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在笑著。
那猩紅的雙眸在黑暗中顯得更加奪目，似乎有血色暗芒在緩緩流動。
只是那嘴角挑高的弧度傲慢而又冰冷。
少年的周身被無形的烏黑所束縛，如同囚籠一樣將世界裡的少年困住，即將一點一點殘忍地撕裂吞噬，最後完全吞沒在無盡的黑暗裡。
那雙紫眸緩緩被黑色所覆蓋。
惡魔漸漸看著那雙眼眸裡自己的身影也逐漸消逝。
然後，一切戛然而止。
“沒意思。”
惡魔低垂著眼看著從半空中垂直墜落在地上的少年，他嘴角的笑隱了下去些，那雙血眸定定地看著失重摔在地上的少年，然後用無趣的表情懶散地說著。
似乎剛才的一切只不過是個隨性的小玩笑一般，因為沒看到意料中的反應，而覺得無趣所以就放棄了。就像是，那他一直貪婪渴求著想要得到的美味的靈魂，最後發現也不過是不值得一提的無味的白水般。
“怎麼比以前，還沒意思了。”
惡魔高高在上地俯視著正支撐著身體坐起來的少年，惡魔的眉頭微微蹙起用一種索然無味的語調說著，更像是在抱怨著般，然後懶散地蹲了下來，輕嘆了一口氣伸出手指。
冰冷的指尖滑落在了少年的眼角邊，然後黑色的指甲滑了下去，像是沿著一種莫名的軌跡般落在了少年的唇上，惡魔的眼睛微眯了眯眼，抿著嘴角輕笑著湊了上前去。
當惡魔的唇觸碰到少年的唇上時，少年空洞的視線緩緩有了焦距，銀白如水的髮絲落入視線，少年的手指微微動了動，抬眼注視著惡魔的眼。
冰冷的氣息沿著唇縫進入口腔，充滿試探性地輕輕含吻著，靈活的舌尖滑過少年的口腔，惡魔的眼睛微眯著冷靜地注視著少年的表情。
少年的睫毛微顫著，然後他伸出了雙手，身體主動貼近了惡魔冰冷的身軀。他的手指觸上那微涼的銀髮，緩緩伸進了惡魔的髮絲之間。少年閉上了眼，像是順從，又像是暗示般的輕微地抵了抵對方的舌尖。
惡魔的呼吸一顫，突然間用力將少年壓倒在了地上，他退開了少年的唇角，但是卻死死壓住少年的身體，氣息在空氣間交融著，身體毫無間隙緊緊貼近著對方。
“看來，像是很習慣了一樣？”惡魔勾起嘴角曖昧地笑了，他的長髮垂落在少年的頭側，恍若流瀉的銀月光般。明明是疑問句，卻更像是肯定句般，血眸裡的暗紅色漸漸淺淡了下去。
“……你在高興嗎？”少年的指尖纏繞著那銀髮，沿著微涼的觸感滑下，髮絲滑落指間。少年的表情有些迷茫，手指緩緩落在惡魔漸漸變為碧綠的雙眸，之前的殘暴和憤怒似乎都退卻了。
惡魔似乎怔了下，微蹙著眉像是故意忽略這個問題般低頭繼續了剛才的吻。
惡魔的唇壓了下來，不容拒絕地抿吻著少年的下唇，舌尖沿著唇縫極具壓迫感地入侵，俘虜他的全部。吮吸的力度越來越劇烈，對方的舌纏繞著他，不斷舔舐翻攪著，他口中的一切被對方決絕而又瘋狂地攝取，彷彿是要奪取對方的一切般。
他的身體籠罩在肖巖的上方，全然將他壓在身下，黑袍似乎將少年完全掩埋在了惡魔的囚籠之下。洶湧的親吻，少年的呼吸被對方密不透風地征服佔有，似乎有一種無限蔓延開來的炙熱的瘋狂衝破了束縛，再也無法阻擋。
【天亮了。】
全身火燙，全身的每一處都疼痛不堪，像被灼燒般痛苦難耐。
不夠，完全不夠，一點都不夠。
【所以，今天我要死了。】
惡魔用力咬上少年的嘴唇，狠狠地碾磨舔舐著，讓鮮血滲透出來，然後讓猛烈地唇舌交纏充溢上一股濃烈的血腥味。遮住他的眼，蓋住他的耳，吻住他的唇，抱住他的身體，永遠將這個人類囚禁，無法逃開自己的束縛。
無法遮掩心中的渴望，哪怕撐裂了血肉擠碎了骨骼，也要將這個人類的身體和靈魂完全擁有。
【不會，不會再記起來了。】
有種無形的痛苦和絕望突然迸裂開來，恍若曾經在無盡時光歲月裡點點沉澱下來的黑暗壓抑完全爆發了出來，那細細碎碎的聲音無處不在，夾雜著無窮無盡的話語聲，爭先恐後地擠入他的大腦，尖嘯著讓他的記憶混沌不堪，只剩下無盡的恐懼和苦痛。
惡魔的身體似乎在痛苦得顫慄著，但身體卻仍然兇狠地完全壓制住少年，完全肆虐地侵入少年的氣息，一切都像是失控了般，整個世界似乎都就此顛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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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真的，還在跳動呢。】
