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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本章解鎖

第四十二章

不論是社會上對於杜若是否判刑的探討,還是對於天朝當下教育體制的探討,這些都和杜無關了,她正在經歷一場官司,雙方人馬爭奪她的監護權。

面對著杜被虐待的照片和影片,不論杜成義和杜是否願意,她的撫養權依然被爭奪,而從頭到尾,外公只出現過一次,其它都是由律師和外婆出面。

外婆複雜的眼神讓她頓時回憶起年幼時見到外公外婆的情景,具體情景她已經忘了,但外婆悲傷欲絕的目光和外公嚴肅冷漠的目光卻像一道烙印刻在她幼小的心靈當中,這麼多年沒有和外公家來往過,她以為那些她已經完全不記得,可當再度看到外婆慈藹悲傷中又帶著些心疼的目光時,年幼時塵封的記憶豁然掀開了幕簾,又那麼清晰地印在了她的心上,她甚至不知道該上前去說什麼,只想避開那樣的目光,沉重的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不知道究竟怎麼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她幸福的生活了十多年的家突然就不是自己家了,自己要去另外一個陌生的家庭生活,那些親人全部都陌生人。

杜奶奶還在那裡用尖銳的聲音罵著,罵杜的媽媽死有餘辜,是上天開眼:“這樣不敬公婆人的在古代那是直接被打死都沒人說的,我打我孫女怎麼了?我教訓我自己孫女還不行了?你們這些外人還管到我家了?”

一句句,一聲聲,仿若一個個魔咒從杜的耳朵組鑽進她的大腦裡面,眼前的一切都彷彿慢了下來,整個世界一片安靜,只不停迴盪著杜奶奶刺耳的謾罵聲,和她臉上猙獰的表情。

外公的律師也在說著什麼,嘴巴冷靜地上下合動,她已經完全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一切就像是一場荒誕的鬧劇。

十二歲,這一整年都像一個鬧劇,一個荒誕不羈的鬧劇,偏偏她是這出鬧劇中的主人翁,她突然有了更加荒誕的念頭,想手中有個遙控器,可以按一下暫停鍵,這一切就可以停止在這裡,再按一下倒退鍵,她又回到一年前,爸爸還沒有要接個妹妹回來,爺爺奶奶還沒有進城裡,她依然是個快樂天真的小公主。

她眼神空洞地看著庭上的所有人,他們明明爭奪的是她,卻一點都不考慮她的感受,以愛的名義來傷害她。

“爸爸,這究竟是怎麼了?”她輕聲問:“究竟是怎麼了?我的生活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一切會忽然變得像現在這樣?到底是怎麼了?你們這些大人到底在搞什麼?”

她問到後面整個情緒都有些崩潰,眼淚像是忽然決了堤一樣洶湧而出,對這個世界的不解,對未來的害怕與迷茫,這段時間所承受的各種委屈,各種害怕壓抑,各種情緒如潮水般淹沒了她,她不知道該怎麼辦,該怎麼做,該去找誰,這些人都是她的親人,她沒有辦法去責怪任何人。

過去有什麼事情只要找爸爸就可以解決,可是這一次全世界都彷彿只剩下她一個人,周圍吵吵嚷嚷的人群像一頂巨大的銅鑼將她罩在裡面,不停的有人在銅鑼上敲打,她的耳邊各種聲音擰在一起,擰成一根尖銳的鋼索,從四面八方往她耳朵裡鑽、腦袋裡鑽,每個人都在說,每個人都在叫,她不知要聽什麼,不知他們在說什麼,只知道自己的腦袋像是到了某一種臨界點,只要輕輕一觸碰,就會像摔的稀爛的西瓜,碰!就炸的粉碎。

她想要逃,周圍密密嚴嚴,無處可逃。

她整個人都崩潰了,捂著耳朵蹲在那裡,嚎啕大哭。

世界彷彿安靜了,似乎只剩下她的哭聲,她也只能聽到她的哭聲,不用裝懂事,不用裝乖巧,不用裝堅強,她就是個沒有安全感、她就是會害怕、她也是會哭鬧的一個小孩,普通的小女孩。

一個溫暖單薄的懷抱將她整個人都環在懷裡,輕輕拍著她的背,在她耳邊不停地說:“對不起,是我沒用,哥哥沒有護好你,對不起,對不起……”

最後一聲‘對不起’輕的如同囈語般,像是從唇齒間溢位來,很快便消散了,最後只剩下堅實的懷抱,溫暖而安全。

杜像是突然醒過來,掙開那懷抱朝著杜成義的方向崩潰地哭喊:“爸爸你別不要我……你別不要我……我很乖,我自己會照顧自己,我會很聽話,你別不要我……”

像是寺廟裡撞鐘的巨木樁,對著他的心臟狠狠撞來,讓人疼的心神恍惚,除了僅僅抱著她在她耳邊一遍的唸叨:“我要你,有哥哥在,哥哥永遠保護你,有哥哥保護你,哥哥會讓所有欺負你的人都消失,別怕,哥哥保護你,哥哥保護你……”

杜衡從未像此刻這樣恨過,強烈的恨意像是帶著魔氣的黑霧,一點一點的侵蝕他的內心,漆黑如墨。

然而他的聲音卻輕柔的如同情人的低語,帶著孩子的無措只會不停地唸叨著這一句話,他多麼痛恨自己此刻的弱小和無能,他目光幽暗的像是暗夜森林中的孤狼,冰冷而陰森,他低垂著眼眸,纖長的眼睫毛覆蓋住他眸裡所有的情緒,他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將心底的野望也暴露出來。

他還不夠強大,這些加諸在身上的傷害,總有一天他會一個個全部報復回來,到時候誰也不能搶走了,是他的,誰也不能。

杜成義從杜衡懷裡接過女兒,完全沒有注意到空了懷抱的杜衡低垂的眼眸裡面幽暗的光芒,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失控過的女兒,從小她就乖巧的像個小大人一樣,是他的開心果,是他的小棉襖,是他的驕傲,從來不讓他操心,他第一次看到她完全崩潰的神情,頓時心頭痠痛如同刀絞,就連一些旁聽的人都看不下去。

但外公那邊的律師卻認為,她這是一種歌爾莫斯綜合症,因長期缺乏關心,心理不健康導致的一種過渡依賴父親的心理疾病,正是因為對方監護人沒有履行好作為監護人的責任,讓她處於被家暴甚至被冷視的環境,才會導致她如此,害怕被丟棄。

“你胡說!她就是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哪裡有什麼心理疾病!”杜成義眼睛瞪如銅鈴,他感覺心頭彷彿有一把火在熊熊燃燒,他既有對強他女兒的岳父岳母憤怒,又有對岳父岳母的愧疚,這種愧疚導致他不敢像岳父岳母質問,從而怒向律師。

