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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014

錢老夫人領著馮玉兒穿過一扇月門,進到壽延堂後頭一個精緻的小花園裡。

讓馮玉兒扶著自己坐到一個石凳上後,錢老夫人笑道:“馮姑娘,老身是誰,你想必是知道的?”

馮玉兒點了點頭,卻沒有開口。

“太子是老身親外孫,只可憐他一歲上便喪了母,雖是由皇上親自教養,卻沒得著多少母愛外,老身又在東陽,無法照拂到,少不得覺著虧欠了他。”

馮玉兒心中詫異,不知道這老太太對自己說這些,到底是何用意,一閃念間,她想起方才出來時,徒元徽囑咐的,聽到什麼都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並且不許同他說,不由心下一笑。

“這孩子如今有十九了,也不知皇上怎麼想的,沒娶太子妃也罷了,畢竟是大事,歷代太子及冠後娶太子妃也不少,但到現在都沒娶個側妃良娣,太子東宮也拿不出什麼人來,雖有幾個女人,不過皆是上不得檯面的侍妾,如今老身瞧著,殿下似乎很將你放在心坎上。”

馮玉兒頗有些不贊同,覺得錢老夫人眼光實在不好,竟看不出,自己可能是最上不得檯面的那個。

“不知道他有沒有同你說過,昨兒個你們剛來,殿下便同他舅舅和表兄鬧得不愉快。”說道這裡,錢老夫人嘆了一口氣:“我家這些兒孫,老身也知道,都是沒出息的,說實話,也是該教訓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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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馮玉兒只微笑地聽著,並不多嘴,再瞧她頭上插的那根白玉嵌紅珊瑚珠雙結如意釵,雖屬上品,卻不是自己送的那妝匣裡最好的首飾,便覺得馮玉兒約略知道些進退,不免決定,要在她身上試上一試。

“說來切肉不離皮,殿下親外家是錢家,或好或歹,他這一輩子便和咱們拴在一起,自家親戚,誰有個難處都得互相幫上一把,可不帶在自己舅舅背後使刀的。”

這話到最後便有些重了,馮玉兒這時已聽出個大概,十有八九,錢老夫人是想讓自己在徒元徽耳邊吹個枕頭風什麼,馮玉兒哭笑不得,她老人家哪只眼瞧出來,徒元徽會對自己這個“上不得檯面的”言聽計從。

“如今你跟著他,雖還未過明路,可老身看得出來,元徽是動了真心的,你呢,也不能妄自菲薄,爺們兒的事,咱們女人雖不能胡亂置喙,可瞧見他走偏的時候,你也得拉上一把,這樣的女人,才最得男人敬重。”

聽著錢老夫人的洗腦,馮玉兒只能點頭表示受教,其餘的一概不予置評。

錢老夫人也是點到為止,瞧著天色要黑了,便道:“一會子便要開席,如今還不是時候亮明你身份,就權當你是老身孃家親戚,回頭跟老身坐一塊,以後過了明路,也是好聽些。”

馮玉兒自是謝過了。

兩人正要離開,從小園子的另一處門走進一名男子,笑嘻嘻地來到錢老夫人跟前,道:“錢家今日請客,老祖宗也不知會孫兒一聲,幸好今日手氣不好,我提早回來了,否則可不少喝一頓酒。”

正是錢嚴。

錢老夫人直嘆氣,說道:“今日是為你太子表弟接風洗塵,可是來了不少客人,你不許作怪,更不許喝多,要是再惹人生了氣,老身便將你趕出錢府。”

“瞧您老說些什麼呢!”錢嚴大笑,無意中瞄了錢老夫人身邊的馮玉兒一眼,竟像是傻住了。

馮玉兒立刻側過身,假裝在欣賞周遭景緻,不讓他再看自己的臉。

“這位妹妹面生,想是頭一回來咱家做客吧?”錢嚴作勢想上前。

錢老夫人知道自己這孫子吃喝嫖賭樣樣都沾,但馮玉兒可是太子寵妾,絕不是任人調戲的,心下一急,上前擋住馮玉兒,衝著錢嚴道:“還不快到前頭去,既然回來了,就幫著你爹招呼客人。”

錢嚴哼哼兩聲,死勁地越過錢老夫人又瞅了兩眼馮玉兒,這才不情不願地走遠了。

酒宴過後,徒元徽回到屋裡已然微醉,瞧見正在鏡臺前卸妝的馮玉兒,便笑嘻嘻上來,纏著說要為她畫眉。

雖心裡不耐煩,馮玉兒卻知道這位主兒是個矯情的,最受不住人家不聽他的話,於是只好任由他瞎折騰。

馮玉兒乾脆閉起雙眼,隨那醉鬼抖索著手在自己臉上瞎比劃,等聽到叫她睜眼了,馮玉兒雖早做好思想準備,可往鏡子裡一瞧自己,還是差點哭了。

這哪裡是畫眉,徒元徽分明往她額頭上貼了兩把大掃帚。

“原來這便是所謂閨房之樂,快哉,快哉!”醉鬼打著酒嗝笑道,顯然缺乏自知自明,還真當自己是畫眉高手了。

“多謝爺您賞面兒!”馮玉兒好氣又好笑,卻只能違著心吹捧,到後來人得不行,也懶得再擦了,便帶著兩把掃帚,服侍徒元徽睡下。

次日再醒,馮玉兒生是被徒元徽吵醒的。

“我說,昨兒個你作什麼妖去了?”徒元徽趴在馮玉兒肩頭笑個不停。

馮玉兒斜了他一眼,“還不是爺起的雅興,一定要為玉兒畫眉。”

徒元徽微抬了抬身,用中衣的袖子替馮玉兒擦了那兩把“掃帚”,他這下手也沒個輕重,沒一會,馮玉兒的額頭紅了一大片。

等毀滅了罪證,徒元徽在馮玉兒臉上親了親,復又躺下,問:“昨兒個在錢老夫人那兒可開心?”

馮玉兒想了半天,卻尋不出什麼開心的地方,除了見識到錢家的豪闊奢華,一個晚上,盡瞧見人輪著上來拍錢老夫人馬屁,說白了,人家想巴結的還不是錢家背後的徒元徽。

“還好啦!”馮玉兒敷衍了一下。

“我母後是錢老夫人長女,底下兩弟一妹,都沒什麼出息,不過靠著皇上垂憐,在外頭得些臉面。”說到這兒,徒元徽話語間便有些不高興,對馮玉兒說道:“可恨,不知感恩就算了,還到處惹是生非。”

馮玉兒側頭瞧了瞧徒元徽,不知道他跟自己說這些,到底是什麼意思。

徒元徽嘆了口氣,問,“昨兒個老太太和你說了些什麼?”

“玉兒忘了。”馮玉兒笑答:“我可聽爺的囑咐了,錢老夫人話一說完,我便什麼都不記得。”

“無非是想讓我照顧錢家,他們若捅了什麼婁子,千萬要幫著打馬虎眼。”徒元徽淡淡地說道,不免想起記憶中自己心軟得很,還真就這麼做了,結果生生被這幫子親戚一坑到底。

馮玉兒笑了笑,權做回應。

徒元徽伸手將馮玉兒摟到懷裡,又和她牢騷一句,兩人才慢慢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