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涼，轉眼間戴氏的婚期兒就快到了，淑寧作為女兒，當然要操勞了，雖是很多東西都搞不利索，好在有不懂的還能去問問胡嬸子，馬馬虎虎倒也還能應付過去。
婚期將近，戴氏也沒太多閒工夫管幾個孩子。華子成天笑呵呵的，在衛蹇桓身後當跟班，如是不知情的見著還真會認為兩人是父子。
淑寧擬了婚宴要邀請的賓客名單，還有婚宴要注意的事項，險些要抓狂了。雖是寡婦再嫁，不易大肆操辦，然到底是自家孃親，怎麼也不能委屈了不是。當女兒當到她這地步，也真算是不容易了。
淑寧揉揉肩膀，朝床上一趟，看了看床頭櫃上擺放著的兩個瓷娃娃，不由咧了咧嘴，拿過那個沒面目的瓷娃娃，道：“小杜子，你在幹啥呢？唉……我可是忙暈頭了。”
這幾個月淑寧實在是禁不住杜鴻瑾糖衣炮彈的輪番轟炸，於是……很沒骨氣的投降了。好吧，其實是淑寧這丫頭每次都被人忽悠著繞進去，人家挖了坑，她沒腦子的就跟著往下跳了。久而久之，淑寧就被套住了，這悲催的血淚史淑寧實在不想回顧，越是回想越是對自己的智商產生質疑，於是淑寧只好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是他先追的，是他先追她的，她可沒輸。
淑寧和杜鴻瑾的地下情一直是瞞著她娘的，她實在是不好意思說出來。
第二天一早，淑寧將單子給她娘看，道：“娘，您看還要不要再加些什麼？”
戴氏不識字，讓淑寧念給她聽，聽罷，對淑寧道：“太多了，再減些。”
淑寧忍不住抽抽嘴角，道：“娘，這哪裡多了，再減，再減下去就沒了。衛叔雖是不介意，可我介意，怎麼的也是我娘，怎能隨便委屈了去。”
戴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摟著閨女道：“你這個丫頭……”
淑寧嘻嘻一笑，道：“娘，這些嫁妝還不都是您自個兒的。再說了，我現在不過才給了這麼些，到時候衛叔還不得加倍還回來。”
戴氏瞪了淑寧一眼，道：“你這個貪財的丫頭，也是，等你嫁人的時候，你衛叔還不得掀空老底兒。”
淑寧埋首在戴氏懷裡，道：“我這兒還早著呢，還有幾年玩兒的。倒是娘，什麼時候給我生個弟弟妹妹啊？”
戴氏唬著臉拍了淑寧一下子，道：“成天沒個正行的，說啥渾話呢？”
淑寧道：“這怎麼就成渾話了，娘還這麼年輕，再生一兩個也是可以的。嗯，這次我要個妹妹，華子這個小皮猴兒實在是太難搞了。”
戴氏被這閨女給弄得哭笑不得，道：“我的兒，你也不怕有了個弟弟妹妹，娘就不疼你了。”
淑寧道：“哪裡，我可是大姐，疼他還來不及，又怎會生氣。若是個妹妹，我要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成天抱著她誇。若是個小子，唉，那就讓華子教吧，再讓我教個皮猴兒出來就是我的罪過了。”
戴氏心裡熱乎乎地，道：“你從小就是個懂事兒的，不讓娘操心，又是個貼心的，小小的一點兒就開始操勞家裡，菩薩能讓你投生到為娘肚子裡，也算是為娘的福分。我的姐兒啊，娘只希望有個好男兒知道珍惜你。”
淑寧笑道：“娘不是老說我是菩薩庇佑的麼？肯定會賜我個如意郎君。”
戴氏也不由被淑寧這話給逗得哈哈大笑，一點淑寧的腦袋瓜，道：“你這個丫頭，還真是大膽。”
淑寧歪膩了她娘一會兒子，便道：“娘，我想去趟城裡。”
戴氏道：“你這三天兩頭的就往城裡去，可是有啥事？”
淑寧趕緊點頭，道：“是的，是的。娘您又不是不知道，這場子裡的那些活物兒可得賣出才能有錢兒啊。”
