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安好。”
隋詩瑩到時,大夫人正在吩咐那些丫鬟擺桌,見隋詩瑩來了,叫她坐下,隋詩瑩便安分的坐著。
大夫人注意看乖乖坐著不語的隋詩瑩,走過來說道:“詩瑩,不知送來的雪蓮可有用?”
隋詩瑩才想起香凝的囑咐,記得向夫人道謝。
隋詩瑩連忙站了起來:“夫人,詩瑩還沒有好好謝你,真是失禮。多謝夫人的關心,雪蓮那樣珍貴的藥材,且是夫人送的,詩瑩不敢浪費了,便好好收著。”
琴如煙看著一本正經的隋詩瑩,先是愣了愣,笑了起來。
“詩瑩還是和以前一樣客氣,一味藥材,哪有你這金枝玉葉重要?先前老侯爺囑咐,讓你靜養,不可打擾,也沒有怎麼去看你,還怕你怨我呢!”
隋詩瑩抬起頭,學著琴如煙笑著:“夫人言重,詩瑩如何怪你呢,兩個哥哥還沒有來麼?”
香凝說,老侯爺還有她和蘇衍,才是寧遠侯府中可以信任的人,也希望隋詩瑩儘量只信任侯爺,自己和蘇衍是隋詩瑩的母親安平郡主救回來的,赴湯蹈火都在所不惜。
隋詩瑩自己怎麼捨得讓他們去赴湯蹈火呢?
話畢,隋品良和隋利和兩人便一前一後走了進來,隋詩瑩站起來,對著兩位同父異母的兄長行禮。
隋品良看著隋詩瑩,笑道:“妹妹可是比先前更動人了,莫不是因為要嫁人的緣故?”
隋利和用手撞了隋品良,示意他不要亂說,隋詩瑩也不惱,這兩個月對侯府裡的情況大概瞭解,比如這大夫人琴如煙,先前只是侯府一個婢女。
蔣一舟是隋品良的朋友。
隋利和性子溫和,待人也好,不過是琴如煙的孩子,祖父也一概不喜歡。
這兩個偏偏是隋家的骨肉,也多虧了這兩個骨肉,父親又被琴如煙迷的神魂顛倒,冷落母親,母親生了自己,不久後鬱鬱寡歡而終。
倒是琴如煙,被扶為了正室,祖父和父親那是鬧得水火不容,隋家如何讓一個婢女成為正室,豈不是讓天下人笑話。
父親也是一身傲骨,不肯罷休,大涼和陳國戰事吃緊,父親奉命帶兵出征,戰死邊關,屍骨埋沙。
兩萬羽林軍,剩了八千人回朝,換來了陳國和大涼的停戰約定,兩國交好,止戈為民。
隋廣鴻永生留在了大漠,走之前留了信,就像是知道自己回不來一般。
信中說,女兒就託付給父親了,琴如煙也是隋家的人,那兩個孩子也是隋家的血脈,她為人良善,心思敏捷,定能照顧好隋家,做好隋家的主母。
卻沒有半句是說給自己聽來覺得有些可憐的母親。
沒了記憶,隋詩瑩對琴如煙也只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是不喜歡,甚至有些恨意。
“品良,可別胡說,詩瑩是你妹妹,如何講這樣的玩笑?”隋品良訕訕而笑,不情願的說了聲“大哥失禮了,詩瑩莫怪。”
隋詩瑩笑著搖了搖頭。
隋利和對著隋詩瑩笑了笑,問道:“詩瑩氣色是好了許多,家裡人都很擔心你,尤其是祖父。”
“嗯……”琴如煙在旁咳了一聲,她看了隋利和一眼,隋詩瑩也只是笑笑。
“侯爺!”在外守著的小廝喊道。隋詩瑩幾個站了起來,等著隋志進來,其餘僕人都作拜禮狀。
“大家都坐。”隋志鏗鏘有力的聲音,帶著能穿透耳朵的力量,有著與生俱來的威嚴和氣魄。
隋志髮絲已生了雪白,臉上起了些褶子,顯得隋志有些溫柔起來。
待隋志坐了,琴如煙坐了,兩個哥哥坐了,隋詩瑩坐下。
“大娘子好生忙碌,辛苦了!”隋志說道。
“父親說的哪裡話,上元節,家裡人本該好好聚一聚的。”琴如煙說道。
“……”隋志不說話了。
“詩瑩,多吃點肉,你看你,瘦的什麼樣子。”隋詩瑩雙手拿起碗,將隋志夾的菜接過。
席間的氣氛,真是令人有些透不過氣。琴如煙先是給隋詩瑩夾了菜,又給兩個兒子夾了菜。
大家都不怎麼說話了。
先前隋詩瑩都是在自己房裡用飯,偶爾也和隋志一起吃飯,隋志除了問自己身體的情況,祖孫倆話也少,但不覺尷尬。
如今這場合,就如把兩家仇人叫到一張桌子吃飯一般。
琴如煙先是說起了話,用那細細的嗓子。
“父親,孩兒最近在想一件事,得先和父親商量,聽聽父親的意思。”琴如煙放下本就沒怎麼動的碗筷,看著面無表情的隋志說道。
隋志的動作頓了頓,又拿著客筷給隋詩瑩夾了菜,琴如煙就繼續說:“品良也不小了,孩兒想著是不是該考慮考慮他的婚事了,澤夢的女兒們,眼光都高,都是看對方的出身挑人家。”
隋志把碗筷放下了,隋詩瑩還有那兩個兄弟也放下了。
隋志接過丫鬟遞來的帕子,擦了擦嘴,說道:“若是他肯多用功,學那宋家的二公子,想著也不用你操心。”
琴如煙的表情凝固在了臉上,隋品良慢慢低頭對著桌子。
“品良聰慧,今年的會試一定能拿到好結果,到時也不怕好親家不找上門,大娘子你說是不是?”隋志問道。
琴如煙呵呵的笑著:“父親說的是。”
“我吃好了,你們慢用。”隋志便下了席。
隋詩瑩看著琴如煙有些難看的表情,還有隋品良咬牙切齒的模樣,斗膽說自己先走了,畢竟還要去湖心亭。
隋詩瑩三人走在前面,隋利和追了上來,一如既往的認真表情,說道:“詩瑩,大哥就是那般性子,說話不經想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隋詩瑩想著,那大哥想暗諷自己,自己還能懟過去不成,何況大夫人還在,豈不落了目無尊長的口舌,這二哥性子好是好,可自己也不能相信他。
畢竟他是琴如煙的孩子,定是向著琴如煙的,如何向著自己這個在他們看來任性妄為的隋家三小姐?
