親物件也常去看電影?”
寧為謹面容未變,波瀾不驚,反道:“沒有,我看起來像是那麼隨便的人?”
“看電影也是平常事,和相親物件一起去電影院很正常啊。”
“如果和一個看著不順眼,沒有感覺的女人同坐在黑暗,狹小的空間裡,我會感覺不那麼愉悅。”
“……”鄭叮叮又一次被他噎住了。
原來何其有幸,她能得到寧教授的邀約,一同進電影院。
車子停在電影院附近的小路上,兩人下車後一道走過去。到了電影院,發現人非常多,基本都是情侶,摩肩擦踵,空間裡充盈著一股奶油爆米花的香味。
寧為謹按了按鄭叮叮的肩膀,讓她等在原地,他去買點東西,不到十分鐘,他拿著飲品,爆米花和小食走回來。
鄭叮叮接過塑料杯的飲品,發現是溫熱的,今天外面溫度很高,一般年輕人都喝冰飲,但寧為謹沒給她買冰的,她突然想起皮膚科醫生的醫囑,生冷的東西會導致傷疤的血液流通不順,色素沉澱。
寧教授在這方面挺細心的。(實則為了自己將來的福利?)
電影是普通的商業片,鄭叮叮和寧為謹坐在最後一排的情侶座上,輕鬆地看著大熒幕上的故事。
無奈電影太無聊了,鄭叮叮有點困,喝了口飲料,偷偷看了一眼寧為謹,他一手撐額角,雙目聚焦在熒幕上,神色放鬆,但似乎看不出他究竟是在看電影還是想其他的事情。
“你覺得好看嗎?”鄭叮叮好奇地問。
“情節拖沓,演員表演浮誇,對白雞肋,鏡頭太晃,令人昏昏欲睡。”
鄭叮叮笑了:“是你的實習生幫你選的片子?”
寧為謹點了點頭,過了一會,他餘光瞟到前面一排的一對男女正抱在一塊,呈纏綿悱惻狀,他右手輕輕扣了扣大腿,側過頭看了一眼鄭叮叮,正好一束光照過來,她身體微微前傾,脖頸到肩胛骨的曲線清晰、簡潔、柔美,讓他不免俗地想起了一個常用來形容女性的動物——天鵝。
但如果形容鄭叮叮,應該是小白鵝,他從容地得出這個結論。
似乎被一道不容忽略的目光盯了許久,鄭叮叮緩緩轉過頭,果然撞上寧為謹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睛。
他還是一手撐著額角,一手隨意地放在大腿上,只是沒在看大熒幕,卻是在看她。
鄭叮叮免不了尷尬,將手裡的爆米花遞過去分享:“要不要吃?”
寧為謹的目光沒有移一下:“我從不吃這個東西。”
“那巧克力,話梅,洋蔥圈,華夫餅,你要不要吃?”
“我從不吃這些東西。”
“哦。”鄭叮叮收回了東西和目光,直視前方,幾秒後又忍不住轉回頭,壓低聲音,“寧為謹,你幹嘛一直盯著我看?!”
寧為謹這才挪開視線,再次回到大熒幕,口吻平常:“只是看一下而已,沒別的意思。”
前排的小情侶依舊奮力抱在一起,黏糊得和兩塊口香糖似的,寧為謹的目光時不時地掠過他們,終於微微地蹙起眉頭。
一百二十分鐘的電影結束,眾人魚貫而出,寧為謹走在外側,替鄭叮叮擋住了人群。
外面的空氣真好,這是鄭叮叮出了人山人海的電影院後第一感慨,她不由地放慢步伐,享受這鮮活愜意的時光,寧為謹再次提議:“不如我們再走一圈?”
“好。”
兩人就沿著毗鄰電影院的那條小路散步,路過一個老農的花攤,寧為謹停步,花了一百塊錢將最後的幾朵玫瑰花買下來送給鄭叮叮:“吃飯,看電影,送花,一樣都不能少。”
鄭叮叮被寧為謹的公式化搞得哭笑不得,收過花,說了聲謝謝。
“鄭叮叮。”寧為謹想到了什麼。
“嗯?”
“你媽媽爸爸叫你什麼?”
“你問我的小名?我的小名就叫叮叮。”
“叮叮。”他放緩語速,低低地念了一遍。
感到一點似有若無的親暱,鄭叮叮本能地用手指擦了擦鼻尖。
不遠處傳來動靜,接著幾個路人圍成了一個圈,有人在喊“老太太暈倒了,快叫救護車”……
鄭叮叮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前方的情況,寧為謹已經快步趕過去,用手格開人群,蹲了下去。
鄭叮叮緊跟上去,直到人群,聽見寧為謹讓大家散開,注意空氣流通。
寧為謹掰開老太太的手掌,取下老太太緊握著的一個小瓷瓶,開啟後沾了幾滴在指腹,再掰開老太太的嘴巴,修長的手指探入老太太的口腔,將幾滴沉香油滴在她的舌頭上,接著將老太太的身體展開、放平,頭擺向右側,握起空拳,在她胸骨正中線和第四,五肋骨交界的地方,反覆滾壓膻中到華蓋的區域,刺激心臟肌肉。
這樣持續了幾分鐘,老太太的肩膀迅速顫動起來,連同整個腮幫子都在抖動,然後很慢地睜開眼睛。
寧為謹並著兩指在她的眼前移了移。
老太太的眼球跟著移了移。
寧為謹讓她深呼吸,她疲憊地照做。
整個過程,眾人都保持安靜,沒有插一句話,直到七分鐘後救護車趕來,將老太太抬到擔架,送上車,才有人開口問寧為謹是不是醫生,寧為謹拿出口袋的帕巾仔細地地擦拭手指,不經心地點頭承認。
“我說他一定是醫生。”一個圍觀的漂亮女孩探出腦袋,大膽看寧為謹,“你在哪個醫院的哪個科室上班啊?敢問你的尊姓大名呢?”
