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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8

08

蘇盞把衣服丟給他,“還你衣服。”

說完瀟灑地轉身就走,今晚這離開的麻利勁兒倒是讓徐嘉衍忍不住看了好一會兒,直到對面“嘭——”一聲關上門,他才用舌尖頂了下腮幫,慢悠悠地關上門。

週五下午的時候,徐嘉衍發了一場高燒。

蘇盞敲他門的時候,他睡得昏天暗地,大明怎麼打他電話都不通,於是打給蘇盞。她下午四點有一場面試,正在看稿子,一接起電話大明就說他家老大不見了。

她把稿子扔一邊,鎮定地問大明:“怎麼不見了?”

大明那邊正在辦登機手續,老大不在,除了副隊孟晨悠哉悠哉地嚼著口香糖,其餘人都亂成一鍋粥,打比賽沒有老大鎮著大家都有點心慌啊!

大明說:“我們今晚的飛機飛舊金山比賽,本來說好兩點機場見啊,這都快三點了,老大還沒來!打他電話也一直沒人接,蘇小妹兒,你幫我去隔壁看看,看他是不是昨晚又熬夜睡過頭了。”

蘇盞把門拍得震天響,徐嘉衍真的來開門了的,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睡得臉頰發紅,也不管來人是誰,開了門就轉身回臥室,倒回床上呼呼大睡,高瘦的身材,像一隻大蝦一樣窩在床上。

蘇盞跟在他後面,怎麼喊他,他都沒反應,這才意識到不對勁兒,伸手一探,這額頭燙的都可以烙餅了啊!

她拍了拍他的臉,叫他:”徐嘉衍。“

他不理,抱著被子,頭埋在枕頭裡。

她又重重拍了下,“徐嘉衍,你起來,你在發燒。”

他一手將她擋開,口氣不耐:“別吵。”

得,脾氣本身就不大好的人,發起燒來,真拿自己當天皇老子了啊!

蘇盞站起來,叉腰瞪了他一會兒,這才下樓給他去買溫度計,買藥,又買了幾盒退熱貼,結賬的時候接到大明電話,“蘇小妹兒,找到老大沒?!”

蘇盞舉著電話,收好零錢,往外走:“發燒了。”

大明啊了聲,“那比賽怎麼辦?”

“那破比賽沒了他,你們就不能活了是不是?!”

怎麼能是破比賽呢?這比賽對老大來說很重要啊。

別人他大明不知道,但對於pot來說,比賽排第一,其他統統靠邊站。

他十五歲認識老大,就跟著他屁股後頭晃悠,任誰說一句老大的不是,他分分鐘上去跟人擼袖子幹架,那時候的pot,一心撲在比賽上,向來不拿自己的身體當一回事兒,訓練訓到胃出血,第二天照常飛國外比賽。

那時候他是真崇拜他吶。

不光是他,隊裡好多人都崇拜他,但他私下裡不愛跟人交流,也不愛說話,平時碰到了心情好的時候跟你點個頭,久而久之,就有人覺得他裝\逼。那時候就他跟孟晨整天粘著他,老大從一開始的不理不睬,到後來的不排斥,漸漸的,也會跟他們說話了,那天來問他要不要加入的時候,大明真是興奮的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18歲冬季賽,他拿下人生中第一個冠軍,淡然地身披國旗手捧獎盃站在舊金山的領獎臺上。

臺下的孟晨和大明比他還激動,兩兄弟抱頭痛哭。

後來的慶功宴上,戰隊一夥人在美國的酒吧裡喝醉了,pot帶著他和孟晨去了一個舊金山的一個漁人碼頭,那附近有個真人cs野營基地,基地的老闆james是退役的cs職業隊員,在美國集訓的那段日子,隊裡的人經常去那邊打真人cs。

那晚,就他們三人,聊人生,聊現在,聊未來,聊女人。

那時大明才真正覺得靠近老大一點兒,也是那時候,他才知道,老大心中的熱血。

男生吶,

總是有種莫名的愛國情結。

他說要讓世界各地都飄著五星紅旗。

大明忽然想到,好奇地問:你們如果不選擇電競這條路,你們會去做什麼呢?

孟晨說,他可能會去當老師,大明噱他,就丫這尿性,還當老師,可千萬別誤人子弟了。

問他為啥要當老師,孟晨抽了口煙,一本正經地告訴他們,學生純吶!

兩人拿腳踢他,汙!

兩人都好奇地看著一邊沉默抽菸的pot。

老大,你吶?

徐嘉衍穿著迷彩服坐在草地上,手邊擺著槍,一條腿擺直,一條腿曲著,手搭在膝蓋上,收起一貫的老油條,正色道,

“當兵。”

孟晨問他,為什麼要當兵?

