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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五十章

夜到了,天暗下來。

廣場的大廈高二十四層,十一樓處在中間位置,視野開闊。

從醫院出來之後,除了核對賬目,店裡的其他事情許輝都交給了孫玉河處理。

打理得還不錯。

九點多,店鋪正在營業,水吧內一桌女生聊天聊得開心。

不知是討論什麼新奇的話題,她們不時爆發大笑。

這裡全部都是這樣的學生,找一個聚會的地方,興致勃勃地來,心花怒放地玩,然後心滿意足地離開。

他們每次出門,不一定有明確的地方去,但一定有明確的地方回。

他安安靜靜地坐在靠近落地窗的位置裡。

孫玉河因為下午喝了太多酒,窩在對面的沙發裡養神。

他看向窗外。

大學城點點亮光,看得久了,會有種天倒過來,星都灑在地上的錯覺。

“……你看什麼呢?”許輝回頭,孫玉河模模糊糊地醒過來,身上還有酒味。

“沒什麼。”他低聲說。

孫玉河坐起來,搓了搓臉,打了個哈欠,扭頭喊來一個服務生。

“幫我倒杯冰水!”

又看向許輝,“你喝點什麼不?”

許輝搖頭,孫玉河看了一會,道:“怎麼了,又這麼蔫呢?”

“沒怎麼。”

冰水拿來,孫玉河喝了一大口。

“爽!”

許輝還是安靜,孫玉河精神了一點,凝眸看他。

“人家不都說清楚了。”孫玉河道,“根本就沒關係,當初那女的是騙你的。”

一想到自己也曾經相信黃心瑩,孫玉河又來氣了。

“我操這女的撒謊天賦真心點滿了!我真他媽該想辦法弄死她!”

“喲,孫哥又要弄死誰啊。”小方路過這裡,聽到孫玉河的話,“你怎麼那麼多想弄死的人。”

“滾滾滾!一邊去!”

小方嬉皮笑臉地離開,孫玉河又對許輝說:“白璐不也說了麼,他們倆——”

“跟那無關。”許輝忽然說。

“嗯?”孫玉河一愣,“那是怎麼?”

許輝沒有說話,玻璃窗上映出他自身淡淡的倒影,他看得入迷了。

“阿河……”

孫玉河連忙應聲,“啊?”

許輝頓了頓,然後不太確定地說:“你說我現在,是不是有點變醜了。”

“……”

孫玉河為了這個詭異的問題卡殼五秒。

許輝因為身體原因,看著偏文弱。

尤其是最近,雖然從醫院出來後他有心改變,不再酗酒,但失眠的毛病不是一兩天能調整的,幾日下來,消瘦得厲害。

孫玉河沉思一會,拄著膝蓋,輕鬆地說:“許輝,這麼跟你說吧,你要跟我比呢,優勢可能沒有之前那麼明顯了,但是——”

他話鋒一轉,指著窗外,語氣激動地說:“你要是跟今天樓下的那個傻逼比,我告訴你,你就是拎一副骷髏架子去也比他帥一萬倍!”

許輝輕聲笑,“你小點聲,這麼激動幹什麼。”

“我說你要挑對手也選個差不多的行不行?怎麼這號人物也能讓你緊張?”

“人家怎麼了。”

“許輝……”孫玉河苦口婆心,“白璐不瞎,但凡是個女人——不,就算男人也算上,放你和他二選一,肯定都選你的好不好。”

“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許輝低聲說。

“那是什麼意思?”

許輝沒有解釋,他的神態很明顯地說明,他有幾分不自信。

這在孫玉河眼裡簡直就是笑話。

“阿輝,你不要亂擔心,那男的在我眼裡真的一丁點的戰鬥力都沒有,而且白璐這女人——”他說到這停了停,許輝看過來,“白璐怎麼了。”

孫玉河回憶過往,總結出深刻經驗。

“白璐這女人,真的有兩把刷子的……”

許輝挑眉,孫玉河說:“不愧把你辦得服服帖帖的。”

許輝笑著搖頭,漸漸的,笑意又淡下。

“阿河,我今天看到他,感覺很不好。”

孫玉河簡單直接:“下次告訴白璐,讓他滾遠點,哪涼快哪待著去。聽她室友說他是在上海上學的,真是閒得蛋疼跑這麼遠。”

許輝沉默許久,才低聲道:“我大概能猜到他會怎麼跟白璐說我。”

“怕什麼!?”孫玉河瞪他,“他說出花來也沒用,白璐喜歡的是你。”

許輝抬眼:“你覺得白璐喜歡我麼?”

孫玉河:“當然喜歡!”

