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武,走吧,天都黑了,晚了,可沒吃的了。”幾個夥伴因著他都沒有離開,大家在林子裡守著,這裡最近有人發現熊出沒的身影。
晏武猶豫了片刻,戀戀不捨的看著林子,他想獵一隻熊,過去他們部落還從不曾獵到過。熊和其他猛獸不同,看來笨拙,可是力大無窮,一旦被它纏上,很難脫身,它可以像人一樣站立行走,而且上肢靈活得和它的笨拙不相符。
以前碰到有熊出沒的蹤跡,大家都會避開。畢竟可供食用的獵物很多,保暖的皮毛也不是非要熊不可。但是他還記得當時智尤的表情,“你就是部落裡最厲害的獵人?怎麼到現在連頭熊都獵不到?神使說,你們獵到熊、打敗我就可以讓我出去打獵,恐怕這輩子我都出不去了。神使這不是明擺著坑人嘛。”
他捏緊拳頭,不管怎麼樣,一定要獵只熊,然後打敗智尤。看看天色,嘆口氣,只有等明天了。
“走吧。”他揮手,夥伴松了口氣,從隱身的地方出來。最近晏武也不知怎麼了,找姚九都很少,每日不是忙著打獵,就是在部落裡幹苦力,隔一天就去找智尤挑戰。雖然他們也討厭智尤,族裡的人也巴望著能打敗那個怪物,讓他遠離高貴的神使,可是總覺得晏武似乎有些變了。
“阿武,你怎麼都不去找姚九了?我聽說,新來的幾個氏族的小夥子天天在她那獻殷勤,因為她,弄陶器的人一下子多起來。”晏羊看著晏武,小心的斟酌語句,“聽說,昨夜有人看到姚九屋裡有人。”
其他人都不敢搭腔,晏武對姚九的心意,部落都知道,可是姚九對晏武,就......
以前因為安平,姚九是從來不接受別人的,現在安平成了侍者,姚九明著接受了晏武,實際上心裡還是念念不忘安平,昨夜已經不是第一次她屋裡有人了,那些人都多少有些像安平的。這晏武最近痴迷打獵和比試,找姚九的少了,但是他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被矇在鼓裡不是。
“是嗎?”晏武隨口問,心裡卻沒有多少憤怒,這事他是最早發現的,但是男人的尊嚴讓他什麼都不說,只是約束自己離開姚九,而本來他認為這是做不到的事情,卻很容易做到了。他也不知是怎麼了,突然一下子感覺姚九對於他並不是那麼重要。經歷了出部落的事情之後,他突然發現自己身上肩負的責任,發現娘對他的寄託,發現族人對他的依賴。他並不是一個人,他是晏氏的孩子,今後,他要帶領著晏氏強大。
他們看著他的表情,有些擔心,“其實,也是因為你都不去找她,別人才會鑽了空子。不如你今晚去找她吧。”
晏武點點頭,心思卻仍然在智尤那裡,突然,身後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所有人如同被釘住一般,不敢動彈,然後小心的回頭,果然,一直大黑熊就在他們身後不到十米的地方,向他們走來。想是他們剛才因為姚九的話題分心,所以沒有注意。
大黑熊比兩個人疊加起來還要高,上肢比他們的大腿還要粗上很多,鼻子不住嗅著,往他們這邊走來。
因為大意,他們失去了捕獵它的最佳時機和地形,如今,不被它捕住當晚餐就不錯了。眾人看著晏武,“我們爬樹吧。”跑是不明智的,那個大家夥身手敏捷的很。
晏武搖頭,雖然時機不是很好,但是看到大黑熊,他彷彿又看到智尤蔑視的表情,看到神使微笑的眼,看到娘深切的期望。“我來吸引它,你們站到周圍,把它圍起來,先不要靠近它,用木矛和石斧讓它儘量多流血。”
“這太冒險了,阿武,我們下次再來吧。”眼看黑熊已經越來越近,現在再不上樹,等會就沒時間了。
“上樹也不行,它不走,難道我們就在上面等著?或者,你們想等著智尤來救我們麼?”晏武一把推開眾人,拾起一塊石頭扔向大黑熊,“趕緊散開。”
黑熊受到攻擊,大吼一聲往這邊撲來,速度驚人,情勢不容他們再說,只有分散開,看著晏武利用身形輕巧的優勢把黑熊帶遠一點,然後跟在後面。
晏武感覺到身後黑熊的喘息聲,那腥臭的鼻息似乎已經在脖子邊上。然後在眾人的驚呼中,猛然回身,把手中磨得無比尖銳的石矛插進黑熊的一隻眼睛。黑熊受痛,雙爪齊拍,一下掃到晏武的右邊肩膀,五道深深的抓痕伴著鮮血頓時呈現在眾人面前。晏武彷彿不知道痛似的,咬牙拔出石矛,又往另一只眼裡插去,可惜這下沒成功,反而被大黑熊一個巴掌掃到一邊,撞到樹上跌落下來。
夥伴們雖然擔心他的傷勢,但是往日一起打獵的經驗告訴他們,這個時候不能亂了陣腳,他們必須引開黑熊才行。受了傷的黑熊比平日更加暴躁兇殘,它張開嘴,露出尖尖的牙,唾液滴下來,彷彿已經迫不及待讓晏武成為它的食物。不管眾人如何打它,彷彿都是給它撓癢癢,它堅定的朝傷害他的晏武走去。
晏武掙扎著爬起來,感覺自己胸口火燒火燎的疼,熊瞎子果然厲害,但是他也不是吃素的,獨自一個人他也獵到猛虎,那個時候,是為了討姚九的歡心,而這次,是為了整個部落的名譽,他不會失敗,也不能失敗。
