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UU看書 > 現代 > 我愛的人最新章節列表 > 43、[改]懸命(03)
選擇背景顏色: 選擇字體: 選擇字體大小:

43、[改]懸命(03)

別墅乾淨整潔,有個保姆負責他們的伙食。保姆看起來約莫五十歲出頭,圓臉寬額,皮膚白淨,穿著茄子紫的制服,說話細聲細氣,極為溫和。她姓王,大家都叫她王姨。

外面天光大亮,王姨給大家端來熱騰騰的南瓜粥和包子饅頭,招呼著大家吃早餐。

許楊坐上桌,看許棠在窗邊站著,起身去將她拉過來,“姐,吃早飯。”

“我沒胃口。”

“沒胃口也吃點兒。別險哥沒找到,你先把身體給拖垮了。”

南瓜粥熬得軟糯香甜,許棠勉強喝了小半碗。喝完之後,許楊又催促她去好好睡一覺。許棠去浴室洗了個熱水澡,換上乾淨衣物,躺進鬆軟暖和的床上。

她身體極為疲累,腦袋裡也一陣一陣鈍痛,幹躺了一會兒,總算有了些許睡意。一覺醒來,已是正午。穿衣起床的時候,發現鼻子堵住了,喉嚨也有些發疼。她問王姨要了點兒感冒沖劑,隨意喝下了。

王姨見她臉色蒼白憔悴,忍不住多關心了兩句,“許小姐,還好吧?”

許棠勉強笑了笑,“還好。您叫我小許就行了。”

王姨切著菜,衝她笑了笑,“聽說話口氣,你是小周的女朋友吧?”

許棠反應了一下,才明白“小周”是指周險,“您見過周險?”

“他以前在這兒養過傷,住過一週,也是我照顧他的。”

“以前?什麼時候?“

“四五年前吧,馮驍信任他,所以把他帶過來讓我照顧。那孩子看著挺兇,其實很有禮貌。”

許棠笑了笑,“他外表是有點凶神惡煞的。”

“那可不。馮驍把他送來的時候,他滿身是傷,話都說不利索了,還繃著一張臉。後來他傷口感染,夜裡發燒,才終於聽見他哼叫兩聲……”

許棠鼻子一酸,“……給您添麻煩了。”

王姨笑一笑,“我有個孩子夭折了,要是活著,也跟小周一樣大。小周像馮驍,性子倔。”

“驍哥挺信任您吧?”大家都喊驍哥,唯獨王姨直呼其名,喊他“馮驍”。

“薇薇是我接生的,你說他信不信任我?我以前是在薇薇外公家裡當保姆的。”王姨呵呵一笑,低頭把切好的藕丁裝進碗裡,“小周現在過得怎麼樣?”

“他……”許棠端著杯子,杯裡熱水燻得她眼睛發熱,“他現在在自己做生意了。”

“那敢情好,跟著馮驍那樣到底不是個事兒。”

“嗯……”許棠不欲多說,也不打擾王姨做飯,擱下水杯出去了。

許棠感冒沒好,睡了一晚,第二天反而越發嚴重,到中午又發起了低燒。許棠服了藥,又喝了些王姨自己熬製的薑湯,睡了一覺,下午總算退燒了。

驍哥來了一次,彙報搜查結果:他派出的人把鹿山幾乎翻了個遍,但是仍沒有找到鄭叔的蹤影。

許棠心灰意冷,心裡已漸漸的,難以抑制地往最壞方向去打算。

方舉心裡也不好受,總覺得是自己一時冒進,才害得周險如今生死未卜。這種情況之下,許棠再怎麼絕望也不敢表現出來,除了徒然給大家增加心理負擔,別無益處。

傍晚呼呼刮起風來,到七八點時,又開始下雪。

許棠吃完飯就回了房間,她什麼也幹不進去,坐在窗邊的小沙發上發呆。窗上結了霜,映出自己一雙漠然的眼睛。

“姐。”外面許楊敲門。

“進來。”

許楊端著一碟草莓進屋,“王姨洗乾淨的新鮮草莓,她說你剛退了燒,多吃點水果。”

許楊把碟子放在一旁桌子上,挨著許棠坐下。他轉頭看她一眼,她神色憔悴,眼眶深陷,周險失蹤了多少天,她就有多少天沒有好好休息了。

“姐,”許楊雙臂撐在大腿上,低垂著頭,“……到二十八如果還沒有險哥的訊息,我們先回去過年吧。”

許棠仍是盯著窗外,沒有吭聲。

“我知道你擔心險哥,但媽在家裡也擔心我們,回去吃頓飯,你心裡也許……”

“你覺得周險還活著嗎?”