對方律師只是收人錢財替人消災,只要完成任務就行,至於用了什麼手段這樣的過程都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最終委託人需要的結果,況且這位委託人是他得罪不起的。

他冷靜地推了推眼鏡,目光堅定地看著杜成義。

憤怒就像一頭野獸,像是隨時都要衝破牢籠,咬斷他的咽喉。

杜成義畢竟是在商場上歷練這麼久的,因為涉及到自己的女兒他才會情緒失控,他抱著女兒,不停地低聲哄著:“乖,爸爸沒有不要你,我們最乖最聽話了,不會不要你,乖,不哭……”

杜此時已經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呼吸都困難,話都說不出來,只正大淚蒙的雙眼像是求保證一般看著父親,眼睛鼻子通紅,形容狼狽。

突然那樣爆發了之後,杜整個人又平靜下來,明明身體還是連呼吸都困難,可她卻知道理智的調整,甚至連憤怒的情緒都沒有,像是精神脫離了肉體,她甚至有些驚訝於自己突然的崩潰,整個人像是被一道無形的牆給隔開靜音了的平靜。

甚至,她已經清楚的知道,爸爸敗訴了,她以後要跟著外公外婆一起生活,可她只是冷眼看著,卻再也哭不出來。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狀態,這種狀態像是持續了很長時間,又像是只持續了一秒鐘,她又從靈肉分離的狀態回到了這個嘈雜的世界。

她看著一直吵嚷的最大聲口中罵罵咧咧的奶奶,如同歌劇當中為了表示誇張而放大醜態的小丑,那樣不堪入目。

就連她外公的律師都推了推眼鏡沉默下來,大家都以為不論怎麼樣,這個女孩還是會判給她父親的時候,她卻最終對著法官說:“法官叔叔,我願意和外公外婆一起生活。”

杜成義和杜衡難以置信地看著她,眼中的悲痛清晰可見。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他焦急地看向法官,“法官,這孩子被嚇傻了,她並不知道她在說什麼,你剛剛看到了,她是不願意離開家的,我才是她父親,我有足夠的能力給她優渥的生活,可以照顧好她!”

杜衡愣了好一會兒,眼裡的震驚之色都沒有褪去,若說震驚,倒不如說是被遺棄,他如同被伴侶遺棄的孤狼,眼中的尖銳像透明的玻璃一般,被突如其來的一記鐵拳撞的支離破碎,只餘空洞和無措。

“為什麼?”他的手指深深嵌進杜的肩膀,像是將她捏碎一般:“,為什麼?”

杜吃痛之餘,只是抱了抱杜衡,眼睛卻是看著父親,眼睛清澈如昔,只是蒙上了一層彷彿拭之不去的霧靄。

她說:“爸爸,這就是你給我找的玩伴。”

第四十三章

杜成義如遭重擊,口中一陣腥甜,快四十歲的漢子,老淚縱橫。

那是他的女兒,他用生命呵護的珍寶,他全部的愛和希望所在,半點不捨讓她受委屈,可就是他,是他親手將那些傷害她讓她受盡委屈的人送到她的身邊,讓她遭遇謾罵和毒打,甚至差點揹負上少年罪犯的惡名。

女兒一直表現的懂事,沒有說出任何責怪他的話語,其實女兒是怪他的吧?怪他好好的為什麼將這些傷害她的人帶進她的生活,破壞她原本平靜幸福的生活。

所以她問他為什麼,問他究竟發生了什麼。

這一切究竟是怎麼了?他也不禁捫心自問。

眼前這些人都是他的親人,是他的父母,是他的女兒,為什麼這些人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被人毒打謾罵他最珍愛疼惜的女兒?

男人永遠都不理解,他們永遠認為自己的親人和愛人一定也會愛著他的親人和愛人,就像他們永遠都不能理解為什麼婆媳關系會不和一樣,他們理所當然的認為,那些人愛他就會愛他的一切,包括他的父母妻兒甚至小三,理所當然地相信他的女人們都是善良柔弱無害的,甚至更多的人天真地想讓自己妻子小妾‘和諧’相處。

不論他們是商人,或是政客,亦或是其它在在外界看起來的成功人士。

杜成義現今還不到四十歲,在此之前從未想過如此早早就立下遺囑,可經過此次王玲母女陷害自己寶貝閨女的事,杜成義頭一次意識到,自己偌大的財產在遭人覬覦,這事讓他徹底絕了短期內再找一個的念頭,並提前就寫好了遺囑,若自己有什麼事,將自己名下所有財產中百分之九十八都由杜,在她滿十八歲時方可動用,剩下百分之二由杜衡和他的父母各繼承百分之一,對於私生女兒杜若,則每個月支付基本生活費六千元,直到她十八歲成年。

他完全沒有考慮到,如果杜也出了意外,這些財產將由誰來繼承,或許在杜成義心目中,杜永遠也不會有什麼意外,永遠不會。

當然,這份遺囑是秘密進行的,除了他之外,就只有他的律師知道。

杜看上去比原來更沉默了些,整個人氣質都沉澱下來,過去張揚肆意燦若朝霞的笑容彷彿只是眾人的一場錯覺。

更沉默的,還有杜衡。

明明才十五六歲的少年,眼底幽深的如同漩渦一般,彷彿隨時能將人溺斃其中,平靜的有些異樣。

只是他很快就恢復如常,氣質彷彿比以往更和煦更溫潤了些,彷彿一塊無害的美玉。

他只說:“,你等我。”那些欺負過你的人,我會一個一個全部報復回來,一個都不放過。

杜只是笑,笑的眉眼彎如月,像是整片星空都聚集其中,既璀璨又荒蕪。

杜衡只覺得心臟都在顫動,一陣陣的冰冷從心臟透過皮膚直達大腦,讓他無所適從。

因為有《未成年人保護法》在,當事人胡夢婷也脫離生命危險,才十週歲的杜若並沒有受到法律的懲處,她的母親王玲因涉嫌殺人被逮捕。

杜奶奶罵的特別難聽,什麼不孝,什麼為了個死去的女鬼連親媽都不要,喊的附近人人都知道他們家的事,但因最近來杜家採訪的媒體非常多,大家也都知道這老太太是什麼人,也都當熱鬧看,甚至有人還在網上發帖實時播報,最終在媒體的關注下,

杜爺爺杜奶奶都被送回了小鎮上,杜若也跟著被送回鄉下,那畢竟是他父母,為了照顧他們的身體,杜成義還特意請了兩個保姆,保姆單獨從他這裡領薪水,每個月,他只給他們六千元的生活費。

