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良辰美景
送人禮物最重要的就是要投其所好，倘若這送的禮物不合人心意，縱使再名貴也討不了好。但，假若這禮物是對方欲罷不能，擱在心頭所愛之物，那麼這禮物才算是送對了頭。
而眼下，這幅《春日山居圖》顯然是非常對顧老爺子的胃口。
“嗯哼。”顧老爺子想要裝作對這幅畫不感興趣的樣子，冷哼一聲，將臉轉過去，眼風卻仍止不住往這畫上頭飄。
別以為就憑這一幅小小的畫就想收買我！
“爺爺，這是我做小輩的一番心意，您權且收著就是。”陸辰景看顧老爺子那樣子就知道送對了東西，與站在他身邊的顧良美對視了一個眼神，趕緊地添了一把火。
嘿嘿，這還得靠良美提供的情報吶，所謂夫妻同心，其利斷金。這顧老爺子平生有三愛，一是書法，二是圍棋，三就是名畫。
其實顧老爺子早就心癢難耐，想拿著那幅畫躲到書房裡觀摩一番了，他這樣一說，他也就樂得找個臺階下，輕咳了一聲，將那幅畫收下，“那就多謝你一番心意了，你難得來做客，張嫂，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倒茶？”
顧老爺子這話說得有講究，陸辰景擺明了是來見家長的，顧老爺子卻非說他是來做客的，擺明了是在跟辰景打太極，打算吞下這幅《春日山居圖》，至於良美嘛……
哼哼，想讓我點頭，沒那麼容易。
陸辰景也不分辨，當即笑嘻嘻地坐了下來，又逢迎拍馬道，“早聽家父提起，顧爺爺可是寫得一手好書法，筆力迥勁，字型獨到，只是不知這次有沒有機會見識一下？”
顧老爺子被捧得呵呵大笑，拈著鬍鬚道，“行，你跟我到書房來。”
紙墨鋪開，顧良美道，“爺爺，我幫你研磨吧？”
顧老爺子用的是徽州產的端硯，質地獨特，且有一股獨特的墨香味。等研好磨之後，顧老爺子執筆洋洋灑灑地大書了四個大字，“知難而退。”
呃，這分明是在警告陸辰景不要妄想了麼？爺爺真是狡詐！
陸辰景的唇角勾了勾，讚道，“晚輩受教了，只是辰景小時候也曾練了幾年書法，現下也想獻一回醜，望能得顧爺爺指教。”
顧老爺子一聽斜眼看了他一眼，“哦？行，你寫吧，我看看。”心內卻想，你一個毛頭小子能寫出什麼好字來？
陸辰景執過筆，信手寫了四個字，“激流勇進。”
一看到這四個字，良美就忍不住撲哧一笑，這明顯是在和爺爺叫板嘛！
顧老爺子一看陸辰景的字雖然不及他的那般筆風剛健，但只有一種飄逸灑脫之風，這種年紀能寫出這般好的字來也實屬難得了。想不到，這臭小子看起來浮躁得很，竟然能寫得一手好字？顧老爺子忍不住重新打量起陸辰景來。
其實，今日一見，這臭小子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倒還和時宜，就是配我家良美還差了點……
“行了，把這些都收起來吧。”顧老爺子擺了擺手，背著手踱了出去。
顧良美衝陸辰景使了個眼色，陸辰景會意忙跟了上去，“顧爺爺，現在時間還早，不如我跟您下盤棋吧？”
“你會下圍棋？”
“小時候學過幾年。”陸辰景謙虛道。
又是學過幾年？顧老爺子也想試試他的水平，便答允下來，“行吶。”
棋局擺好之後，陸辰景卻道，“下棋沒個彩頭可沒意思，我們不如賭個彩頭怎麼樣？”
彩頭？顧老爺子變得警惕了不少，他不會是想玩什麼花樣吧，“什麼彩頭？”
陸辰景看了顧良美一眼，“只求爺爺答應我一個請求便可。”
顧老爺子猶豫起來，感覺這小子來者不善吶。
“爺爺不會是不敢吧？”顧良美在一邊煽風點火。
顧老爺子一想，他如何能在臭小子面前失了志氣，再說，他自認為自己的棋藝是打遍天下無敵手，如今怎麼會敗在臭小子之下？
於是痛快地一甩手，“來就來！”
三個小時後。
“今天事我運氣好，以半子僥倖贏了。”陸辰景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嘴上卻謙虛道。
顧老爺子的臉很是難看，他叱吒風雲了大半輩子，要是輸給了這個臭小子的事情傳揚出去，他這張老臉時沒處擱了！
顧老爺子緩緩放下黑色的棋子，半晌才出聲道，“得了，臭小子，你的要求我知道，只是從今往後你如果敢讓我家良美受半分委屈，我第一個不放過你！”
“真的！”顧良美一聽這話，高興得蹦了起來，摟著顧老爺子的脖子，對準他的臉吧唧就是一口，“我最愛爺爺了。”
顧老爺子不由得酸溜溜地道，“平時也沒見你對爺爺這麼親熱。”
良美趕緊表明立場，“哪有？我一直都最愛爺爺的！是吧？”
顧老爺子站起身，但可能是因為坐得久了，身子不由得有些晃，陸辰景非常有眼力勁兒地扶住顧老爺子，“爺爺，我扶著您。”
哼，稱呼倒是換得挺快，不過……
聽起來還不賴！
顧老爺子矯情地拈了拈白色鬍鬚，為了多了個孫子一臉得意，殊不知人家早把你家孫女給拐了！
一盤棋下完，紀女士就見顧老爺子笑眯眯地和陸辰景有說有笑地從小花園裡走進來，那個陸辰景還一口一個爺爺地叫得那叫一個甜。