戴氏點點頭，道：“說起這場子的事兒，寧姐兒，我跟你胡嬸子給梅子挑了戶人家，那家子就一個獨子，娘死得早，就一個老爹。窮是窮了些，那小夥兒子人倒也能幹，我跟強子說了，他見了還算滿意，我想啊，你多給強子加點工錢，也給大梅多攢點嫁妝。”
淑寧道：“這事兒我知道了，娘您就放心來了，大梅姐跟我也算走得近，此事兒我會考慮的。娘，那我先走了。正好去城裡把喜餅預訂好。”
戴氏只當她閨女有事兒忙，實不知她閨女確實忙，忙著去跟人約會去了。
淑寧騎著自己的小毛驢，哼著小曲兒慢騰騰地往城裡去。這毛驢兒就是好啊，可以用來推磨，馱重物，關鍵是像她這樣的矮個子也能騎啊。不像那馬，那牛，還沒爬上去怕就給摔下來了。
淑寧進了城，就直接去了杜家的米鋪。請的長工很是有眼力勁兒，一見著淑寧來了，就知道這位可是自家以後要靠著吃飯的主子，趕緊屁顛屁顛地上前來，道：“季姑娘，我家少爺在後面，要不要小人去叫？”
淑寧挑了挑眉頭，道：“小圈兒子，你這嘴如今是越發甜了啊。”
小圈兒子也不過十幾歲的小夥子，倒也不怕淑寧打趣，摸摸腦袋道：“這會兒子不是沒見有客人嘛。”
淑寧道：“我自己進去，你先忙著。”一邊說著就去掀了那簾子進去，走了幾步就踏上樓梯上去了。
杜鴻瑾正在埋頭打算盤，也沒注意來人，只當是小圈兒子來了，埋頭道：“小圈兒子，去給我倒壺茶來。”
淑寧見他頭也不抬只噼裡啪啦打算盤，也不吵他，拿著一邊的茶壺下了樓，在那小廚房裡見那茶水都是冷的，嘆了口氣兒，開始給他煮熱茶。
等淑寧將熱茶端到房裡，杜鴻瑾還在繼續算賬，淑寧也不說話，將茶擱在一邊，就坐在自己的老位置上拿過上次沒瞧完的書繼續看。
過了好一會兒子，杜鴻瑾才停下手，將賬本一合，端過一旁的茶喝著才才發現是熱的，趕緊抬頭一看，笑道：“你來了怎也不叫我一聲？”
淑寧道：“見你這麼專心，我哪好意思打擾你。”
杜鴻瑾道：“我先以為是小圈兒子，這才……”
杜鴻瑾連著喝了好幾口熱茶，才道：“要不要出去轉轉？”
淑寧搖搖頭，道：“這大冷天的，風一吹可冷了。呆這兒好歹還能烤烤火。”
杜鴻瑾笑道：“你這鬼丫頭，走吧，出去轉轉。”
淑寧道：“等等，你再等我一盞茶的功夫，讓我把這點兒先看完再說。”
杜鴻瑾點點頭，道：“行，那你先慢慢看著。”
杜鴻瑾坐在一邊喝著茶，一邊看著淑寧。
過了一會兒子，淑寧關上書，站起身來，道：“我今兒來可還有事兒要幹。不過是順道來看看你罷了。我娘的婚期也不過還有幾天時間，可得先把喜餅預訂好。再說了，我還要去接小雄回去。”
杜鴻瑾有些吃味道：“小雄都這麼大了，你竇叔也回來了，幹啥還要專程去接？”
淑寧道：“小雄才幾歲，不過是個孩子，你這是吃哪門子醋？”
杜鴻瑾趕緊討好道：“是我說錯話，你別惱。走吧，我送你過去。”
淑寧先去預訂了喜餅，路上行人倒是不怎麼多，也是，這麼冷的天，誰願意出來吹冷風的？杜鴻瑾看著淑寧凍得有些紅撲撲的臉，道：“吃碗餛飩暖暖身子吧。”
淑寧點了點頭，兩人趁著那老伯還沒收攤子，點了兩碗餛飩。這會兒子攤子上倒也沒人，杜鴻瑾膽子也大了些，直接坐在淑寧對面。
兩人吃了餛飩，淑寧道：“我要去竇叔家了。“
杜鴻瑾道：“走吧，我送你過去，等你進去了，我再走。”
兩人走得有些慢，淑寧扭頭看了看杜鴻瑾，道：“這天氣冷了，你晚上睡覺前多燒點熱水燙燙腳，也別太累，知道不？早些睡覺。”
杜鴻瑾點點頭，道：“你也別太操心，等你及笄我就去提親。”
淑寧笑道：“你就不怕那時我衛叔將你一頓好打？”
杜鴻瑾無所謂地笑道：“打就打吧，又不是沒被他打過。”
淑寧撲哧一聲笑出聲來，道：“到時我可不幫你忙，說不準我還得被訓呢？”
兩人說笑著走了段路，到了那條小巷子，淑寧道：“好了，就到這兒吧，我自己進去就成，你先回去吧。”
