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海棠”這三字, “砰”一下將積累了三年的情緒一下砸穿。
“你……”
周險往前一步，“我怎麼？”
許棠咬著牙, 心裡委屈氾濫，潰不成軍, 抽了抽鼻子，惡狠狠說：“王八蛋！”
“再罵一次？”
“王八蛋！”
周險笑了，“你怎麼還是這麼愛哭，嗯？”
“……王八蛋。”
周險不說話了，丟了煙，驀地伸手擒住她手臂往懷裡一帶，兩條緊實有力的手臂將她緊緊箍住, 似要把她骨頭都揉碎。還是這樣嬌小的一團, 一用力就要抱沒了似的。頭髮蓬鬆柔軟，一股水果的甜味兒。他耐不住，下巴頦抵著她頭頂，深深地嗅了兩口。
許棠臉埋在他胸前嗚嗚大哭, 想繼續罵他, 一開口就上氣不接下氣。
周險拍了拍她後背給她順氣，她卻猛地掙扎起來。周險以為她要逃，手掌越發用力，緊按住她後背。
許棠伸手抓住他胳膊，快使出吃奶的勁兒了，才好不容易掰松落些。她趁機抬起頭來，大口喘氣：“你……你要拍死我了！”
一張小臉, 憋得通紅。
周險哈哈大笑，手臂卸了些力道，“還哭不哭了？”
“你怎麼這麼討厭！”
這時候，車上副駕駛窗戶緩緩降下來，裡面傳來一道小心翼翼打招呼的聲音：“嫂子。”
許棠定睛一看，方舉。
方才這糗樣全給人看見了，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車後面，崔暢然和吳翰墨隔得遠也聽不清對話，只看見莫名其妙的，許棠就被人一把抱住，還抱了老大一會兒。沒聽見呼救，也摸不清狀況，直到這時候終於放開了，兩人趕緊走上前去。
許棠也才想起來還有崔暢然和吳翰墨這麼兩個人，見他們過來了，忙拽住周險袖子擦了擦眼淚，退後半步。
等兩人走到跟前，許棠向周險介紹，“這是我學校的學長和學姐，吳翰墨，崔暢然。”
她看了看周險，小聲說，“這是周險，我男朋友……”
崔暢然目瞪口呆，視線在周險臉上定了片刻，方伸出手。
許棠趕緊晃了晃周險手臂，示意他跟人握個手。
周險伸手輕輕握了握，沉聲說：“謝謝你們照顧許海棠。”
隨即看向副駕駛，“方子，千斤頂在後備箱，你幫人找一下。”
方舉應了一聲，拉開車門下車。
崔暢然趕緊道謝，瞅了瞅許棠，笑說：“什麼時候交的男朋友，也不跟組織報備一下。”
周險目光定在許棠臉上，“她沒說過？”
許棠急忙把話頭搶過去：“準備說的，沒找著機會。”
方舉已把千斤頂和工具箱找出來了，高聲問道：“東西給你搬車上去？”
崔暢然指揮吳翰墨，“你接一下！”
吳翰墨沒說話，默默地從方舉手裡接過工具，搬去車後座。
崔暢然雖然好奇心大發，也知道這時候不是刨根問底的好時機，躊躇道：“許棠，你是待這兒，還是……”
周險回答：“她就待我這兒。”
“好，那……”她又打量了周險幾眼，向許棠揮了揮手，“學校再見。”
車掉了個頭，往回開。
周險捏住許棠下巴，把她腦袋扳過來，“沒看夠？想跟著去？”
許棠拍開他的手，“昨天傍晚，找我問路的是你們嗎？”
毫無疑問，那時探頭出來看她的人，就是周險。
周險笑說：“我聽聲音很像，沒想到真是你。還好昨晚上車隊在鎮上休整，不然今天也遇不到你。”
“你們是要去哪兒？”
“枝川。”
“去做什麼？”
周險笑著瞅她，“找你，還能幹什麼。”
許棠頓時平生一股委屈，“你還記得找我？”
“別給我扣帽子，”周險看她像是又要哭，先伸出右手擦了擦她臉頰，“我說的話，什麼時候沒做過數？”
“哦。”
周險挑眉，“什麼意思？”
那邊，方舉幾分尷尬，“那個，險哥……我跟小伍去前面抽支煙。”
“你們先走，去下個點等我。”
方舉和開車的小伍如蒙大赦，丟下車趕緊跑了。一陣轟鳴，前面車子一輛接一輛，跟著漸漸駛遠。一時之間，周圍就剩下周險和許棠兩人。
“我剛可是聽說，你沒說你有男朋友？許海棠，你先把這給我聊清楚。”
“我怎麼說？——許棠你有男朋友嗎？有啊。那你帶出來給我看看吧。哦不行，我找不到他……”許棠越說越氣，“三年你連個電話都沒有！”
她眼裡泛著水光，紅彤彤跟兔子眼睛似的。周險心裡像是被人撓了一把，也聽不進去她在說什麼了，抓住她手臂往跟前一帶，轉了個身，壓在車上，低頭猛地咬住她的唇。
許棠被他這一下撞得齒關發酸，眼淚都流了出來。
呼吸被濃烈的菸草氣息緊緊纏繞，讓她有種瀕於窒息的錯覺。腰被周險戴手套的大手箍住，疼得彷彿骨頭生生折斷。
