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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終章

三日前,西域魔城。

東域主蕭運洋星夜而來,他身披暗黑玄金紋斗篷,進了屋,將斗篷掀開,未語先笑,接過了寧釗遞過來的一杯暖酒。

打從知道寧鈺去了長思城,有意和魔尊聯姻,他就開始想方設法勸說寧釗打消這個念頭,眼見寧釗有了鬆動,不管真假,他不得不來。若寧釗真和邢玉笙聯合在一起,那他這場仗打得必不會輕鬆。

寧釗灌了一口酒,朗聲笑道:“你來得正好,我這兒剛進了一批好酒!”

蕭運洋手持摺扇,輕輕敲打掌心,笑道:“寧兄,好酒可以等事成之後再好好品嚐,好事就只有如今這一個時機了。”

若不是他和江雪影跟隨秦飛瓊之事有所暴露,他如今也犯不上狗急跳牆,非要如此大動干戈的和邢玉笙槓上。縱然魔尊之位對他充滿了吸引力,但和邢玉笙正面開戰確屬下下之策。之所以說現在是個好時機,是因為寧鈺傳回了訊息,認為邢玉笙如今的身體情況正如外界傳言,衰敗不堪,行將就木。

可惜的是,穆長亭日日貼身跟著他,蕭運洋無法派人暗中下手。

寧釗放下酒杯,拍了拍他的肩膀,粗聲粗氣地說:“老蕭,你還顧慮個啥?老子說站你這邊就站你這邊!這事吧,我也和我妹子透過氣了,她先頭的確是仰慕魔尊風采,可如今真見了人,心裡就失望了,說不想嫁給一個病歪歪的人,成日擔驚受怕的,我這才改了主意。”

寧釗疼惜胞妹,魔域無人不知,蕭運洋笑了笑:“可據我所知,令妹如今尚在長思城,若是失望,為何不回來?”

寧釗嘆息一聲,道:“她也是為了我們著想,我勸她回來,她說她要留在長思城以作策應,她向來主意大,我都聽她的!”

如何作策應,寧鈺沒具體說,但若只是傳遞訊息未免可惜,蕭運洋被這麼一提醒,忽然想到了一個法子,寧釗依舊和邢玉笙結盟,開戰之時,寧釗假意不敵,到了長思城下,誘使邢玉笙撤下結界,大開城門。

蕭運洋帶兵直入,江雪影殿後清除障礙,確保萬無一失。

寧釗聽罷,直誇他好計謀!兩人一拍即合!

因而,這才有了蕭運洋帶兵在墨河突襲一事。

起初蕭運洋對寧釗還未全然信任,故而定下計策之時,寧釗帶的人數只是蕭運洋兵力的三分之一,到了開戰,寧釗果然且戰且退,一路退了長思城外,喊邢玉笙撤下結界,救他們進去。

戰鼓奏響,廝殺陣陣。

寧釗身上傷痕累累,鮮血汩汩而流,很快浸透了大半的衣衫,蕭運洋見到演得如此逼真,果真沒有全力抗擊,這才信了大半。

他眼底透出瘋狂而喜悅的光,只要能進去,魔尊之位遲早就是他的囊中物。

魔宮之內。

穆長亭抽出長生劍,想要出外應對,寧鈺卻一把拉住了他,搖頭道:“穆掌門,您別去,今日是為魔尊通經續脈的緊要關頭,您之前堅持由您來做這件事,我哥哥才願意安心在外抗敵,現下您若離開,以我一人之力,根本無法通經續脈。”

外頭殺聲震天,穆長亭皺眉道:“可是他們快要殺進來了!到時候中途被打斷,豈不是更加危險?”

寧鈺笑了笑,還未說話,邢玉笙就從門口走了進來,一臉從容淡定:“他們攻不到這裡,你大可放心。”

他的語氣十分篤定,穆長亭疑惑道:“你要撤下結界,迎他進來,一個不慎,就會全軍覆沒,你如何能這般肯定他攻不到這裡?”

邢玉笙牽住他的手往裡走:“我自有謀劃,不管如何,哪怕丟了長思城,我也不願你出面為我迎戰。”

穆長亭心裡隱隱猜到原因,卻還是忍不住喃喃問道:“為何?生死之際,還需計較這麼多?”

邢玉笙眸光溫柔,伸手摸著他的臉,拇指輕輕摩挲他的臉頰,低聲道:“你為我留在魔域已是不易,若再為我迎戰,勾結魔道之名只怕會坐實了,屆時,仙道若再不能容你,你該如何自處?清心派又該如何自處?”

他說得字字在理,句句皆在為他考量。

穆長亭苦笑一聲,道:“你難道是故意選在了今日,慫恿蕭運洋出兵?”

邢玉笙面色沉靜,沒有否認。

寧鈺往巨大的木桶內撒好了藥材,繞出屏風,正色道:“我們可以開始了。”

結界撤去,城門大開!

城內的魔物一湧而出,兩方勢力在城門口交戰,江雪影按照計劃,為蕭運洋殺出一條血路,讓他帶兵直衝入城內!

一切都順利得不可思議,蕭運洋一方群情振奮!歡賀聲聲!

可正是在這樣的時候,蕭運洋的神情卻忽然戒備起來,不對,為何只有他們的聲音,長思城裡街道遼闊,空無一人。

他不追,寧釗自然也不逃了,帶兵站在他對面,扛著大刀,傲然而立。

蕭運洋猛地回頭去看城門,原本該大開的城門,此時卻緊閉著!

江雪影被完全隔絕在城門外,而結界又重新撐起了起來!