小鎮上的房子造的很豪華,如同度假別墅一般,論精緻,比起城裡的這棟別墅,有過之而無不及,有著小鎮獨有的靜謐和安然,屋後小橋流水鶯飛草長,是個非常適合養老的地方。

二老自己也有退休金,加在一起兩人每月能拿八九千,加上他給的生活費,以這個小鎮的消費水平來說,著實不低了,可即使如此,杜奶奶依然向左右鄰居們哭訴兒子不孝,每天罵一頓杜和她死去的母親,似乎成為了她的必修課,連帶著杜若,她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不過杜若又豈是好相與的,不過幾天的時間,她就弄清了杜奶奶藏錢的地方和杜奶奶銀行卡的密碼,並且不時地在二老面前給杜上眼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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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爺爺屬於綠色性格,在強勢的杜奶奶面前,他基本不發表什麼言論,杜奶奶現在沒法和杜成義吵,就每天在他耳朵邊嘮叨,聲音如同魔音穿耳,杜爺爺實在不勝其煩,每日一早去鎮上的老年活動室裡下下象棋,打打麻將,偶爾還和老太太們跳跳華爾茲,小日子也過的滋潤,只是每天最怕的事情就是回家,他越是這樣,杜奶奶火氣就越大,完全一副更年期發作的症狀,雖然她已經過了更年期了,杜爺爺覺得,她是更年期一直就沒有走過。

杜成義要送杜去陳家,不過陳家人並沒有允許,他們並不想見杜成義,只是派了司機過來接。

杜成義將能給杜帶上的東西都給她裝上了,司機看到這些東西之後卻是為難地說:“部長說,所有東西陳家會給表小姐準備,我只要把人接過去就可以了。”

說是部長,實際上老爺子已經退休了,不過他兒子,也就是杜的舅舅也已經坐上這個位置,只是不在本市而已。

杜成義聞言大怒,可面對岳父一家,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忍辱負重,擔心杜受委屈,不僅給了她自己的信用卡副卡,還給她專門辦了張銀行卡,裡面光是可提取現金就有五十萬,每月還會單獨給她打一筆生活費。

原本是想多給一些的,但擔心給太多對她反而不好,她才十二歲,有自己照看著,用錢的地方也不多。

或許是從小被嬌養著不缺錢的緣故,這些東西對杜來說只是一張卡一個資料而已,有父親給她的生活費,已經夠她花了。

她把卡遞還給父親,“爸爸,這些錢我也用不到,不如你幫存著,做做理財也行。”

杜成義失笑,又把卡給她塞回去,悵然道:“拿著吧,假如要用到呢?以後這整個家都是你的,爸爸沒有辦法時時刻刻在你身邊,你自己照顧好自己。 ”

杜想了想,將卡收起來。

原本在家的時候她就想搬出去學校住,現在去一個陌生的地方,這個念頭更加強烈。

外公家在蕭州區,蕭州區原來叫蕭州市,是一個縣級市,後來劃到h市裡,成為h市的一個行政開發區,雖然是區,但它的行政級別還是和市一樣,區長是副廳級的,它和h市的關係就像大陸和臺灣,屬於市轄區。

蕭州區在還是縣級市的時候,杜的外公曾任過蕭州市市長,退休後享受正廳級待遇。

從杜家到外公家,開車只要一個多小時。

第四十四章

這是杜現有的記憶當中,第一次來外公家,雖然她很早很早之前就知道,外公也在這個城市,一個多小時的路,在她一直的印象裡,遙遠的猶如隔著天塹。

外公的家並不如她家豪華,甚至可以稱得上是陳舊和嚴謹。形容一個住宅用嚴謹這個詞,或許很怪,可她就是有這樣的感覺,爬滿綠色藤類植物的院牆,身姿筆直猶如白楊的保安,一樣是綠化住宅區,杜的家給人的感覺像是風景區建立的現代化別墅,外公的家給人的感覺卻是有些年頭的小莊園。

她忐忑不安地跟在司機的後面,揹著書包,面上鎮定的有些冷靜,實際上放在口袋中的雙手緊緊地攥在一起,掌心沁出汗來。

在法院作出離開家,來到外公家的決定的時候,看著鬧騰騰的奶奶,頭疼的想要逃避的她,當時真是感到有幾分輕鬆的,可此刻她只想逃,站在這座陌生的建築面前,她是那樣深刻地感受到,這裡對她而言,是個陌生的場所。

她想回家。

司機開啟鐵門,入眼就是青瓷盆的各種盆栽,還有院牆牆角種植的大片藤狀物,藤狀物上結了一顆顆小紅辣椒一樣的東西,一顆一顆點綴在墨綠色的藤條上,晶瑩剔透,宛如茱萸。

她跟在司機後面,忐忑不安地走進去,看到坐在沙發上靜靜地翻看報紙的外公,和端著果盤出來的外婆。

外婆看到她很淺地笑了一下,“來啦?過來吃點水果,你外公很早就在等你了。”語氣熟稔的像在一起生活了好久的人。

外公從報紙間將頭抬起來,目光是難以言喻的複雜。他掃了眼身邊的沙發:“書包放下來,坐吧。”

外婆拍了外公肩膀一下,“那麼嚴肅做什麼?別嚇著孩子。”又對杜說:“你外公老早就在等你了,你的房間還是他親自盯著人佈置的,你坐著吃些水果,一會兒去你房間看看,有什麼東西需要置辦的,就和我說。”

這時彷彿是從廚房的方向走出來以為四十多歲保姆一樣的女人,手中端著一杯剛剛榨好的果汁。見到杜就露出含蓄的笑容,接過她手中的書包,將果汁遞到她手中:“這位是吧,你外婆知道你要來,一直在唸叨你呢。喝杯果汁解解渴,”

杜接過果汁,輕聲說:“謝謝。”又對外公和外婆露出笑容,聲音清脆:“外公好,外婆好!”她

扎著幹淨利落的馬尾辮,劉海都梳了上去,只餘一些細碎微卷的絨發,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上身穿著白色t恤,套著一件紅白相間的運動外套,下面是休閒褲和運動鞋,整個人看著很是精神,目光沉靜,從容自若。

外公看著她恍惚了好一會兒,似不知道要和她說什麼,面無表情地輕嗯了一聲。

不知為什麼,杜忽然覺得,外公沒有她想象中那樣冷漠,這讓她陡然放鬆下來。

她將書包放在沙發上,走到外公旁邊的沙發上坐下,小口抿了果汁,頭伸到外公那邊,看著他手中的報紙:“互動數字公司承諾整改並配合調查。”