停頓了一會,許輝點點頭,不鹹不淡地說:“我也這麼覺得。”

“……”

孫玉河深吸一口氣,“許輝,你知不知道你有時候真的很欠啊。”

許輝靜了一陣,才收斂了開玩笑的神色,道:“我有點羨慕他。”

“誰?今天來找白璐的那個?”

“嗯。”

“羨慕他啥,跟白璐一直有來往?”

許輝搖頭,唇角難得抿出一道堅毅的線條。

“跟那無關。”

“那你羨慕他什麼,長得還沒你一半帥。要我說你今天就該直接下樓,面對面讓他知難而退就完了。”

“我覺得挺帥的。”許輝忽然道。

“……”孫玉河瞠目結舌,“你什麼眼神?”

“他的帥跟我不是一種。”

許輝抬頭,孫玉河看著那目光,話止住了。

許輝說:“這人你可能沒有印象了,他跟我們是一個初中的。”

孫玉河:“你跟我說過,我是真想不起來有這號人。”

“我有印象。”

許輝十指交叉,低聲說:“你還記得吧,初中的時候我們是分片的,一個學校裡水平參差不齊。”

孫玉河樂了,“沒錯,我就是那個差的。”

許輝說:“學校為了把好學生集中起來,每隔一個學期就會考試分班,我印象很深,第一次分班考試,吳瀚文就坐在我旁邊。”

“喲,那你們倆還挺有緣。”

許輝:“然後他去了三班,我去了一班。”

孫玉河啞然。

許輝語氣平緩,淡淡地說:“那時候我還挺喜歡交朋友,跟他很快就認識了。他性格內向,不喜歡玩,成績一直不上不下,只是特別努力。”

“好多時候我去他們班叫朋友打球,都能看見他在埋頭做題。但他成績提得很慢,感覺他們班老師也不是很喜歡他,可能覺得他有點笨。”

“一直到初二下學期他才慢慢趕上來,最後中考考到了六中。”吸了一口氣,“高中三年又保送到交大,現在做了上海學聯副主席。”

瞥了孫玉河一眼,“你覺得他不帥麼。”

沒等孫玉河回答,許輝扯著嘴角,低聲道:“……我怎麼覺得他超帥的。”

孫玉河無言以對。

他覺得自己好像稍微理解一點許輝那句——“我有點羨慕他”是什麼意思了。

靜了一陣,許輝不知想到什麼,又意味不明地嗤笑一聲。

仰頭靠在沙發背裡,手蓋在眼睛上,他聲音沙啞。

“真他媽想抽菸……”

孫玉河到底跟許輝相識多年,他可能不懂許輝到底怎麼看待白璐和吳瀚文的關係,但是這一聲笑,他徹徹底底地明白其中含義。

他腦海中浮現出下午跟白璐室友吃飯時,那個壯碩女人豪氣的問話。

【大老爺們痛快點!服還是不服?】

此時,他覺得自己可以替許輝乾乾脆脆地回答一句——

不服。

“阿河……”許輝的手還蓋在眼睛上,用低沉、平緩、但無法拒絕的語氣說:

“我可能要提前回去了。”

孫玉河默然。

想起許輝之前對他說過的決定,那時他不懂。他們現在過得這麼好,又有空閒,又有錢賺,許輝為什麼還要自己找罪受,做這種丟了西瓜撿芝麻的事。

思索著,前面傳來熱鬧的嬉笑聲,孫玉河看過去。

因為時間晚,店裡客人少,無聊的服務生們湊到一起玩撲克。

這是他們每天打發時間的方式。

旁邊小方和最近新招來的女服務員在角落裡你碰碰我我掐掐你,調情調得正開心。

看著看著,孫玉河默默開口。

“……許輝。”

他似是同他講,也似是自語。

“我之前看你,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兩年下來,很多事我們幹你也幹,我們做你也做,可我就是覺得你……”

“我形容不好,就是落不下來,感覺很飄。”

他的目光轉向許輝。

“現在我知道了,你跟他們不一樣,跟我也不一樣。”

許輝垂眼看他。

孫玉河爽快一笑,踢了許輝一腳,一臉自豪說:

“我可是十班的!”

許輝賞臉白了他一眼。

“對了,你跟白璐說了麼?”孫玉河問。

“不說。”

“為什麼不說,就那麼走了?”

許輝拿開手,表情好像有點不耐,“我回去休息了。”

孫玉河靈機一動,“啊,你是怕到時候萬一砸鍋了丟臉是不是?”

許輝寒著一張臉看過來,孫玉河馬上識趣閉嘴。

許輝往外走,孫玉河又喊:“那咱們週末去哪玩啊?”