杜鴻瑾道：“沒事，我在這兒看著你進去了再走。“
淑寧道：“這天又冷，你還是先回去吧，我自己進去就成。”
杜鴻瑾笑了笑，突然上前拉著淑寧的手，緊緊捂著，道：“沒事，我在這兒看著你進去。”
淑寧趕緊往四周看了看，暗道好在沒人看見。淑寧有些臉紅的抽出手來，道：“那我走了。”說著就小跑著朝巷子深處跑去。
杜鴻瑾看著她進了屋去，才笑著轉身離開。
竇大雄開門見是寧姐兒，笑道：“囡囡來了，快進來，快進來。”
小雄在屋裡聽見淑寧的聲音，趕緊跑出來。
淑寧摸摸小雄的腦袋，道：“小雄，想姐姐了沒？”
小雄點點頭，道：“姐姐，你怎麼才來啊。”
竇大雄笑道：“這孩子，這些日子在家呆著就是呆不住，老是說要去你那兒。”
淑寧摸摸小雄的腦袋，道：“待會兒就跟姐姐一塊回去好不好？”
小雄道：“好……我要騎毛驢。”
竇大雄道：“好了，好了，有事兒進去說。外頭冷得緊。”
淑寧先和竇大雄話了下家常，才扯到正事兒，道：“竇叔，我娘要改嫁了。這是喜帖，還望竇叔倒時能來。”
竇大雄接過請帖看了看，道：“放心吧，竇叔會去的。”
竇大雄又問道：“囡囡，那人對你們姐弟可好？”
淑寧點點頭，道：“竇叔放心吧，衛叔對我們姐弟倆很好的。”
竇大雄有些感慨道：“那就好，那就好……”
戴氏的婚期在十一月十六。淑寧從前一晚幾乎就沒怎麼睡覺，心裡慌張得緊。農村的婚禮也沒那麼多講究，只是送孃親上花轎的時候卻莫名的難受，明明這就是她一直所追求的結果，可是真當到了這步，她確有些遲疑了。
胡氏瞧了寧姐兒一眼，道；“哭啥，今兒可是你娘的好日子，快去換件衣服，到那邊去。“
淑寧擦擦眼淚，道；“我這就回房換件衣服，嬸子等我一會兒。”
華子和小雄今兒都一併請了假，兩個孩子穿了身紅色的新衣，梳著包包頭，活像兩個招財童子。
人也不算多，都是村裡的鄉親們。淑寧過去的時候倒是大吃一驚，沒成想姥爺一家子也來了，說來也好笑，這些年自己孃親壓根兒不提回孃家的事兒，若實在有事也不過託人送些禮罷了，直到後來淑寧才知道自家娘是家裡的長女，偏親孃去的早，這後母又苛待她，底下的兄弟更是欺負她，她娘小時沒少吃過苦頭，連那軟綿的性子也是因此養成的。
戴老爺子看著這寬大的幾間房，覺得女兒這次是走了好運，這姓衛的可比原來的那個好多了，出手大方，給的那見面禮可算是豐厚了。
戴老爺子喝了幾杯黃湯，這人也就飄飄然了，連說話都大聲了不少，東扯西扯亂七八糟說了一堆，衛蹇桓忍了又忍，若不是看著對方是長輩，早就拂袖而去，心裡卻暗道這老丈人不是個上趟的。
崔婆子看著小兒媳婦改嫁了，心裡雖早就有所準備，然真見著心裡還是有些不高興。見劉婆子那張狂勁兒，心裡暗恨，暗道這爛人這會兒子竟會獻殷勤。
衛蹇桓給兩邊的老人都送了禮，說起來崔婆子得的還要豐厚些，然崔婆子見不得劉婆子那嘴臉，出言諷刺道：“這有些人哪，就是這樣，早年苛待人家，這會兒見人家好了，趕緊上來巴結，可真真是不要臉得緊。”
劉氏知道這崔婆子是說她，也不惱，針鋒相對道：“這有些人啊，也是見不得別人好。見我閨女這會兒子嫁了個好人家，心裡怕是恨得緊吧。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個兒，就那樣兒的怎能跟衛姑爺比？白白拿了好處還不知道收斂。”
崔婆子被氣得臉都泛紅了，冷笑一聲道：“也不知是誰，當初見我家給的聘禮多，可不是直往前巴結麼？呸，這會兒子拿了好處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了，真是不要臉，既是自家女兒要改嫁，也沒見著孃家給過一丁半點兒的，這會兒知道要好處倒是跑得比誰都快了。”