他笑笑不說話,其實哪個男人不想當兵,哪個男人都想過要當兵吧?

——因為那顆心啊。

那顆願將血淚寄山河,去灑東山一掊土的心。

其實徐嘉衍高三的時候偷偷瞞著徐國彰去徵過兵,後來,不知被誰傳到徐國彰耳朵裡,當天就把他逮回家,關了一個月,直到他打消那個念頭為止。

徐國彰從小就把希望都寄託在他身上,他盼望著他長大,盼望著他成才,盼望著他成為“國家的棟樑。”

盼望著有一天,他能撐起整個家。

是啊,徐嘉衍現在是能撐起整個家啦,他每場比賽拿回的獎金都是大把大把的,夠他的藥費,夠他的工資,夠還他的房子貸款,可那又怎麼樣吶,父子兩個,越走越遠,鬧的越來越僵。

徐國彰從一開始罵他的沒出息,後來罵他“有幾個臭錢了不起?”

再後來就不罵他了,見了面,兩人誰也不搭理誰,再後來,徐嘉衍也不回去了。

雖然徐嘉衍從來不曾提過,但大明一直都知道,老大有多麼重視這場比賽,cpl在05年的時候因為資金問題宣佈停辦,10年被美國某遊戲巨頭收購,11年迴歸,今年是迴歸後開辦的首場比賽,也是pot職業生涯最後一場公開正式的比賽。

明年他即將退役。

他的十年榮耀,終將散場。

所有人都期盼著他榮耀奪冠,拿下這最後一個世界冠軍,完成他的“大滿貫”。

……

大明鄭重其事地對電話那頭的蘇盞說:“蘇小妹兒,老大就拜託你了,我們會好好比賽的。”

然後,就聽見孟晨在那邊不耐煩地說,“跟她廢話那麼多幹什麼,讓她好好照顧老大就行了。”

嘿,我成你們保姆了是不是?

大明掛了電話,把兄弟們都喊過來,交代了一下:“老大發燒,來不了了。”

孟晨:“我就說他那麼折騰自己,早晚得出事。”

“雖然老大不在,這場比賽咱們也得幫他拿下是不是?十年榮耀,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短短一句十年榮耀,兄弟們激情被點燃,一下子就振奮,舉臂高呼:“必須的!”

雖說才是1\4半決賽,但這場比賽確實引起了高度關注,第一是因為cpl的榮耀迴歸,第二就是因為pot,據說是他職業生涯中的最後一場正式比賽。#pot十年榮耀#這個話題已經持續在微博熱搜榜飄紅好幾天。

……

公寓裡。

蘇盞幫徐嘉衍測了□□溫,——40度!

她拿著溫度計望著床上的人。

大概是渾身都冷的難受,他喜歡把臉埋進枕頭裡,蘇盞怕弄醒他,又怕弄不醒他,糾結的很。

蘇盞坐在床邊,低聲哄著他讓他把臉露出來,他不理她,蘇盞就把他的腦袋強行掰過來,又被他一手開啟,這麼來回幾次,蘇盞手都快被打腫了還沒給他貼上退熱貼。

“再不把腦袋露出來,我就下嘴了!”

她低聲吼。

還真管用,這回倒不亂動了,哎——她有點失落地把退熱貼貼上,下個嘴的機會都不給。

終於把退熱貼貼上,坐在床邊休息的時候,閒閒地打量起了他的臥室。

色調跟客廳一致,不亂但也算不上整齊,沙發上丟著幾件外套,還有鍵盤滑鼠,桌面上還有幾個耳機,遊戲手柄堆在一起,靠裡的一面牆掛了滿滿的獎牌,櫥窗裡也都是形形□□大小不一的獎盃,櫥窗最上面正中央空了一格,什麼沒放。

就差那一個,就滿了。

他特意空出的位置一定有什麼重要的意義?

她湊近觀摩了幾眼,幾乎都是冠軍,金牌,獎盃……

有wg的,世界錦標賽的,eswc(電子競技世界盃)……蘇盞這短時間來也看過不少關於電競這方面的影片,包括賽事包括一些榮耀,因為也是剛加入國家體育賽事不久,中國政.府對這塊投入的資金並不多,遠遠及不上韓國日本,這兩個國家每年的私營企業會拿出很大一部分錢來投資電競事業,回報也大,比中國更重視。能夠撐起一個戰隊確實不容易,尤其是前期的時候,涉及到隊員工資、衣食住行,比賽這些等等。但早期的電競圈,大家也不在乎能賺多少錢,全憑著一股子熱血在打比賽。這幾年,比賽越來越商業化,不賺錢的戰隊很容易被市場淘汰,解散。

誰也不提夢想。

確切地說,這面牆,大概就是承載著所有電競愛好者的夢想。

她轉頭看了眼床上閉著眼熟睡的人,心裡微微熱了熱。

男人的世界都這麼熱血嗎?