這就臨陣倒戈啦？原本還想著老爺子能多撐一陣的！
其實，紀女士壓根就沒有想反對，良美是她的寶貝小女兒，她怎麼忍心看她傷心？只是三年前的那一幕，她怎麼都忘懷不了，就怕陸辰景以後會像童成那樣做出對不起良美的事兒來，所以想多考驗他幾天罷了。
既然事情已經這樣了，紀女士也懶得再較勁了，便笑著道，“你們來得正好，晚飯做好了。”
飯桌上，紀女士有意無意地說了一句，“辰景啊，等我家老頭子從中東回來，兩家人選個時間見一見吧。”
紀女士這話一出口，陸辰景就快歡喜瘋了，簡直想跳起來抱著良美轉三個圈兒！
“哎……哎……好。”陸辰景激動得都快說不出來話了，只顧著瞅著良美傻笑。
顧良美見他這樣子，心底也是像調了蜜一樣甜，拿筷子瞧了瞧他的碗，清脆的一聲響之後，嗔怪道，“吃飯啦，別傻笑了。”她這樣說完，自己卻撐不住笑了開來，一臉幸福小女人的樣子。
紀女士見狀忍不住在心底冒酸泡，哎，女大不中留，有了郎君忘了娘啊！
不久之後，良美接到了林豪的電話，“良美，今晚有時間嗎？我們見個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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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見面的地方是安靜的咖啡館，佈置得古色古香，盛咖啡的容器是精緻的青花茶盞，連小勺都是桃木的。殿內的燈光晦暗，裡面有人在唱蘇州評彈，很是有情調。
良美踱步進來，就見林豪坐在角落處，他的視線望著窗外北京城的夜景，目光深遠幽深。
“耗子。”自從上次ua商業酒會顧良美從歐文口裡得知林豪對她的心思之後，她便開始有意無意地躲著他。因此細細算來，兩個人有將近一個月沒見了。
“良美。”林豪抬頭，微微笑道，“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我怎麼會不來呢……”良美頓了頓意識到他話裡的意思，又笑道，“耗子，你今天不會是來興師問罪的吧？我可是讓你這個金融驕子在中國吃了個大虧。”
“怎麼會，華歆收購恆盛只是高旗接手的case之一，對高旗並無實質性的影響，不過你倒真是讓我刮目相看。”林豪不疾不徐地道。
“耗子，你什麼時候度量這麼大了？”良美不可置信地道，“我還以為你非得狠狠宰我一頓才算數呢。”
這時侍應生走過來道，“請問需要些什麼？”
“黑咖啡，不加糖。”兩人異口同聲地道。
良美有些微微地詫異，“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什麼？”
林豪微微移開眼眸，並不看她，聲音明顯低了幾度，“你有什麼我是不知道的。”
話說到這裡，良美就有些微微地尷尬，連忙岔開話題，“好不容易忙完了一個case，有沒有什麼打算？吶，我之前聽你說想去澳洲？那裡的風景確實不錯，很適合散散心，舒緩一些緊張的心情。”
“你這麼想我走？”林豪擱下銀勺，輕聲道。
良美一時慌亂，此時此刻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林豪的嘴角卻牽起了一個苦澀的微笑，“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有些事情是非a即b的，我們既然做不成戀人，那麼我就無法跟你再成為朋友。”
“耗子……”良美失聲道，她是真的很珍惜他這個朋友的，從小到大，兩人雖然經常打架，但也算的上兩小無猜。有時候，她也想過，為什麼從來沒有愛過林豪呢？無論是條件還是外貌，還是家世，林豪都不會輸給陸辰景，那麼自己為什麼就從來沒有對林豪動過心？
在生命的最開始，她與他相遇得太早，後來八年的離別，兩人又相遇得太晚。而陸辰景，在她的生命中出現得那麼及時而迅速，將她整顆心完全佔滿，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
“良美，你知道嗎，我來高旗是因為你。”林豪沒有看良美臉上的表情，低聲道，“最近，我的爸爸身體出了點狀況，我可能要回美國去，畢竟諾大的家業，需要我去繼承。”
“什麼時候動身？”良美的聲音有些沙啞。
“下個月。”林豪道，“把高旗這邊的事情做一個交接就可以了。”
“我去送你。”
“不用了，良美。”林豪搖了搖頭，“在我忘記你之前，我不希望再見到你。”
林豪說完這句話，起身就走，連一句“再見”都吝嗇給予。
顧良美心中忍不住酸澀難當，衝著他高大的背影叫到，“耗子！”
他的腳步頓了頓。
“一切安好。”
他並沒有回答，只是身體微微地一顫，然後快步走出了咖啡廳，連一絲猶豫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