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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 53 章 露鋒芒

演員副導演指給她這段,劇本上就寥寥幾句簡單的描述:小鹿歡快的從林間奔出迎接主人,見君隱和洛傾顏在月下溪邊依偎,又吃醋又替主人高興,偷偷觀望一會離去。(作為閃回放在神鹿臨死前的回憶畫面。)

這段戲難就難在,此時神鹿並未成人形,還是個鹿的形態。只不過後期特效會把姜謹言的表演,與鹿疊加在一起,讓畫面看起來更生動擬人化。

姜謹言在沒有任何一句臺詞的情況下,對著虛空的兩人背影,要僅僅靠演技演出小鹿從滿心歡喜的蹦跳著出來,驚見主人跟洛傾顏在月下你儂我儂,害怕打擾的偷偷躲在一邊,卻又忍不住細細張望,一陣黯然神傷後,仍是為主人高興,最後略帶點傷感的悄悄離開。

短短幾十秒的戲,幾乎沒有多少大的肢體動作,完全靠臉部表情和一點點細枝末節的渲染來完成整個劇情詮釋。這對資深演員都是很考驗演技的一項,對沒有學過表演的門外漢,絕對是個難度不小的嘗試。

姜謹言自嘲的笑笑。這是因為她簡歷上只寫了點群演和武行的經歷,這個閻副導便認為就她完全沒表演經驗,肯定應付不來這等難度係數較大的無實物表演?

從突兀的凌晨通知,完全沒準備的造型和化妝,到故意指著一條最難演的劇情讓她嘗試,姜謹言大概也猜出了點副導演的心思。機會給你了,抓不住可不關我的事。

那就試試她抓不抓得住吧。

姜謹言理了理衣裙,款款移步到導演面前,向導演鞠了個躬。“周導我準備好了。”

周導演雖然脾氣不好,但在工作上還是挺較真的,對這個劇組的烏煙瘴氣一直有些不滿,也耳聞了幾句,姜謹言是靠著非正當手段拿的這次試鏡機會,對她初步印象就不是很好。

今天她一出場這造型,更是讓天生完美主義的他生出幾分不待見,潦潦草草的裝扮,敷衍了事的化妝,似絲毫沒把這次試鏡當回事。

再者,一個一點沒學過表演的外行,就算是當過武替,可表演這門藝術不是單靠拳腳好就能解決問題的,這個角色還有幾個面部特寫鏡頭,更是考驗演員的微表情、表演細節把控。

總的來說,周導演對姜謹言並不抱有太大期待,甚至是不看好,他的表情也充分說明了這點,冷冷的敷衍的隨口問著。“你準備表演哪一段?”

姜謹言不疾不徐的從容說道。“我演第25集s3河邊竹林那一幕。”

周導演微微一呆,招手讓助理把劇本拿過去,重又確認遍。這姑娘竟然選這段?

對於一個業餘選手,其實有另一段更好演、更容易演出彩的戲,那便是神鹿初幻化為人形那段。這段劇情主人公情緒外放,動作幅度大,也有現成的套路可循。基本上就是做幾個初成人形時不適應的滑稽動作,再轉幾個圈表示下欣喜,臉上笑得燦爛點也就能矇混過去。然而姜謹言選的竹林這段,全是隱忍的心理活動,對外行絕對是自曝其短的一條。

周導演忽而提起幾分興致,眼中閃過一絲玩味,抱胸凝神觀望。“那你演吧。”

閻副導此時正在他身邊,對他之前的不耐也是觀察得很透徹,趁機貼著他耳邊,帶著一絲歉然道。“周導,不好意思,小姜雖然既不是科班出身,也沒什麼表演經驗,但還是挺肯吃苦,很上進的,您看看她演的怎麼樣,不行,我再給你找幾個其他演員。”

說著,卻是立馬塞上一份簡歷。“若是她不行您就看看這個,雖是戲劇學院剛畢業的學生,卻是科班出身,還是星展推薦的新人演員。”

他這番話看似把姜謹言誇了誇,卻其實是特意點出了姜謹言的兩個致命弱點‘不是科班出身’‘沒什麼表演經驗’。直接塞上簡歷的動作就更不用說了。

姜謹言譏諷的瞄了他眼,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了幾步,低垂眼簾,稍微收斂下心神。待再次抬眼,臉上卻已經是完全不一樣的神情。