杜對這些並不懂,也不感興趣,讀完就仰頭對外公燦爛地笑了一下,她記得爸爸公司好像就有做這一塊,看來外公對爸爸也不是不關心啊。

外公先是看著她的笑臉發愣,突然間老臉間沉了下來,把 報紙一收,冷冷地哼了一聲,杜噗嗤笑了。外公看她的目光卻更加複雜,也更加柔和。

外婆看著她也有些發愣,眼圈都紅了,拍著她的肩,“走,去你房間看看。”

“哎。”她十分乾脆地站起身,身上完全沒有前些天律在法院時的那種悲傷和痛苦,彷彿一切都過去了,煙消雲散。

這個房子真的很陳舊了,即使外表看上去紅磚灰瓦,彷彿五六十年代的公館。地板、樓梯、扶手全部都是實木的,腳在踩上木質的樓梯上樓時,甚至發現樓梯有一塊木頭已經翹了起來,腳踩在上面會發出老木松一樣的咯吱聲,這和她原來住的那個現代化豪宅完全不同,讓人不由自主地就放緩了呼吸,放輕了腳步,心頭的喧囂也漸漸平靜下來,彷彿在這裡,你大聲說句話都會吵了這裡的寧靜。

她的房間在三樓,進入房間,撲面而來的就是清新的百合香,她視線微微一轉,就在窗邊的紅木書桌上看到一束插在瓷瓶中的百合花,花顯然是新換的,盛開了兩朵,其它還打著花苞,在陽光的照耀下,潔白的花瓣透明如玉。

顯然佈置房間的人極為用心。

書桌上還擺放著一盆她叫不出名字的綠色植物,前面插著幾本書,在往左看,一面巨大的紅木書架上密密實實地放滿了書籍。

外婆見她的目光投在書架上,上前去慢慢抽出一本書開啟,對她笑道:“這些都是你母親當年看過的書,還有讀書時候的書籍,你外公捨不得丟,全部都儲存著。”

她走到書桌旁的一把紅木太師椅旁,手扶在太師椅的手柄上,太師椅背的中間是一塊實木板,上面雕刻著梅蘭竹菊四君子,兩邊如同對聯一樣用草書雕刻著蒼勁有力的字。

她視線轉向目光一直跟隨著她的外婆,問:“這原是一套?”

“是一套。”外婆的笑容很是懷念,“當初早早就打好的,原是留著給你媽媽陪嫁用的。”

那個年代結婚,還是講究這些的,可是終究都沒有用上。

外婆笑著笑著,眼圈就又紅了。

杜又順著書架看到書架邊上一個格子裡放著一張紅衣長裙女孩的照片,女孩看上去二十歲左右,扎著馬尾,雙手交疊在身前,站在林蔭小道上,背後樹木蔥綠,一雙眼睛格外明亮,眉眼彎彎,笑容燦爛。

照片中的女子生的實在是美麗,即使是現在看,也不禁要讚歎一聲。

“這是你媽媽二十歲的時候拍的照片。” 外婆的手中輕輕摩挲了下照片中的臉,又轉看向她,彷彿又看到當年照片中的人。

杜和照片中的年輕女子相比,就如同小了一號,臉上是未退去的嬰兒肥,長眉星眼。

她心裡微微長出了一口氣,轉頭眼睛亮晶晶地問外婆:“這原是媽媽的房間?”

外婆一愣,遂摸著她的頭輕輕笑說:“是啊,這原來是你媽媽的房間。”外婆的笑容漸漸有些苦澀,“你媽媽在這裡住了二十多年,後來,就這麼一直空置了,這麼多年,你外公也不肯換。”

杜不知道她說的不肯換是不肯換房子住,還是不肯把這個房間換掉。 這麼多年,房間還維持這麼好,裡面母親的東西都保留著,可見當初外公外婆對母親的感情有多深,也難怪母親死後,外公會恨父親,明明在同一個城市,卻這麼多年都不曾聯絡,如果不是她這次被家暴讓媒體報道出來,讓外公看到,他還是不願出現在她和父親面前吧。

外公始終覺得,是父親拐走了他們的女兒,害死了他們的女兒。

第四十五章

之後外婆又帶她看了衣帽間和洗手間,洗手間似乎是知道她要過來後新置的,推開和壁櫥一樣的門,裡面就是,衣帽間同樣隱藏在壁櫥裡面。

外婆出去之後,就剩她一個人坐在床上。

床也是紅木的,顯然也是母親陪嫁中的一套,可惜這些都留在了這裡,外公外婆的一片心意完全沒有用上。

前段時間流行過一部電視劇,即使她沒有怎麼看過,也聽過名字,叫《裸婚》。聽說父親和母親結婚那會兒還一無所有,只有對母親的一腔熱忱,母親也就這樣跟了父親,兩手空空從頭奮鬥,小時候聽父親說,他們原本想等到事業有成了,再去見外公外婆,想來那個時候外公外婆看到他們過的好,便不再反對,誰知這一天從此遙遙無期,一場意外奪走了母親的生命,也讓外公外婆白髮人送黑髮人。

父輩們的恩怨,她無法去評論,卻不知為何,小小年紀的她似乎理解了外公外婆,因有那樣的奶奶,如果是她,她也不會同意的吧,更別說對母親愛若珍寶的外公外婆了。

九月一日前一天,七年級即將入學,暑假去了舅舅所在市的表姐陳萱回來報道。

陳萱比杜大兩歲,也高兩屆,是軍城初中部九年級的學生,明年這個時候就要讀高中了,這也是杜第一次見這個表姐。對於母親這邊嫡親的表姐,杜還是很親的,陳萱性情有些自我,並不熱情,也不冷淡,在回來知道有這樣一個表妹之後,看了她一眼,就回房間了,一直到吃晚飯才出來。

第二天,帶著杜去學軍報道,剛進學校就給她指了路說:“就在那裡報名。”然後就去找自己同學們玩了,並沒有管她。

杜也不在意,自己去報了名,找到自己任課的班主任,正式成為軍城高中初中部的一員。

軍城中學是h市四大高中之首,也是高幹子弟集中地,杜有外公家的關係,無需面試就可直接入學,她的事情被h頻道每天傍晚的新聞六十分跟蹤報道了幾天,不少人都知道,軍城中學的老師自然不例外。

原本她要入學軍城中學,媒體還想藉此炒作一把,外公為了讓她有個安靜的學習環境,拒絕了記者採訪,況且現在她在陳家,也沒人敢不長眼睛來欺負她,只是出了那件事,畢竟不是什麼好事,在她來到新學校第一天,就有人對她指指點點,甚至用憐憫的眼神打量她,就連她去了班級,班主任老師都對她格外憐憫幾分,和她說話都輕聲細語的。

當然,這也是因為老師知道她學習成績非常優秀的緣故,不然一個全靠走後門進來的學生,哪個班主任都不樂意要,這可關係到他們的升學率。

過去一直作為班長的她,來到新學校之後第一次沒有成為班長,杜也樂得輕鬆。

新班長是個男同學,非常仗義地走過來對她說:“你以後要是有什麼不懂的問題,儘管來問我。”

真是個熱心的同學。

還有一些女同學好奇地圍在她身邊,嘰嘰喳喳地問:“杜,你每天都會被打嗎?”