惡魔的手壓上了少年的胸口，感受到那起伏的心跳。
是在跳動著的心臟。
活著。
是活著的。
這一刻，惡魔突然覺得自己的胸口被這個人類的心跳所填滿了。缺口已經合攏，骨與骨交融，血與血相通，但一旦分離，必然血肉模糊，失血而亡。
【那，希歐多爾……】
惡魔緩緩直起了身，身體卻在不自主得顫抖著，他睜著眼有些恍惚地看著躺在地上喘息的少年。失落的記憶在此刻依舊缺失，但似乎有什麼崩塌的存在正在零碎地重塑著，在重重疊疊的叫囂凌亂的聲音中，有什麼微弱的男聲，卻格外清晰地存在自己得腦海裡。
【其實，如果能一直這樣和你走下去，也不錯呢。】
惡魔伸手將自己垂落得長髮從額頭向後捋，那雙碧綠的眼眸似乎又緩緩滲透出了血色，惡魔無焦距的視線靜靜看著少年，那雙紫眸像無底的深水般，惡魔感覺自己正直直得朝裡面墜落下去。
直到這一刻，一直瘋狂脫離的軌道似乎終於重回到了道路，崩潰的世界也就此重塑。
扭曲了，崩潰了，然後再次淪陷。
【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突然間惡魔笑了起來，一開始只是悶聲地大笑，然後像是壓抑不住笑得越來越放肆。
空蕩蕩的空間裡只能聽到惡魔空洞而又狂妄的大笑聲。
“這到底算什麼啊？”惡魔笑著說著，手撐著自己劇烈疼痛的頭，大腦中衝壓著無法記起的壓抑和絕望，那樣深切的痛苦即使沒有了記憶的存在仍然逃脫不開。越來越多擠壓著的聲音尖銳得在大腦裡叫囂著，口中蔓延著的血腥味似乎越來越濃重，有種粘稠而又噁心的感覺像是吃了人的軀體般。
“不過是一個人類而已。”惡魔突然伸手扼住了少年的咽喉，轉紅的血眸裡充滿了殘虐和憤怒。少年的身體被輕而易舉得提近了身，微張了口因窒息而痛苦地微蹙著眉，但是他的雙手依舊無力地垂落在身側，沒有絲毫的反抗。
一個人類而已，有什麼資格清除惡魔的記憶，有什麼資格讓惡魔恐懼痛苦，有什麼資格一直冷眼漠視著卻玩弄著惡魔的存在？可笑，太可笑了！
即使是現在，仍然滿眼毫無感情的，只是在平靜得等待著死亡而已。
似乎什麼都不在那雙眼裡，就如同高高在上的神一般，而惡魔卻像是可笑卑微到極點般。
少年的手緩緩抬了起來，然後毫無重量地搭在了惡魔扼住自己咽喉的手上，不像是在掙扎，但惡魔扼住的力度卻收了回來，但手仍然扣住。
“我答應你不會再有下一次了。”少年的喉嚨似乎受傷了，說出來的話語輕微而又沙啞，那雙紫眸像是第一次般滿滿載載地將銀髮惡魔映入少年的世界，“所以那是最後一次。”
“希歐多爾，你還要不要我的靈魂？”
少年問得很認真，一字一字緩慢而又深刻。
“不會被奪走的，完全屬於你的。”
惡魔的手緩緩落了下去，血紅的眼眸注視著少年，似乎看到了一個甜美而又誘人的陷阱。
——無法拒絕。
光漸漸從少年的腳底隱現出來，詭異繁複的花紋圖案蔓延著莫名的軌跡組成了一個巨大的發光的圖陣，少年的身體也有相似的花紋從皮膚上隱現出來，完全覆蓋上了全身。像是從世界裡出現了新的空間般，碎裂的光灑下，伴隨著氣流少年的髮絲在微微飄揚著。
於此同時，惡魔睜著眼感覺到胸口一陣炙熱，低垂著眼卻看見自己的胸口也有一個和地上相似的花紋圖案，正發出刺眼的亮光。然後從胸口那處也隨之在全身蔓延開了詭異的圖紋，隱隱夾雜著一股熟悉的血味。
“一起走？”
少年站在光束間，那雙紫瞳融合著柔和的光，嘴角勾起淺淺的弧度，當他得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時還有種溫柔地被裝入了整個世界的錯覺，然後他的右手緩緩抬起，五指捲曲著張開。
這樣的畫面刺入了惡魔的腦海中，似乎在很久以前，他也曾看到過這樣的情景，只是卻並沒有聽到過這一句話，這個人類也並沒有伸出過手。
惡魔勾起嘴角笑了出來。
人類的陷阱，竟比惡魔還要可怕。
惡魔大步向少年走去，然後伸手將少年用力完全擁入懷中，刺眼的光瞬間耀眼之極。
當光芒隕落後，窒息的黑暗也破碎開來。偌大的房間裡，靠在牆邊的面目全非的女人早沒有了呼吸，血還在一滴一滴地落下，一片狼藉的房間只剩下了一條少年落下的繃帶。
一切，止於靜止，重回黑暗。
在未知的另一個世界，又是嶄新的開始。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