真的好讓人沸騰。

……

傍晚,她打電話給成雪,問粥怎麼熬?成雪隔空教學,心裡還納悶兒這大小姐怎麼開始學做飯了,蘇盞沒多解釋,聽著她的指示,把米淘乾淨放進電飯煲裡,又開啟冰箱,讓成雪指導著弄個清淡的小菜給他下飯。

成雪越聽越不對勁兒,“你到底在弄什麼?你不是從來不下廚房的人嗎?”

蘇盞翻冰箱翻得樂乎,“你甭管。”

徐嘉衍的冰箱很空,除了幾片麵包和幾個雞蛋,還有幾罐牛奶,倒是乾乾淨淨的,她盯著雞蛋琢磨起來,小聲嘀咕:“發燒應該不能吃雞蛋吧?”

成雪耳尖,立馬逮著她發問:“誰發燒了,誰發燒了!你有事兒瞞著我?不會是給男人做飯吧?”

蘇盞不理她,繼續翻冰箱,哎——

等等等。

這是什麼?

她從冰箱的小夾縫裡,翻出一個四四方方、用錫箔紙包裝的藍色小袋子。

蘇盞拿在手裡翻看了一會兒,又不動聲色地塞回去,鎮定地繼續翻冰箱。

成雪急了,“你他媽有物件兒了居然還不告訴我?”

“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兒。”

成雪聽出一點兒苗頭,“看來就是有目標了啊,什麼樣兒的?什麼樣兒的?”

彼時,正好一個電話打進來,蘇盞把電話拿下來看了眼,對著成雪說:“先不跟你說了,我有電話。”

也不顧成雪在那頭嚷嚷,徑自切換了通話,

“請問是蘇盞小姐嗎?您下午的面試還要來嗎?”

“不好意思,我不參加了。”

……

徐嘉衍睡醒的時候已經下午六點,腦子昏沉,出了一身的汗,身上黏糊糊的,他撐著身子坐起來,揉了揉頭髮,準備去洗澡的時候,聽見廚房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他尋著聲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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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畫面他大概這輩子都忘不了。

廚房滿地狼藉,鍋碗瓢盆亂七八糟全部丟在碗糟裡,地上還躺著幾個碎了的蛋和幾片菜葉子,還有一些麵包碎屑。

蘇盞把第二鍋粥端出來的時候,徐嘉衍正抱臂倚著冰箱,挑著眉問她:

“這他媽都是你的傑作?”

蘇盞端著鍋,回頭看了眼,茫然地點點頭。

徐嘉衍:“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和你有仇嗎?”

蘇盞想把手裡的鍋丟過去,潑他一臉粥,衝他吼,“你瞎嗎?!姑娘我在為你洗手作羹湯你看不出來嗎?!”

看到那張臉,又硬生生把火氣壓了下去,“你在發燒,我在幫你熬粥。”

他挑眉看著那鍋黑乎乎地東西,不可置信地,“這玩意兒叫粥?”

“……”

徐嘉衍憐憫又同情的拍拍她的腦袋,“白長這麼一顆腦袋了。”

說完,他轉身回了房間,等他再次出來的時候,已經換好了白色的隊服,拉鍊敞著,裡面是一件黑t恤,一手拎著羽絨服,一手拖著個全黑色的行李箱,雖然看上去狀態比之前好多了,但整個人還是不大精神,連頭髮也沒打理,他正跟電話那邊的人說,“幫我改簽凌晨的飛機。”

蘇盞喊住他,“你去哪兒?”

他把電話收好,放進褲兜裡,走到在門口換鞋,頭也不回地說:“舊金山,你出去的時候幫我把門鎖了。”

剛推開門,

徐嘉衍發現行李箱怎麼也拖不動,回頭看了眼,發現蘇盞正扒著他的行李箱,“你不要命了?你還發著燒呢?你這樣怎麼上飛機?”

他似乎是輕蔑地笑了下,居高臨下睨著她,似乎覺得這就是個笑話,“有差別嗎?”

蘇盞死死扒著行李箱,怎麼也不肯讓他拖走,“不行,你萬一暈在飛機上怎麼辦!”

“我最後警告你一遍,鬆手。”他厲色。

“不松。”

“金盞花,你找死是不是?”

——你全家都是金盞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