“你身上的傷好了沒有?”

“他們為什麼打你?是不是你爸爸喝酒才會家暴?”

“不對!是她奶奶,她奶奶重男輕女!”

“還有那個壞女人,小三!”同學們義憤填膺地說:“小三都是壞女人,還有那個私生女!上次我有個姐姐,她爸爸出軌找小三,她和她朋友在超市門口堵住了小三,把她拖在地上打了一頓!”

“打得好!”

“要是我,我就給她套個麻袋!”

同學們的話題又漸漸從她身上,轉入到如何對付小三,和論身邊親友出現的小三機率上。

當然,談論當中,也不全部都是正面的,也有不明真相的負面的,更多的是,是說她走後門進來。

加侖高中雖然名列四大高中,但其它三所高中一直都不大瞧得起這個高中,因為它是一所貴族中學,雖然走的是高階路線,師資教育硬體設施都是四所學校當中的佼佼者,其中也不乏成績非常好的學生,但它有一個非常大的短板,就是只要有錢就能進去。

這就會導致加侖學校生源質量參差不齊,優秀的非常優秀,德智體美勞全方位發展,差的也非常差,基本上都是一些富二代進去混日子。

在軍城學校這群既看不起加侖高中暴發戶嘴臉的高幹子弟又看不起加侖學校成績的學生眼裡,杜就是個走後門進來的,這讓他們不恥為伍,自然也會指指點點說她是靠賣可憐進的學校。

這其中就包括了她的表姐陳萱。

陳萱有著這個年齡段所特有的一些青春期特點,比如好面子。她是喜歡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的人,所以平日裡並不會來找杜,放學也是和自己的同學一起走,聽到學校傳言,也會裝作不認識她,如果杜過來叫她,她也會冷淡地點頭,然後裝作看不見她繼續和自己同學說話,回到陳家,兩人在家裡碰到偶爾也會不鹹不淡地說上兩句話,。

陳萱一般都是關在自己房間,除了吃飯時間,基本不見她出來,週末她會和同學們出去滑冰或其它活動,要麼就是去補習班,雖住同一個屋簷下,但兩人甚少聯絡,基本處於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態。

陳萱雖然基本無視她,但也不會干涉她什麼或者欺負她什麼的,杜不是個不會看人臉色的人,在瞭解陳萱性格之後,這種相處狀態倒是讓她感到輕鬆。

四大中學都是由各自論壇的,基本上都以高中學生為主,但這個年代,即使是個小學生,書包裡都可能背個愛派,更何況h市全城wifi覆蓋,手機都可以上網,現在十三四歲的男孩子和女孩子們基本各個都有手機。

而這個年齡段的學生,不論少男少女,都會對一個話題感興趣,那就是學校誰是校草,誰是校花。

於是新學期剛開始,論壇內新的一輪校花和校草討論貼頓時上了首頁,裡面貼了幾張校花或校草的照片進行投票,讓人意外的是,這一屆校花居然被一個走後門進來的新生給霸佔了。

原本新生進校,不會這麼快被人發現,只怪在前段時間新聞上老是能看到她,在她一進入軍城學校就被人發覺,甚至有人講她小時候參加各種活動比賽的照片通通找了出來,在投票選舉當中,這個新生以壓倒性的優勢,佔據了第一。

這仇恨值拉的,讓原本就不少人認識的杜剛來新學校就人盡皆知,甚至每天下課還有人特地從他們班的門口過,就為瞅一眼她到底長什麼樣,待看到她真人之後,越發覺得沒有投錯票。

在這個年齡段,學習成績是一切。學習成績好,什麼都好,學習成績不好,可以否定你的一切。

學期開始第一周,老師就進行了第一場摸底考試,原本在軍城學校這群天之驕子面前,杜並不怵,只是最後一個學期各種事情,暑假她的撫養權搶奪官司等等,讓她沒有放慢點心力在學習上,整個人都有些恍惚,是以第一次摸底考試,她的成績並不理想,這更加坐實了她是走後門賣可憐進來的傳言。

她的這次摸底考試成績很快就被人在校內論壇上公佈出來,雖然沒有很差,但在尖子生雲集的軍城學校,也算不上好,於是樓下便出現很多酸言酸語,並在‘校花’二字後面諷刺地加了個‘瓶’字,合起來就是——小花瓶。

於是杜在剛來到新學校第一周,就收到了一個讓人矚目的外號,同學們也都或調侃或諷刺地叫她‘小花瓶’,就連她走在學校裡,被人看到,也會在背後被人竊竊私語地指點說:“看,那就是九班的小花瓶。”

從原本眾人矚目的天之驕女,一下子淪落為眾人同情的物件和閒談指點的物件,這樣的滋味並不算好,若是過去,或許� ��會生氣,或者會驕傲地揚眉不屑。

但前段時間的家變,讓她彷彿一夕之間就長大,面對在陌生的學校中陌生的同學的討論,她也只是如清風拂山崗,收斂了身上的全部光芒,將精力都投放到學習中去。

她原本就聰明,在加侖學校學習成績也名列前茅,之所以在別的學校不顯,是因為她將太多精力分散到其它事情上去,即使有四個學校聯賽,大家也只會注意到成績最好的前十名甚至前五名。她在加侖能達到年級前十,但加侖是四大學校排名最末一位,和其它三所學校的尖子生相比,她那成績也不算什麼了,倒是每年的演講比賽和電視類節目的競賽上,可以看到她的名字。

許是認真的人最美麗,她原本就長的光彩奪目,只因眉眼太過張揚多少有些像豔麗的花瓶,現在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學習中去,她整個人都像是被洗盡了鉛華,氣質越發沉靜,偏偏笑起來又明媚的讓人難以移開眼,這更加坐實了她的‘小花瓶’外號。

對於此,杜套用了某年春晚主持人的一句笑談:“這說明我們班是實力與美貌的組合。”她右手五指併攏微彎,先指大家,“你們是實力。”再指自己:“我是美貌!”她聳了下肩,對此外號欣然接受,笑語晏晏:“這是對我外貌的肯定,我表示非常感謝。”