一雙靈動的眼,本就格外的大而有神,現在更似小鹿斑比似的溼漉漉的泛著純真懵懂的光。跟劇中神鹿的角色竟是這般契合。

她面露欣喜,眼含期盼,拎著紗裙,一陣雀躍的疾走。然而沒幾秒,隨著臉色一僵,忽然佇足一頓。

她停下腳步,提著裙子的手扶著虛空的竹枝,小心翼翼的探頭往另一邊張望,漆黑眼眸疑惑的滴溜溜轉了幾轉,那欣喜的神色便隱隱黯去。

她呆呆的向不遠處望了半晌,接著便輕抿了下嘴唇,低垂下眼瞼,蝶翅般的睫毛微微的抖啊抖,手邊紗裙被心慌意亂的絞成一團,昭示著她此刻的心境是如何心亂如麻的一陣糾結。

僅僅是片刻,待再次睜眼,那眼底便又是澄明一片,開心、滿足,又帶點小心酸的神情便再也掩不住的流瀉出來。

她小小的鼻翼輕輕抽了抽,嘴角微微上彎成真心祝福的微笑弧度,悄悄轉過身,先是一陣躡手躡腳的踮著步子走,待走開幾步,便是一陣蹦跳的小碎步跑開,臨了卻還不忘回頭微笑著看了一眼,便最終灑脫的一轉頭小跑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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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謹言表演完畢,回到導演面前,又鞠了個躬道。“謝謝導演。”

周導演沉默了半晌。

閻副導趁機又貼近他耳邊。“要不我們還是再選選看吧?”

周導演橫了他一眼。“就你這眼光,難怪每次交上來的演員資料都這麼叫我無語,這姑娘的表演經驗這麼老道,你以為是一個剛出學校的新人能比得上的嗎?”

閻副導呆了呆,這年頭的群眾演員演技都這麼爆表了?連對演員始終很挑剔的周導演都這般稱讚,一時怔在當場竟是說不出話來。

周導演覺得自己不會看錯,這姑娘一個手勢,一個眼神,都分明是受過多年的舞臺訓練,特別是那靈活的小眼神,眼皮不經意的一抬,便是我見猶憐,萬千情緒盡收眼底。從失落到為主人欣喜那段心態詮釋,從小小嫉妒到深深祝福,幾秒之間轉換得天衣無縫。眼簾一垂,心亂如麻的小神情便油然而生,眼神一撩,瞬息間又是流光溢彩,靈動逼人。

他禁不住又深深看了姜謹言一眼,點評到。“情緒抓得很到位,就是有幾處表情稍微有點過,你是不是從事過舞臺表演?舞臺表演會要求表情各方面更誇張一點,影視表演則需再收斂一些,你再仔細對著鏡子雕琢下,其他都沒什麼問題。”

又對姜謹言的裝扮上下打量了番,轉身對助理說。“跟造型師說下,好好給她重新弄個造型,再這麼敷衍了事,誰做的造型誰扣錢。”

姜謹言呆了呆,仍是有點不確定。“周導,我這是算透過了嗎?”

周導演笑了笑。“你替身那邊的通告都快結束了嗎?”

“差不多快結束了。”姜謹言記得武指說只有明天最後一個通告,基本動作戲就完了。接著便是跟著劇組演隨機的龍套。

周導演點點頭,吩咐她。“你今天先回去把劇本讀一讀,等你明天把打戲拍完,後天我們就把神鹿的那段戲拍了。”

“謝謝周導。”姜謹言再次謝過他,便退到拍攝區域外。

一出來,卻見馮瑧瑧、蘇成都站在邊上,紛紛朝她露出讚許的笑臉。

姜謹言靦腆的回了他們個開心的笑容。

卻聽得不遠處冷冷傳來一聲輕哼。“不過就是個炮灰小角色,還真當自己成主演了似的。”

在姜謹言表演伊始,幾個補完妝的主演,就已經陸陸續續來到現場。

蘇成過來時,恰好聽到副導演在跟導演說那番科班不科班的話,當時他就暗暗為姜謹言捏了一把汗。如今見她如此輕鬆的演出這樣水準,不僅長舒了口氣,更是對姜謹言又刮目相看了幾分,原來這個美女武師不僅僅是打戲好,文戲也是頗有點功底,不由自主的對她又是生出幾分好感和好奇。

馮瑧瑧來得比蘇成晚一會,卻是一來就被姜謹言的表演吸引住全副心神,一邊感嘆著姜謹言的真人不露像,一邊暗自慶幸能在這顆璞玉還未被世人發現時,被自己收入囊中。

惟有曹靜,今天接下來也正好有她的通告,她一進到棚內,見姜謹言穿得一身不倫不類的在試鏡,便抱著看熱鬧的心態在邊上圍觀。只想著能好好譏笑姜謹言一番。卻沒想,待到姜謹言一個轉身整個人的氣場就完全變了,那泰然自若,大氣天成的氣度當場曹靜忘了看好戲的心態,完全成了屏息以待。

曹靜在學校時,表演課的老師在教到演員的眼神這一課,曾說起當年京劇大師梅蘭芳,是憑藉每天緊盯空中飛翔的鴿子和注視水底遊動的魚兒,練就驚豔世人的嫵媚生動眼神。而至今的京劇演員都還保留著類似練眼功的傳統。

原本曹靜不信,可今天見了姜謹言的表演,卻不由得信了。那活靈活現的眼神,曹靜自問自己都未必能做的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