“二哥哥,詩瑩明白,你快回去坐著吧,外面冷。”隋詩瑩行了一禮便帶著香凝還有蘇衍去找隋志了,要出去的事還沒有和祖父說,他讓蘇衍在院子裡都跟著自己,就是怕自己再悄悄跑了。
隋詩瑩突然覺得自己是多麼的稚氣,害得隋志為自己操心。
香凝說,作為隋家的獨女,出了事,老侯爺三天衣不解帶,寢食不安。還得操心羽林軍的事務。
隋詩瑩在門口看著背著手站在書案前沉思的隋志,自己再也不會讓他操心,隋詩瑩想道。
“祖父。”
隋志轉過身,眨了眨眼睛,看來者是隋詩瑩,笑著問道:“瑩兒,找祖父可是有事?”
“果真是瞞不過祖父,今夜上元節,外面的花燈好不熱鬧,詩瑩許久沒有出去過,想去看一看,蘇衍哥哥也在,您大可放心。”
隋志帶著詢問的眼光看向身後的蘇衍和香凝兩人,雖然不明顯,隋詩瑩還是看在眼裡。
大概是得到準確的答案,隋志帶著慈祥的神情,抬手摸了摸隋詩瑩的頭:“好,你出去玩的開心。”
隋詩瑩突發奇想的環手抱住了隋志,抬頭看著隋志笑的極為開心:“謝謝祖父,您果然最好了。”
“去吧,去吧,巳時前一定回來,祖父可是會去找人的。”
“嗯,詩瑩知道了。”
出了隋志的書房,到屋子後,隋詩瑩先將頭上的釵環能取的都取了,隋詩瑩可不想讓蔣一舟覺得自己去見他還是盛妝相配。
本想說,要不直接扎個馬尾得了,又覺得現在這個髮式更為適宜,便只戴了兩個銀釵,素淨又不像是去私奔的。
和香凝兩人都穿上了那殷紅的斗篷,這本就是新年的喜慶紅色,看著也像是出去玩耍的。
蘇衍倒是捨得加了衣服,大概是香凝說了他。
三人從侯府後門坐上馬車,不能讓琴如煙的眼線看見了,跟上來怕是不好,雖說已徵得祖父的同意,若是知曉自己是去見蔣一舟,怕是又得傷心。
蘇衍駕著馬車,隋詩瑩坐在車裡,聽得車軲轆滾在地上的聲音,有些心煩意亂起來。
開啟車簾看向澤夢的街道,果真是人來人往熱鬧無比,那些彩燈匯成了一道暖黃的河流,傾瀉在談笑風生的錦衣華服上。
“香凝,外面怎麼還有許多官兵?”隋詩瑩看見穿著寒衣鐵甲的將士一隊一隊的在街區間巡邏。
“前日聽幾個老媽子講,上元節四處明火,千燈繁華,危險相隨,皇上安排三皇子守衛上元節的澤夢城,謹防有人藉此鬧事,或是起火等。”香凝也抬起簾子看了一眼,對著隋詩瑩說道。
“哪個三皇子?”
隋詩瑩只覺得自己莫不是傻了,陳國的三皇子還能有誰?
香凝笑了起來,說道:“我的大小姐,你說是哪個三皇子呢?自然是你的未婚夫婿熠王爺了。”
“好好,我知道了,你別笑我了,你這樣一說突然還有點害怕不小心碰到那個梁恆,你知道他長什麼樣麼?”隋詩瑩問道。
香凝擺出了思索的樣子,又搖了搖頭:“我也就是聽人說過,香凝一個小婢女,如何見過皇家的人?”
隋詩瑩有些不開心的說道:“明面上你是婢女,實際上你可是我的好姐姐呢!”
“好了好了,大小姐,總之你的夫婿呢,人中龍鳳,你們倆配的很。”
“這些可都是他話,令人煩思的是,萬一他不喜歡我呢!見都沒有見過的人,之後就結了婚,可是要生活一輩子。”隋詩瑩聲音有些低了下去。
香凝抓住隋詩瑩的手:“郡主,你可別想這麼多,先前不是說了,一心待嫁麼?怎麼擔憂起這個來了?”
隋詩瑩勉強的笑起來:“我就是想想,我對自己可有信心的!”
說著又去看那澤夢的街道,怕香凝看出自己的心虛。
侯府的老媽子,大概有通天的本領,什麼訊息都知曉似的。
那三皇子,似乎是不喜歡與隋家的結親。
隋詩瑩也明白,隋家與皇家的聯姻,不過是當今天子下的一步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