說完,還將右手放在左肩,行了個歐洲紳士禮,舉手投足,風度翩然,真是讓人想討厭都討厭不起來。

看著班裡同學瞪大眼睛瞠目的模樣,杜莞爾,微微彎起的雙眸內如同灑滿了星子,璀璨奪目。

第四十七章

這是對於自己班的同學,對於別的班在背後說三道四的人,她自有一股傲氣,並不搭理,倒是自己班裡很多同學聽到別的班學生說她壞話,反而會站出來替杜說話,杜也算正式融入了新班級。

學校論壇杜並沒有進去過,主要是她對此不感興趣。

七年級的課程實際上並不算複雜,主要是因為身在軍城,壓力才會大起來。

陳萱晚上要上晚自習,晚飯是在學校食堂吃,並不和杜一塊兒回去,是以開學許久,也沒人知道兩人關係,杜也沒有特意去找過她,每天平靜上學,平靜放學,也會趁陳萱還沒有回來的時候,練一個小時的琴。

這架鋼琴有些年頭了,據外婆說是媽媽小時候外公買來給媽媽練琴用的,音色保養的還很好,她在彈琴的時候,外婆會坐在一邊聽,偶爾也會過來和她一起彈,彈得最多的,是理查德·克萊德曼的《秋日私語》,節奏緩緩的,像是平復了這個夏天存在的一切煩惱和喧囂。

開始的時候她彈過幾次,不過後來就再也不彈了。表姐已經讀九年級,馬上就要升高中,壓力大脾氣煩躁點也很正常。自那以後,她就將練琴的時間放在了學校放學時間段,地點在學校的鋼琴房。

外公外婆再親,那裡始終不是她的家,她只是客人。既是客人,便要遵守客人的本份。

軍城學校初中部的鋼琴十分有限,只有兩臺,在上音樂課時音樂老師會彈一下,不過大多數時候,音樂課都會被數學、英語這樣的必考科目老師給霸佔了,音樂課的設定不過是個形式,偶爾才會開一堂課,故而音樂教室並不在教學樓,而在辦公樓的下面臨近計算機教室和閱覽室假山水池的後面,幾顆觀賞性楓樹和碧綠的桂花樹擋著,僻靜的很,平日裡很少有人過去。即使是上辦公樓,也會走另一扇門。

她又是放學時間段去彈的琴,只除了借給她音樂教室要是的音樂老師知道外,倒也沒有被人注意過。

音樂或許真的可以平復紓解人的情緒,一次一次的彈奏,使得杜越發的沉默,有時候她會彈著彈著停下來,望向窗外,看著對面教學樓牆上的爬山虎,聽著校園內傳出的鳥叫聲發呆,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有時候她也會胡思亂想,自己是不是掉入八點檔的狗血電視劇裡去了,小三、殺人、私生女妹妹、陷害,這些過去都離她好遠好遠,遠的像一個在虛擬的電視報紙中,一個在童話故事中,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的童話世界會成為別人眼裡的悲劇世界。

她想給爸爸打電話,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想回家,雙腳卻如灌了鉛一般。

她的雙手緩緩在鍵盤上敲擊,音樂聲從開始的低沉,到逐漸的高亢,反反覆覆,如同發洩她內心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壓抑和憤怒,彈到後面,琴音以亂,雙手如同拳頭狠狠砸向琴鍵,肆意發洩。

“《第五交響曲》被彈成這樣,倒也出了意境。”一個如同公鴨嗓門的聲音在身後突然響起。

杜手指狠狠砸向鍵盤,琴聲嘎然而止。

她回頭,情緒尚未平復:“沒想到在這裡見到你。”竟是上次在青少年宮門口被動解她圍的少年。

少年也有些詫異,似乎沒有想到是她,唇角極輕微地笑了一下,沒有再開口。

杜也沒有說話,雙手繼續在鍵盤上敲擊,還是剛才那首曲目,只是力道與剛才相比平靜多了,似乎是不願意在外人面前過多暴露情緒的樣子。

少年也沒有走開,而是站在一邊聽著:“《第五交響曲》,又被稱為《命運的叩門》《命運交響曲》,這是人在遭遇到許多苦難之後,人的精神世界的激烈鬥爭和獲得靈魂自由的勝利歡悅的一首曲子。”

少年嗓音低啞粗噶,卻意外地並不難聽。

杜自然沒有遭遇過‘許多’苦難,但對於正直青春期非常容易叛逆,在世界觀的形成還不完全的這個階段,在她許多苦悶酸澀無人可述,偏偏還有理智不願去離經叛道以此來報復父親報復社會的情形下,一遍一遍彈奏這首曲目,當靈活的手指用力地敲擊在鋼琴鍵盤上,高音部分發出‘鐺鐺’令人震撼的聲音時,就如同一次次的情緒發洩,一次次的感悟,而中間輕音的部分又像是不甘之後的平靜,最後獲得救贖,從而心靈得到平靜。

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該用何種方式來紓解她正值青春期的壓抑。

兩人並沒有說更多的話,彈完之後,她就蓋上了琴蓋,一臉平靜地拿起書包準備回家。這個時候,她完全沒有心情去說些別的,即使這個少年曾經幫助過她。

少年原本是過來彈琴的,此刻似乎也沒有了彈琴的興致,雙手插在口袋裡,站著微微靠坐在音樂教室的課桌上,目送她離開。

杜走到門口時,就聽後面有人喊:“!”

她微愣,才轉身就被人一手撫住後腦勺按在了懷裡,杜眼淚刷一下就出來,侵入他單薄的衣衫中。

杜衡心微疼,“有人欺負你了?”

“沒有,誰敢欺負我?”杜不自覺地就露出張揚的笑容,這笑容卻很快地湮滅,神情蕭瑟。

“那怎麼哭了?”

杜隨口說:“想你們了!”