看著眼前的夥伴,因為要阻攔大黑熊,被黑熊拍到一邊,看著那個龐然大物越來越近,晏武的心裡卻突然靜了下來,彷彿有什麼東西豁然開朗,他站起來,身體彷彿不是自己的,但是仍然堅定的把手上的武器插到黑熊沒有受傷的那只眼中,等到自己倒在地上,夥伴按住傷口,他才發現剛才黑熊已經把他左肩的肌肉撕下一大片。
“別管我,趁它看不見,攻擊它的腿。”晏武推開身邊的夥伴,看著剩下的人對付發狂的黑熊有些力不從心。“如果實在對付不了,就趕緊離開。”
晏虎抱著他,“你快別說話了,剩下的就交給我們吧。一定不會讓它跑了。”他從不流淚,哪怕是自己在打獵時受傷,但是看著已經成了血人的晏武,還是忍不住,他們都知道,晏武是在捍衛晏氏甚至整個被智尤曾經欺壓過的部落的榮譽。所以,他如此執著甚至有些讓人不理解。
在晏武的帶動下,跟著來到六個人,除了晏虎負責轉移晏武,其他五人都圍住大黑熊,此刻已經變成人熊之間的生死之爭,沒有一方退縮逃走,也沒有一方願意放對方走。
彷彿過了好久,其實不過片刻,大家已經汗流浹背,每個人都掛了彩,大黑熊終於嗚咽著沿著一棵大樹坐下不動了。眾人位置它不敢放鬆,防備著它突然跳起。
晏武擺脫晏虎的扶持,拖著雙腿走過去,然後拿起一根被熊折斷的木矛,對準它的胸口處,深深紮下,本來已經失血過多就快死掉的熊,被這個突然襲擊刺激,條件反射憑本能怒吼著往攻擊方向撲去。
夥伴們只見晏武被壓在了熊下,也顧不得那熊這次死透了沒有,上前去推開。但是,比他們所有人加起來還要重上許多的熊,哪是那麼容易被移動的,他們喊著晏武的名字,但是沒有回應,也不知是已經暈了,還是聲音太小,被熊捂住。好在熊倒是真的死透了,剛才那一下不過是最後的掙扎。
粗大的樹枝又斷了兩根之後,熊終於挪開了。晏武似乎已經沒有了呼吸。眾人顧不得辛辛苦苦獵到的大黑熊,背起晏武往部落跑。
安平幾日都沒出來跟他們一起吃飯了,更不要說學寫字,安茹只是每日讓人去問,也不說什麼;安道則是覺得安平遲早要面對這些,不如早點醒悟,一切只有靠自己;智尤則不一樣,都住在這裡,晚上發生什麼,白天大家什麼表現,他也是知道的,不由就有些看不上安平。吃飯時間也不和那兩個你儂我儂的人一起湊合,拿著飯菜就上安平屋裡。
“你小子白長了這麼俊一張臉,喜歡神使,幹嘛不上她屋裡?難道你還能被那個廢人比下去?”
安平默默喝著稀粥,“出去,不許侮辱我哥哥。”
“那是什麼哥哥啊?明知你喜歡神使,還跟你搶。”
安平愣住,他喜歡神使嗎?一直以來,他以為他只是想透過神使證明自己的身份,那麼,其實,他成為侍者之後,這個目的就達到了,現在神使也讓他和哥哥一起學習文字,編撰資料,族中的人對他從未有過的尊敬。為什麼,他聽到夜間神使和哥哥在一起的聲音,還是覺得難熬?
智尤看他那小樣,扯起一隻羊腿扔給他,“吃這個吧,別喝粥了。”這是他今天打敗部落挑戰的人之後得來的,神使說了,只要他能打敗挑戰的所有人,想吃什麼都行。所以,他天天吃羊,最好吃完所有的羊,沒得讓他擠奶才好。也不想想,他是做什麼的,讓他去擠奶,真是丟人。
“不用了,我吃不慣那個。”安平小時候就這樣,吃不慣肉食,以前他娘總是抱著他笑說,他是個有福的孩子,天生吃素,先祖會保佑他,可是,娘走了之後,他便一日覺得憋屈一日。哪怕現在的大祭師是他的哥哥,他卻覺得生活彷彿一下子改變了。神使來了之後,他想藉著神使過以前的生活,什麼都不用操心,每日有人把他捧在手心裡,讓他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雕刻各種有趣的圖案,而不是每日琢磨著如何做出更精緻的禮器,讓大家不至於看不起他,認為他是個沒用的人。
“男人不吃肉,哪來血性,哪裡搶得到想要的女人?”
安平不理他,他還陷入自己對神使到底是什麼樣的情感裡,他和哥哥不一樣,哥哥還喜歡過姚九,但是他從來沒有喜歡過任何一個女人,除了娘。女人們都看不起他,就是姚九,也不過是覺得他比別人都好,喜歡他的人多,跟他一起別人會羨慕而已。他們都不知道,其實他非常敏感,常常能身邊的人身上感覺出對方的情緒和好惡。但是,哥哥的,他從來沒有感覺出來,還有一個人就是神使。
是因為他佔有了姚九,然後最近姚九四處招惹新來的青年,所以哥哥去了神使屋裡?可那種火熱激情,怎麼也不像是姚九說的不能行男女之事?難道是神使的功勞?
他真的喜歡了神使嗎?正在沉思中,外面一陣喧譁,有人嚷嚷著,“快請大祭師來看看,晏武受傷了。”
又有人嚷嚷,“神使,我們獵到熊了,就在不遠的林子裡。是晏武帶著我們獵到的,請您一定救救他。”
安平手一抖,碗裡的稀粥便撒了一些出來,晏武,居然去獵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