寧為謹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反而轉頭尋找鄭叮叮的人影。
漂亮女孩碰了個鐵釘子,沮喪地撇嘴。
“我在這裡。”鄭叮叮出聲示意,一手拿著一瓶純淨水,快走過來遞給寧為謹。
鄭叮叮知道寧為謹有潔癖,趁剛才的空隙,去邊上的便利店買了一瓶水。
寧為謹擰開瓶蓋,將水沖刷在手背和手心上。
“你好厲害,僅僅幾分鐘救醒了一個老太太。”鄭叮叮由衷地佩服。
“厲害?”寧為謹聲音寡淡,“醫院裡任何一個實習醫生都能完成。”
“但不管怎麼說,還是很棒。”鄭叮叮笑了,“你幹嘛謙虛啊?”
“不是謙虛,是完全沒有值得驕傲的地方,所有醫生都要掌握基本的生命急救技術,這也值得誇獎?”寧為謹擦完手,晃了晃只剩小半瓶的水瓶,喝完後,將瓶蓋擰緊後丟進身後的垃圾箱。
“走了。”寧為謹很自然地拉起鄭叮叮的手。
鄭叮叮有瞬間的愣怔,但沒有鬆開。
“說真的,你一直救死扶傷,從沒覺得自己很了不起?”
“救死扶傷?我又不是不收錢。”
鄭叮叮但笑不語。
“今天開心嗎?”
“嗯,雖然電影有點無聊,玫瑰花有點蔫,但還是很開心。”
寧為謹停步,鬆開了她的手,側過身,整個人一點點地貼近她,鄭叮叮有些侷促,本能地後仰:“你幹嘛?”
寧為謹突然伸手將她腦袋上的一片枯葉摘下來,又撣了撣她的頭髮,眼眸黑得深不可測:“你有必要對我這麼警惕?我看起來意圖不軌?”
“不是,是我自己不習慣。”
“早點習慣。”寧為謹蜷起手指扣了扣她的額頭,“別看看也不行,碰碰也不行,要記得我們現在的關係,是以戀愛為前提的相處,有合理的肢體接觸很正常。”
“等等!我還沒有真正答應和你……”
“那你接受我的邀約,吃飯,看電影,還有玫瑰花?”寧為謹反問。
鄭叮叮噤聲,心想也對,如果早有徹底拒絕的念頭,她不會允許自己和他做這些。
“鄭叮叮。”寧為謹貼近,聲音低而蠱惑,“難道我很差?”
“不是。”鄭叮叮感覺自己的臉又熱又癢,寧為謹靠得太近,鼻尖都輕微地抵著她的鼻尖,彼此的呼吸聽得很清楚。
“那你總是想逃開的原因是什麼?”
鄭叮叮低下頭保持沉默。
身後的腳踏車鈴聲猝不及防地響起,寧為謹立刻提醒“小心點”,伸臂攬過鄭叮叮的腰,把她拉近自己。她的身體往前傾,右手一鬆,手裡的玫瑰花掉在地上,下一秒,她抬頭看見那雙菲薄優雅、性感迷人又罪惡感十足的唇離她不到零點五釐米的距離,電光火石間,按在她後腰的那隻手似乎使了點巧勁,讓她突然覺得好癢,身體扭了扭,慣性地繼續往前……啪嗒一下,她又一次主動親到了寧為謹。
要退後已經來不及了……
寧為謹鬆開鄭叮叮,讓她站穩,唇上屬於她那溫柔又綺麗的滋味很熟悉,他短暫思考後,目光專注地看著她:“你連親了我兩次,不該付點責任?”
“我不是故意的。”
“是嗎?”寧為謹沉靜的眼眸一點戲謔都沒有,腦海經過分析得出結論,“任何事情,第一次是偶然,第二次是必然,如果還有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就是處心積慮。”
“真,的,不,是!”鄭叮叮感覺自己跳進了黃河。
“當然,你不需要急著澄清什麼。”寧為謹淡淡道,“我說過,我們以戀愛的模式相處,有合理的肢體接觸很正常,你如果想對我做什麼,可以直言,只要在合理範圍內,我不會拒絕。”
鄭叮叮:“……”
“相應的,如果我想做什麼,也會對你直言,而理論上,你也不該拒絕我。”寧為謹坦然自若地補充。
鄭叮叮:“……”
“走吧。”寧為謹拉起鄭叮叮的手,“我送你回去。”
“玫瑰花都掉在地上了。”鄭叮叮看了一眼地上的玫瑰。
寧為謹撿起來,發現花都蔫了,順手丟進旁邊的垃圾箱:“算了,這些不要了。”
“你太浪費了吧。”鄭叮叮覺得心痛。
寧為謹無所謂地笑了一下:“下次我送你更好的。”
鄭叮叮只好作罷。
寧為謹送鄭叮叮回去,下車之前鄭叮叮問他:“如果我答應了和你這樣的關係,你還會去相親嗎?”
“不會。”
“我有些方面很幼稚,你會嫌棄嗎?”
“不會。”
“以後約會我還遲到,你會發脾氣嗎?”
“不會。”
“如果……”
“不會。”他關了音樂,側頭看她,黑眸深如天穹,隱約透著一點夜色的柔軟,“鄭叮叮,我保證你擔心的那些都不會發生。”略微一頓後他繼續,“還有,以後在你不願意,不允許的情況下,我不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