淑寧看著兩人在娘的新房裡吵嘴，心裡很是不高興，道：“要吵就出去吵，沒見著在人家新房裡鬧騰的。”
劉氏趕緊道：“寧姐兒，你來評評理兒，還不都是你這阿婆先鬧了。”
淑寧癟癟嘴，暗道娘這邊的親戚還真是沒理兒還不饒人，也是些不著調的，也難怪她娘絕口不提回孃家的事兒。
淑寧道：“姥姥您這喝也喝了，拿也拿了，就少說幾句不行？沒出一個子兒，倒是衛叔給了不少，您也該消停些。“淑寧可不怕這老婆子，先前就對她惱火得緊，這會兒還在言談裡埋怨她親爹，當她這閨女是死人不成？
劉氏倒也不著惱，道：“哎呀，寧姐兒，還叫啥衛叔，趕緊的該改口叫爹了。”
崔婆子氣得瞪大了眼，道：“你這老婆子不要欺人太甚。我季家的種可不會叫外人爹的。”
劉氏道：“哼，當你季家的種也沒見得到啥好處。”
崔婆子氣道：“我呸，你這不要臉面的老東西，沒出一個子兒，你還白得了好處，不藏著掖著，還敢到處嚷嚷。這些嫁妝，可是你戴家給的？這些嫁妝還不是我家寧姐兒給置辦的，你還敢大聲嚷嚷，想當初你家給的啥？不過幾箱衣物，連像樣的傢俱也沒有，也是我老季家仁厚沒說啥，攤上你這麼個一毛不拔的親家也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
劉氏惱道：“好你個崔婆子，當初若不是你家那小子死活賴上我家姐兒，會讓姐兒嫁給你季家？若不然憑我家姐兒那模樣兒，哪裡還愁挑不到個好的。”
“我呸，你這死老婆子還敢亂說，當初你硬要把你家姐兒送人家當妾去，為了那點銀子你就要賣了你家姐兒，你這會兒還有老臉說道了。”
戴氏一直沒說話，然拉著淑寧的手緊了緊。淑寧見她娘蓋著蓋頭，雖是看不見臉上的表情，然也能猜測出個一二來，淑寧暗道她娘攤上這麼個後孃也真是夠倒黴了。
淑寧黑著張臉，道：“都給我住口，也不嫌丟人。再給我亂說，就給我回家去。”淑寧這會兒才不管對方是不是長輩，再任由她們說下去，還不知要扯出些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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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婆子哼了一聲，道：“寧姐兒，我出去看看華子去。”
這崔婆子一走，劉婆子想呆著說幾句，然見那外孫女一臉不高興地看著她，也只得悻悻地離開。
淑寧見她們離開了，才松了口氣兒，看了看她娘，道：“娘，我先出去看看兩個孩子，待會兒再來陪你可好？”
戴氏有些疲憊地道：“你去吧，看著你弟弟些。”
淑寧出了新房，才覺得心裡那股悶氣兒出了，今天是個好天氣，連太陽都出來了。淑寧笑了笑，便去找兩個弟弟。
衛蹇桓實在是對戴家這邊的人喜歡不起來，忍了又忍見著淑寧往這邊來了，趕緊朝淑寧招了招手，等淑寧過來了，衛蹇桓道：“寧姐兒，你娘可還好。”
淑寧道：“還好，娘讓我出來看著兩個弟弟，省得他倆搗亂。”
淑寧假裝沒看著戴家這邊的親戚，看著衛蹇桓道：“衛叔，我沒瞧見他倆，衛叔幫著找找可好.。”
衛蹇桓好不容易能夠脫身，哪裡有推脫的，趕緊就跟著去找。戴家這夥兒人雖是還想挽著新姑爺再說道幾句，然人家要去找孩子，也不好意思再圍著。
淑寧看了看衛蹇桓，道：“衛叔，您今兒遇見他們，也算倒黴了。唉，剛才我那姥姥才在娘新房說些不著調的，被我給趕出來了。”
衛蹇桓道：“罷了，橫豎不過今兒一天，以後嘛，你娘若是不願，咱自不用理會。走吧，那兩個娃兒這會兒子也不知在哪兒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