杜衡又伸手將她緊緊抱在懷裡,才十三歲的杜剛好到他肩頸,她聞著他身上熟悉又安全的氣息,適才那麼點青春期的小憂傷霎時就沒了。

她早已經習慣杜衡這種有事沒事喜歡用擁抱這種西方化表達方式,從小到大被他抱習慣了倒也沒什麼,此時已經放學,學校裡除了九年級上晚自習的學長學姐已經沒有其它人,不過學校門口總是不方面的,她面色微赧地從他頸脖見抬起臉,站到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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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衡倒也沒說什麼,很自然地牽起她的手,“晚飯還沒有吃吧,走吧,去吃飯。”

杜猶豫道:“外婆還在家裡等我吃飯。”

外公是個非常嚴肅的人,可她知道外公對母親的感情非常深,舅舅和舅媽都在調去別的市,表姐每天晚上在食堂吃,家裡只有外公外婆兩個人,這些天來,外婆每天都會做一桌子菜等她回去吃。

“哥哥,你知道,我不喜歡在外面吃的。”

杜衡眸光微黯,“那走吧,我送你回去。”

兩人牽著手,慢悠悠地往回走,從軍城到外公家,有十多站的路,兩人就這麼在路邊走著,手心都出汗了。

杜多次想把手縮回來,反而被杜衡牽的更緊。

她微微有些無奈地說:“哥哥,我不是小孩子了。”

杜衡轉過身看她微笑,聲音輕的像傍晚的風一樣:“習慣了。”

杜不說話了。

小時候一直是她牽著他,不論到哪裡,她就像個小姐姐一樣牽著他走在前面,給他撐腰,保護他。現在已經輪到他走在她前面了牽著她保護她了。

杜看著他清瘦的背影,他已經比她高了一個頭,兩人還依然手牽著手,只是從小時候她主動牽著他,不知不覺見變成他主動牽著她。

“哥,你晚飯還沒有吃吧?”她皺眉,“h城到蕭州這麼遠的路,跑這麼遠的路過來,有必要嗎?”

杜衡很乾脆道:“有必要。”

杜默。

過了一會兒,她又說:“你都已經上高中了,下次就不要過來了。”

杜衡牽著她走在前面不說話。

杜無奈地說:“你怎麼還像小孩子一樣。”

杜衡滿眼都是笑,側過臉看她:“你在外公家有沒有人欺負你?”

“沒有。”

“有沒有人給你臉色看?”

“沒有,外公外婆都是外冷內熱的人,很疼我,舅舅舅媽工作很忙都不在家,表姐九年級了,學習任務很重,每天晚上都要上晚自習,除了早上早自習一起平常很少能碰到,外婆做飯很好吃,會做我喜歡吃的海鮮,甜甜的,但是不辣。”

“班裡同學呢?”

“他們也都很好。”杜細細碎碎地說著:“你放心好了,沒人會欺負我,誰敢欺負我,我就打回去,我就報警,實在不行,我就告訴你,你幫著我去套麻袋。”

杜衡唇邊的笑淺淺漾開,溫柔地應聲:“好。”

杜嫌棄地上下掃了他一番,搖搖頭:“你這麼瘦,光長個子不長肉,我真是擔心你剛套上麻袋就被風吹翻了,你也多吃點,小時候給你養點肉,你都還給我了。”

杜衡忍俊不禁。

杜走了一會兒,停了下來,從書包裡掏出一張卡來,直接插在他口袋裡:“這是我離開家時爸爸給我的,我現在用不著,你先拿去吧,密碼是卡號的後六位數。”她看著他,一臉拿不出手的表情,“你這麼瘦,我都不好意思帶你出去。”

杜衡哭笑不得,又將卡給她塞了回去:“你獨自在外面,身上有張卡方便一點,我在家裡,什麼也不需要。”心裡卻是被暖流漲的滿滿當當的。

杜衡雖是杜家養子,卻並沒有什麼零花錢,雖然讀的是貴族學校,但不和杜一起回去的時間裡,他都是自己坐地鐵回去的,司機便將杜接回去之後,便直接回公司接杜成義了。

“我每年的壓歲錢都存著呢,夠我用了。”杜衡不要,卻被她硬塞給了他,“跟我你還客氣,這是我借你的,以後要還利息的。”

杜衡拿著卡,嘆息般地說了句:“你怎麼一點心眼都沒有。”

杜道:“你是我哥,和你還要什麼心眼。”

第四十八章

被杜說了之後,杜衡來看她的次數果然少了,一個星期才會過來一次,只是每天晚上都喜歡和她通著電話寫作業,只要她開口,他就在,只要他說話,她也在,如同從來沒有離開。

這種相處模式,倒是讓她來到新環境中孤寂消去不少,杜衡已經讀高中,課業繁重。他是個從來就知道自己要什麼並且給自己做好計劃的人,從來不讓杜成義操半點心,當然,杜成義也不會為他操心。

除了杜衡每週回過來看她之外,還有馮嘉樹。

馮嘉樹和她一樣,才讀七年級,七年級的課程對他來說並不算繁重,以至於一個星期他七天他可以來看她三次,比杜衡還多,過去她怎麼就沒有發現他這麼粘人的人。當然馮嘉樹是不承認他是來看他的,他在軍城中學還有別的認識的人,這個人杜也認識,正是曾經幫助過她有過三見之緣的少年,透過馮嘉樹她才知道,他的名字叫宋茂行。

之前兩人見過那幾次,兩人都不曾問過對方的名字。

據馮嘉樹說,宋茂行是他的姨表哥,他母親和宋茂行的母親是親姐妹。宋茂行家在京城,因他父親來h市工作,他也跟著一起過來了。她和他第一次見面時,正是宋茂行剛到h城,所謂路痴迷路,不過是對h城不熟悉,問路時遇到的幾個人說的都是h城方言,他根本聽不懂。

因為馮嘉樹的關係,她倒是和宋茂行熟悉起來。她不知道的是,在得知她會進入軍城中學讀書時,馮嘉樹就拜託過宋茂行照顧她,幫他看著點,別讓她被人欺負了,這才有了她和宋茂行的第三次見面,也就是在音樂教室。那是不知道怎麼去關照她,正好看到她往音樂教室去,才過去,誰知此人悶騷,過去了也只說了幾句關於音樂的話,連對方名字都沒問。

當然,他早已從馮嘉樹那裡知道了她從小到大所有馮嘉樹都知道的事,馮嘉樹也重新整理了他在宋茂行心中的粘人程度,在他看來杜完全是個沒長開的小丫頭,不明白為什麼他這麼喜歡粘她,被她用白眼伺候也一臉舒暢。

馮嘉樹不在的時間裡,就是宋茂行陪著杜。他千叮嚀萬囑咐,讓宋茂行一定把杜給看住了,別給軍城中學的人把杜給追走。

衣不如新,人不如舊。

和馮嘉樹從小到大青梅竹馬的交情,在他面前自然是很放鬆,馮嘉樹又是很會玩的人,他知道杜經歷了那一系列事情,怕她悶,經常來約她去滑冰,或是玩真人cs。

男孩子嘛,本心是更願意玩真人cs的,只是大夏天的,杜衣服穿的少,白色t恤加牛仔短褲,齊肩下的柔順長髮,滑冰的時候一雙修長的雙腿,長髮飄飄,在潔白的冰面上如同輕舞的精靈,全場下來他眼裡除了杜就再看不到別人。

他性情張揚,如同一個對雌孔雀展翅開屏的雄孔雀一般,恨不得把自己全身的光芒都綻放出來,圍繞著杜滿場跑,各種花式滑冰,杜早已習慣了他這種性格,沒有引得她的注意,倒是他帥氣的外表和騷包的滑冰技術,將圍繞在滑冰場周圍的小姑娘們引得尖叫不已,看的一旁的宋茂行一陣無語。

宋茂行比幾人大幾歲,有種大人在看小孩子戀愛的感覺,每當馮嘉樹得意地在杜面前各種炫的時候,他總想離馮嘉樹遠一點,表示不認識他。

有一個問題一直引發男女爭議:男女之間有沒有單純的純友誼。

這個問題問杜的話,她一定會回答有。因為她和馮嘉樹之間就從小一起長大的純友誼。

這個問題問馮嘉樹的話,他肯定說沒有。你說杜?難道你們沒有看出來我一直對她有意思嗎?

