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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嚴掌門則過上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日子,每天連人也不見,隔著門跟外面的人喊話。

大師兄無理取鬧不是一天兩天了,從小就這毛病,程潛慣常的處理方法就是默默回去修煉,反正不用搭理他,過兩天自己就好了。

可是這一回,程潛總是不由自主地走神,心裡來回琢磨那日真龍旗下李筠說過的話。

終於,程潛默默地起身,掃了一眼他一塵不染的房間與桌上的涼水,自己都感覺到了自己的寡淡無味,他轉身推開門出去,無聲無息地落到了嚴爭鳴屋外,好像一片簌簌不驚的葉子,連一粒塵埃都沒有驚動,在微微翹起的房簷上坐了下來。

這年是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中秋正日子裡反而微有些缺憾,南疆夜空澄淨,月色如洗,看久了竟還會覺得有些晃眼,遠山與近樹,無不身形綽約。

小時候在扶搖山上,每年中秋,師父會帶著他們過家家一樣地祭祖拜月,然後將他們一起領到“不知堂”裡分糕點與水果吃,大師兄那時自以為已經長大成人,常向師父要新釀酒喝,師父卻總拿他當孩子糊弄,拿一大壺桂花糖水,兌一個杯底的酒讓他嚐個味,騙他說這是正宗的桂花酒。

後來這個長不大的習慣被大師兄儲存到了青龍島,每次飲酒,必要用桂花糖水兌過,不然就好像不是滋味一樣。

修行路漫漫,一年一度的年節好像一個又一個的點,過一次,就好像先前種種也能跟著翻篇似的。

可是程潛回憶起這些,他感覺那些久遠的記憶似乎總是和自己霧裡看花終隔一層。

他發現自己的血已經冷了。

程潛忽然從房簷上翻了下去。

此時上了年紀的店家掌櫃已經休息了,只剩下他女兒在算賬,被突然出現在眼前的程潛嚇了一跳,店家小娘子對他不愛搭理人的死德行印象深刻,跟他說話有些犯怵,怯怯地上前問道:“公子有什麼吩咐?”

“呃……”話到嘴邊,程潛才覺得自己說出來有點傻,他原地猶豫了片刻,頗有幾分自嘲地微微笑了一下,摸出點零錢,“有勞姑娘幫我置辦些東西。”

片刻後,程潛提著兩個酒桶和一個油紙包敲了敲嚴爭鳴的門。

裡面傳來一聲不耐煩的:“正閉關呢,吵什麼?”

程潛還是頭一次碰見閉關閉得這麼隨意的。

他在門口默默地站了片刻,心道:“我為什麼要和他這麼客氣?”

回想起來,他幾時客客氣氣地敲過嚴爭鳴的門?幾時小心翼翼地哄過嚴爭鳴?

“我也有惶恐嗎?”程潛這麼想道。

然後他並指一劃,輕易便將這凡間酒樓客房的門劃開了,程潛不緊不慢地一提衣襬,堂而皇之地破門而入,在嚴爭鳴目瞪口呆下微微一彈袖子,鳩佔鵲巢地把東西放在桌上,這才開口道:“你差不多也行了,沒完了麼?”

嚴爭鳴:“……”

嚴掌門保持著盤膝而坐的姿勢,做夢似的眨眨眼,目光落到桌上的酒桶和油紙包上,呆呆地問道:“這是什麼?”

程潛瞥了他一眼,將油紙包拆開,露出裡面幾塊粗製濫造糕點,又揭開其中一個酒壺,一股酒香飄然而出,另一個酒壺裡則灌滿了糖水,程潛恐怕糖化不乾淨,拎起壺用力晃了晃,這才將二者兌在一起,招呼嚴爭鳴道:“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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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爭鳴:“……不受嗟來之食。”

程潛:“不吃麼?”

嚴爭鳴默然片刻,十分沒骨氣地走了過來。

程潛站起來道:“我去叫二師兄他們……”

“哎,”嚴爭鳴伸手拉住他,“不用叫了,他們倆這幾天都忙著,再說……你不在了以後,我們也沒有過節的習慣——坐下陪我喝一杯。”

程潛猶豫了一下,坐在桌邊,看著嚴爭鳴拿了兩個杯子,倒了兩杯酒水,推了一杯到程潛面前:“能喝麼?”

“能,”程潛點了個頭,“只是很久沒喝過了。”

嚴爭鳴隔著一張桌子坐了下來,目光落到程潛臉上,十五夜裡月光滿得太過了,程潛總覺得大師兄的目光幽深得似乎不同尋常。

嚴爭鳴說道:“我見你一直只碰清水,還以為是修行的緣故,不能吃別的東西。”

程潛頓了頓,繼而坦然道:“我在聚靈玉中修成元神,先天辟穀,美食與美酒容易勾起口腹之慾,慾念雜亂,碰上天劫會不好過,於是不必要的那些也就乾脆都戒了。”

修士畢竟都是凡人出身,食色之欲始終還是伴隨終身的,尤其是食,多年來早已經習慣,哪怕肉身可以辟穀,大多數修士若不是到了洗髓的關鍵時刻,或是刻意修行絕情斷欲之類的功法,大多數還是會保留凡人時期的習慣。

嚴爭鳴點點頭,心裡有言語無數,對著程潛卻不知從何說起,只好悶頭喝酒。

程潛淺淺地啜了一口杯中酒——說是酒,其實酒味已經被糖水衝得不剩什麼了,一股濃烈的甜直衝眉心,程潛一時間有些不適應,抿抿嘴,又將杯子放下了,好半晌嘴裡的甜味才少許散開,似乎喚醒了他塵封得鏽住的感官。

自胸口往下,一股暖流直衝入心脈,程潛微微顫抖了一下,體會到了某種久違的做人滋味。

嚴爭鳴忽然沒頭沒腦地問道:“小潛,你這麼嚴行克己,也是為了修長生、向天道麼?”

程潛不知這話從何而起,頓了一下,答道:“沒想過。”

嚴爭鳴側頭看著他。

程潛道:“師父以前說,飛昇或是死了,並沒有什麼不同,我當時不明白,現在想想,確實也一樣都是塵緣了斷、後會無期,天道那麼狹隘,挖空心思地幹什麼呢?不如好好活著,大家在一起熱熱鬧鬧的好。”

嚴爭鳴輕聲問道:“和我……們一直在一起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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