“嗯！”許棠不由掙扎，然而小臂被人箍住，動彈不得。她漸漸放棄了抵抗，手指緊攥著他衣袖，似想在鼓譟難安的心跳聲中，確認這人的存在……
過了很久，周險才戀戀不捨地放開她，“……讓你久等了。”
許棠眼眶又溼了。
周險笑了一聲，又滿足似的嘆了口氣，“許海棠，我說一句你哭一句，今天你欠龍王爺雨水是不是？”
許棠噗嗤笑出聲，“……我沒哭。”
“沒哭還拿這種勾人犯罪的眼神看著我？我告訴你，別以為光天化日我就不敢拿你怎麼樣。”
“你居然知道’光天化日’這個成語……”
周險一巴掌輕拍在她腦袋上，“蹬鼻子上臉。”
許棠吐了吐舌頭。
“熱不熱？去車上再說。”
許棠坐上副駕駛，左右看了看，“這車是你買的？”
“方舉的。”
“是他的風格。”
周險瞅她一眼，“你喜歡？”
“不喜歡，我喜歡吉普，越野的那種，多帥。”
周險笑一聲，“這是一般小姑娘的喜好嗎？”
“一般小姑娘也不敢喜歡你啊。”
這話周險極為受用，抓過她手來親了一下，發動車子。
許棠目光定在他抓著方向盤左手上，“……你怎麼戴著手套？”
周險沒帶什麼情緒地“嗯”了一聲，似乎也不打算做解釋。
許棠伸手去抓他左手，“給我看看。”
周險一把揮開，“乖乖坐好，開車呢。”
許棠撇撇嘴，“哦。”
周險目視前方，“說說，你這三年書讀得怎麼樣？”
“你怎麼不說一說你呢？”
周險笑看著她，“我怎麼樣你還看不出來？”
“看不出來。”
周險目光將她從頭掃到尾，嘴角帶一抹笑，怎麼看怎麼不正經，“哦，等到晚上你就能看出來了。”
許棠臉上發熱，“我跟你說正經的！”
周險悶聲一笑，“我哪兒不正經了？”
許棠哼一聲，別過臉去。
周險忍不住伸手去捏她氣鼓鼓的臉，“許海棠，笑一個。”
“不想理你。”
“怎麼才理我，你倒是說說。”
“不高興。”
周險瞅她，“都見到我了，還不高興。？”
“不高興，怎麼就你跟沒事人一樣……”許棠低著頭，悶聲說，“就我一個人想你……”
“誰說我不想你？”周險笑了一聲，“我不但想你，我還想……”
“閉嘴！”
周險轉頭看許棠連耳根子都紅了，樂不可支，“你知道我要說什麼，就讓我閉嘴？”
“反正你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要不咱們去前面找個地方，我好好告訴你，我到底想不想你？”
許棠捂住耳朵“哇哇哇”叫起來，“我聽不見我聽不見！”
周險哈哈大笑，“許海棠，你怎麼這麼幼稚。”他伸手順毛似的摸了摸她腦袋，“行了不逗你了，你好好坐著，我好好開車，到地方了咱們再好好聊。”
到下一個鎮上，已臨近正午。城鄉結合部的小地方，目之所及全是不足六層的低矮樓房。車經過時，道路兩旁小樓前的居民間或抬起頭來看一眼。隱約聽見幾聲狗吠，不知從何處飄來一陣辣椒炒肉嗆人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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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險掏出手機給方舉打了個電話，“在哪兒？”
“天香酒店，過橋右轉，開一公里就到了。菜已經點上了，就等你跟嫂子！”
“再加一桌。”
那邊方舉也沒多問，答應下來掛了電話。
周險打方向盤向右轉，“給你同學打電話，來天香酒店吃飯。”
許棠愣了一下，“你要請客？”
“嗯。”
“我們一共有十個人呢。”
周險笑看著她，“還能把我吃破產不成？”
天香酒店說是酒店，就是個三層樓的農家樂，統共就三個包廂，車隊佔了兩個，留下一個給許棠的社團的同學。
許棠跟在周險身後，挨個跟車隊的人打招呼。一聲聲“嫂子”此起彼伏，炸得許棠耳朵都快聾了。這裡面數方舉最高興，在許棠跟前嫂子長嫂子短的嘮叨了半天，最後周險都聽煩了，勒令他去邊上坐好不準開口。
沒坐多久，許棠電話響起，崔暢然打來問在哪個包廂。
許棠下樓接人，恰好社團的人從酒店門口走進來。許棠還沒打招呼，就被一連串的詢問淹沒。
“許棠學姐！聽說你有男朋友了？！”
“許棠學姐，你男朋友長什麼樣，帥嗎？”
“許棠，瞞我們這麼久不厚道吧？”
好不容易領著大家上了二樓，剛坐下沒多久，忽聽“咔噠”一聲，房門開啟。許棠回頭一看，果不其然是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