許楊一愣,嘴唇張了張,沒說出話來。

“我昨天晚上夢到他了……”許棠聲音很輕,一出口就散了。

夢裡她還很小,周險也很小,就比她高半個頭。周險騎著車,晃晃悠悠,她一腳一腳踩著周險的影子,也跟著晃晃悠悠地跑。夕陽一瀉十里地,半條渡河都在發亮。她一聲一聲喊,周險,周險,家裡今天蒸饅頭,你跟我回家吃飯好不好哇。周險不回頭也不說話,繼續騎著車,過了堤岸,過了石橋,過了田畦……四周野草瘋長,半個太陽落下去,那路彷彿無止無盡。周險不停,她也不停,跟在後面一聲聲喊,周險,周險,家裡的青蛙產了卵,你跟我回家好不好哇……

直到醒來,她也沒能追上週險,沒跟他說上一句話。

“姐……”

許棠低頭,手遮著眼睛,眼淚啪嗒啪嗒往下落,“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我得跟他分開……”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說好了彼此之間再無他人;說好了他要是衝動,她得拉著他;也說好了命是她的,別人誰也不能動……

第二天清晨,許棠精神稍微好些了,但胃口仍是不好。王姨看她病怏怏的模樣,便又忍不住寬慰她:“別著急啊,感冒一時半會兒是好不了。”

許棠不說話,眉心微微攢了攢。

王姨替她衝了感冒沖劑,遞到她手邊。王姨做事細緻,手裡的藥不涼也不燙。許棠喝了一口,忽覺胃裡一陣翻騰,她忙將杯子放回王姨端著的盤子裡,飛快衝進廁所。

許棠乾嘔了一陣,漱了漱口,澆水洗了把臉。

王姨跟過來立在浴室門口,眼神意味深長。

許棠轉過身來,臉色蒼白,頰上掛著水滴。連日來憂心焦慮,又生了病,她臉本就小,此刻更顯得消瘦得沒有人形。

王姨走過去,忽伸出三根手指捏著她的手腕。

許棠莫名其妙,“王姨?”

王姨捏著不動,過了片刻,驟然睜大眼睛,“小許,你是不是懷孕了?”

許棠腦中空白了一瞬,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立即搖頭,“不可能!”

王姨緊盯著她,“你上回來月經什麼時候?”

許棠想了一下,本已蒼白的臉立時血色頓失,她伸手扣住了背後大理石流理臺的臺沿,順了順呼吸,“我……”

王姨拍了拍她手掌,笑說:“這是喜事啊,趕緊告訴小周吧?小周也是的……出這麼大事兒也不在跟前。他還在忙生意?”

許棠頓覺心臟似是被細密的針尖扎過似的,一抽一抽地疼。

如果真是懷孕了,算一算時間,恐怕就是在周險生日那天懷上的。

許棠輕輕撫著自己仍舊平坦的小腹,內心五味雜陳。

王姨瞅著她,“要不我幫你安排車,送你去醫院做個檢查?”

許棠眉心蹙攏,又緩緩舒展,“王姨,這件事,能不能麻煩您先跟別人保密。”

王姨雖不理解,但還是點了點頭,“我學過點兒中醫,但也不管百分之百確信。我託人下山去給你買點驗孕試紙,你趕緊回屋把厚衣服穿上,別一會兒感冒又加重了。”

待王姨出去之後,許棠走到窗邊,拉開了窗簾。天色昏沉,雪已經停了,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她頭輕輕靠著玻璃,長長緩緩地嘆了口氣。

她想到當年抱著盒子腳步蹣跚的少年;想到她坐在摩托車後座上時從耳畔飛速略過的風;想到離開渡河鎮那日清晨,一列的車隊為她送行,萬山岑寂,緘默不語。

想到這些,讓她在煉獄般的絕望之中,恢復了一絲勇氣。

不管怎麼樣,她得為周險打算——這是他的第一個孩子,是他在這世界上,真正血脈相承的親人。

當年周險有句話說得很對,她的確不滿足於只是遠遠地看著他,她想親自成為那個溫暖他生命的人。說她聖母情懷也好,愚蠢天真也罷。每個人降落和離開這個世間,都是孑然一人,但在一生之種,有人天生擁有無盡的溫暖,有人卻命如草芥,在狹窄巖縫中苦苦求生。

她並非強大,更不曾富有,只是恰巧比周險幸運那麼一點。這份幸運,讓她情願成為一根火柴,點亮他瘠薄而寒愴的人生。

不知過了多久,王姨端著半碗熬好的雞湯上來了。她看著許棠倚在窗前,身形單薄而嬌小,襯著窗外灰白的天色,彷彿一朵凍餒的白花。

王姨將湯碗放在桌上,輕輕喊了一聲。

許棠轉過頭來看著她,目光溼潤卻又明亮,彷彿一朵燭光,在寒風中搖搖曳曳。

作者其他書: 啟程 硃砂紅 蠶食 白楊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