“聽她們的。”

孫玉河看著他的背影撇撇嘴,“這他媽偏心偏的,也不知道問問我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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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7寢室內。

大夥正就這個“去哪玩”的問題展開熱烈討論。

“要不去烏鎮?”皮姐提議,“很有名啊。”

“有名也沒用,無聊死了,我跟大劉去過一次。”老三道。

老么說:“那去蘇州吧,看看園林。”

“蘇州感覺也沒什麼玩的呢。”

老三:“購物去吧,上廣州香港!”

皮姐推她,“你別太過了啊!想坑死許輝啊!”

老三笑道:“開玩笑呢,要不問問室長意見,她還沒回來?”

老么:“嗯,還在樓下跟副主席聊呢。”

老三和皮姐都不約而同做了個鬼臉。

宿舍樓下,白璐跟吳瀚文在印刷店門口的空地上談話。

說是談話,差不多都是吳瀚文一個人在講,白璐一直在一旁聽著。

吳瀚文來杭州參加活動,百忙之中來看望白璐,結果便得知了爆炸性的新聞。

真是職位造就英雄,一邊聽著吳瀚文的發言,一邊暗想,也不知道他去學聯開會的時候都做多長時間的報告。

吳瀚文已經這樣不間斷地說了快一個小時,從過去到現在,思路清晰,一條條分析她現在的情況。

白璐在心裡嘆了幾次氣後,對吳瀚文說:“你渴不渴,我給你買杯飲料?”

吳瀚文:“你這麼轉移話題可一點都不高明。”

白璐看向一邊,吳瀚文說:“他為什麼來找你我不知道,但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事。”

白璐不言,吳瀚文語氣放緩:“你的託福雅思成績都很好,足夠申請一個好學校,就算不想出國,留在國內也可以考研究生。”

白璐:“我不想考研。”

“那也要實習,也要工作。”

吳瀚文目光如炬。

“白璐,我還是那句話,他不會給你好的影響,也不會給你的未來提供幫助。”

“我需要什麼幫助?”

“你現在可能體會不到,但等你真正開始生活你就知道了。”吳瀚文聲音平靜,“你告訴我,雖然都是同齡,但你覺得他跟我們是一路人麼?”

白璐轉頭,吳瀚文也靜默片刻。

“或者,你心甘情願被他拖著。”

白璐忽然轉眼看他,緊緊盯著吳瀚文。

“都是相處,誰拖著誰?”

吳瀚文的目光比她更為堅定,打破她此刻的虛張聲勢。

“你再犟著我說也沒用,誰拖著誰你自己清楚。我不知道他找你到底什麼事,但我能肯定的是不管什麼事,一定是你在帶著他走。”

“不是。”

“不是在哪?”

白璐低聲說:“差不多行了。”

“你也找不到理由對不對。

晚風一吹,她忽然有點想笑。

“吳瀚文,我為什麼要找理由。”

吳瀚文:“那——”

“你知道麼,”白璐沒有管他,接著說道:“我做過的所有事裡,最意外的就是去招惹他。”

吳瀚文靜靜看著,白璐的雙眼在夜色中如同聲音一樣安寧。

她在要說這句話前,想起了一個畫面,是她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見到許輝的那次——一個陰沉的下雨的夜晚,她在那條小巷裡,看見了他。

許輝一個人站在路燈下,好像在發呆,也好像在等待。

白璐凝視著吳瀚文。

“我最不意外的,就是喜歡上他。”

她很不擅長這樣表露心情,但說出口了,又覺得沒什麼。

“對不起。”她為了一些大家都知道事情,向他道歉。

沉默蔓延開來。

吳瀚文發現自己異常平靜,好像等這個答案很久了。

他驀然嗤笑一聲。

“你終於承認了?”

他在夜間深深呼吸,也像回憶起從前。

“白璐……我認識他,和我認識你,都比你認識他的時間久,這結果還真是有意思。”

他的手機響了,接通電話,又是工作上的事。

放下手機,吳瀚文說:“我那邊還有事,先走了。”

白璐點點頭。

他離去得很快,白璐等到他走沒影了,才慢慢回樓。

其實吳瀚文說得都沒錯,他比他們都要成熟。

戀愛是所有人都配有的資格,但生活又是另外一碼事。

她曾在某本書裡看過這樣一句話:“真正成功的生活伴侶,是在合夥人的基礎上,加一點點愛情。”

可懂了又如何呢。

她一步步往樓上走。

懊悔遺憾、心動波瀾……她這小小的身體裡能產生的所有濃墨重彩,全部用在添滿那一張圖畫了。

“想那麼多幹嘛呢……”白璐將繁亂的思緒撥開,輕輕敲響寢室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