這個問題在宋茂行看來,杜對馮嘉樹完全就是純友誼。女孩子原本就比男孩子稍微早熟一些,馮嘉樹和杜同齡,但在杜眼裡,馮嘉樹就像弟弟。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或者說當局者也清。

馮嘉樹從小就喊著長大娶杜當老婆,喊了這麼多年,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真喜歡杜,還是一個執念,總的來說,他喜歡喝杜在一起玩,杜在他面前完全沒有其它女孩子的扭捏和羞澀,甚至稱得上彪悍,兩人的相處模式更像‘兄弟’。

尤其是兩人看電影時,居然會為了看哪部電影而發生爭執,互不相讓。

這個時候馮嘉樹總會找宋茂行來評,“表哥你來說,哪個電影好看?”

宋茂行目光溫涼地掃他一眼,“看來你真的是來看電影的。”

“來電影院,不看電影難道打cs嗎?”馮嘉樹揚起腦袋理直氣壯。

然後三人先去看杜選的電影,再一起去看馮嘉樹選的電影。也或者馮嘉樹去看馮嘉樹選的電影,宋茂行和杜去看杜選的電影,三人看完後再去休息區集合。

這個時候,宋茂行總是感到很無奈,同時又感到好笑。當然,感到好笑的只有宋茂行,兩個當事人是完全沒有這樣感覺的。杜覺得,既然喜歡看的型別不一樣也沒關係,你看你的,我看我的,看完再集合就是,完全沒壓力。

夏天幾人回去仙山谷玩激浪漂流,兩人都是好強的性子,居然誰都不讓誰,跟比賽似的,留下宋茂行一個人在後面慢悠悠地漂著;或者馮嘉樹找刺激,一個人不知道漂到哪裡去了,留下杜和宋茂行兩個人玩雙人漂流,杜對馮嘉樹這種爭強好勝的行為各種鄙視,馮嘉樹贏了之後對杜和宋茂行是各種肆無忌憚地嘲笑。

冬季的時候,幾人會去大明山或者天荒坪滑雪,滑雪杜是菜鳥,總免不了要摔跤,對於她摔的四仰八叉的造型,馮嘉樹的反應是杵著滑雪杆指著摔倒在地上的杜,發出震天大笑,或者在杜面前炫耀他高超的滑雪技巧。這個時候杜就會氣的滿場追著馮嘉樹打,但又追不上他,總是摔跤,滿身是雪。

馮嘉樹笑的更開心了,滿山都是他哈哈哈歡暢的笑聲。

宋茂行無奈地過來扶起杜,見她沒事才會繼續玩,包裡還習慣地帶一瓶雲南白藥,和這兩個人出去玩,最後兩人身上總少不了這裡青那裡腫的。

說這表弟二吧,他從小各方面都很優秀,玩什麼都要爭第一,人也機靈。可在杜面前……宋茂行表示,如果馮嘉樹真的在追杜的話,估計一輩子都追不到她了。

拖馮嘉樹的福,宋茂行看到了一個完全真實沒有任何做作掩藏的杜。

十六七歲的年齡,正是青春慕少艾的年紀。

宋茂行抽屜裡每天都會塞不少情書,他有自己的同學朋友,有時候他在和其他女生相處時,看到她們羞澀含蓄微紅的小臉和聲如蚊訥的說話方式,他會不由自主的想起杜擰著馮嘉樹耳朵橫眉豎眼的彪悍情景,她開心的時候就會放聲大笑,玩的盡興時會筋疲力盡。一點不嬌氣,被惹到生氣時會斜睨一眼,冷哼一聲。

鮮活明媚,青春正好。

再與這些女生相處時,他便會有些意興闌珊的感覺,總覺得會差點什麼,不如和杜在一起時放鬆開心,每次看她和馮嘉樹玩鬧,他在一旁靜靜看著,看的投入了,也會不自覺地跟著笑出聲來。偶爾想到,也會搖頭失笑。

對於杜和馮嘉樹三天兩頭的出去玩,杜衡知道後只說了幾句‘小孩子’什麼的,總之在他話裡話外都是馮嘉樹往沒長大的小孩子身上引,杜對他的話深表贊同。知道她的主要精力都放在學習上,在新學校新班級似乎沒有特別要好和熟悉的朋友,大家都相處的不錯之後,杜衡就沒有再說過什麼,他們出去玩,杜衡也沒有一定攔著。

杜鮮少主動說自己什麼事,除非杜衡主動問,他問的主要物件是馮嘉樹。杜邀請杜衡跟著一起出去玩,杜衡總是很忙,高中或許真的很忙,宋茂行也是高中,卻顯得很輕鬆。可杜衡總給人一種緊迫感,似乎時間對於他來說完全不夠用。

杜不知道他在忙什麼,明明他成績很好。

這個時代的科技是日新月異的,隨著網上購物越來越成熟,電商的出現對於現實中的商家是巨大的衝擊。

杜初三這年,由學生開始流行一種新型語音簡訊系統,很快在年輕一代的用戶群和小商販、小商店中流行開,漸漸輻射到其他年齡層的人。它之所以能那麼快讓人接受,是因為它開發出一種面對面支付系統。比如去超市或者學校附近的小商店裡買東西,沒有pos刷卡機,可以直接用這款類似於微信的語音簡訊系統進行賬面交易,直接支付到對方的語音賬號裡就可以。

這種新型支付方式最方便的是可以面對面交易,哪怕是小商店或者小商販,都可以使用。另外它還推出了儲蓄金理財功能,就是錢存在裡面,可以有高達百分之五到八的利息,比銀行高了上百倍。

這個新型支付功能一出,搶佔了大批市場 ,立刻給目前的網際網路大鱷支x寶和銀行帶來巨大衝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