高階魔物們幻化成原始的形態,從房頂上一個又一個露出臉來,他們手持淬了劇毒的弓箭,成凌空合圍之勢,將蕭運洋的人馬圍困在一圈之地。

饒是蕭運洋再淡定,此時也忍不住咬牙恨道:“你跟著邢玉笙有什麼好處!自他當了魔尊,一味想要跟仙道交好,我們能有什麼好日子過!”

寧釗甩了甩他的大刀,笑道:“老蕭,人各有志,我這個粗人只想過個安定日子。你嘛,今日栽在了魔尊手裡,也算死得其所,麻利點,別反抗了。”

蕭運洋陰惻一笑:“你以為這些蝦兵蟹將能耐我何?!”

他一心寄託江雪影的援軍能儘快進來,大喝一聲,指揮手下奮力衝殺!

漫天箭雨,追命而來。

蛇癭猛地從空中俯衝而下,進了人群,血盆大口一叼,瞬間將幾個魔物吞進了嘴裡。那巨蟒一般的身形,速度又極快,一般的魔物哪裡是它的對手。

只見它匍匐上前,尾巴一掃,所掠之境,房屋坍塌,塵埃飛舞,而被它尾巴掃中的魔物亦被甩得飛出老遠,跌成肉糜!

眼前這一幕太過駭人,魔物們皆嚇得屁滾尿流,紛紛四下逃開,嗚哇鬼叫,任蕭運洋怎麼指揮都聽不進去。

寧釗吐了口唾沫,舉起大刀就朝蕭運洋砍去,哈哈笑道:“老蕭!吃我一招!”

而城門外,江雪影獨木難支,她本以為邢玉笙沒出現,對付這些小嘍囉根本不在話下,哪知城門驟然關闔之後,形勢瞬間逆轉!

她手下中的一部分人忽然倒戈相向,毫無徵兆地刀尖一轉,往身旁戰友的腹部狠狠捅下!江雪影又驚又怒,直到此時此刻她才恍然大悟,邢玉笙不知何時竟然安插了他的人在她域中!

多少年了,什麼時候的事,對此她一無所知!

就在她情緒不穩之時,莫離一躍而出,近身和江雪影纏鬥!

只見邢玉笙的魔劍凌空為他助陣,而莫離則雙目赤紅,不懼不退,下手的速度快得讓人只能看見殘影,這和他平日裡呆傻憨厚的性子反差極大,就連將江雪影也不得不打起精神來應對。

也就是在這樣的戰場上,他才更像一個真正的高階魔物!

一劍一魔,相互幫襯,江雪影獨自應對顯得很是吃力,而在她周圍,鮮血遍佈,屍橫遍野,逐漸讓她感覺到大勢已去,心裡一片死灰。

她神情恍惚,驟然被莫離一掌打中心口,身體猶如斷線的風箏倒飛出去,還未來得及站起來,魔劍倏地貫穿了她的身體!

她生於黑夜,如今亦死於黑夜。

目光所及,是山邊一抹即將破曉的曙光,她微微抬起手,似乎將要拽住一點光芒,最後卻只能微微睜大眼睛,頹然間力氣盡失,手重重落在地下。

比起蕭運洋的結局,江雪影反倒算是幸運的。

他先是被寧釗重創,緊接著因耗費太多體力,躲避不及連連被毒箭射中,最後死於萬箭穿心,活生生被釘成了篩靶子。

大戰之後,滿目蒼涼,積甲如山。

俘虜們被一一押解到地牢,等待審判,而成功捍衛了長思城一方家園的魔物們卻歡喜雀躍,大聲高呼,在戰火的硝煙彌散之後盡情擁抱。

有寧氏兄妹坐陣,邢玉笙放手一搏,把一切都算準了,絲毫沒有浪費他多年來佈下的棋子。之所以會選擇在江雪影身邊安插他的人,主要還是因為相比蕭運洋這個笑面狐狸,江雪影要好對付得多。

若他們沒有反叛之心,想來邢玉笙並不會動他們。魔域勢力的各方平衡,一直是他所追求的結果,而蕭運洋和江雪影在這方面一向表現得謹慎而順從,起碼在表面上,他們做得很好,否則魔域也不會相安無事這麼多年。

若邢玉笙真想殺他們,早在他上位之際,就該把江雪影除去,畢竟當初墜魔,她也是出了一番力的。留著她,一方面是為了平衡局勢,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更好的引出幕後之人。如今秦飛瓊身死,他們按耐不住,以為邢玉笙身衰體弱,就能有可趁之機,難免失去了往日的謹慎。

寧釗在人群的歡呼聲站了許久,微微嘆了口氣,表情有些悲傷。

他慢慢走過去,伸出有些粗糙的手掌,輕輕為蕭運洋闔上瞪得大大的眼睛。

藥香味隨著熱氣的蒸騰飄散在空氣中,穆長亭和邢玉笙面對面坐在木桶內,赤膊相對,手掌相抵,邢玉笙頭頂、後背皆是銀針密佈。

穆長亭閉上眼睛,專心致志地為他引氣。

奇經八脈如此之多,他需要一條條為他打通,跟著才能將自己的心頭血引過去,讓本該枯竭的心脈重新活過來。

這對穆長亭來說,不算太難,只是需要專心。

風險高的地方,在於邢玉笙的變數,因為誰也無法預料在通經續脈的過程中,邢玉笙會不會因為身體的劇痛,而心神波盪。一旦他心神不穩,魂息與他相連的穆長亭,就極有可能也受到影響,繼而墜入幻境,走火入魔。

眼下,穆長亭已為他打通了最後一條經脈,邢玉笙一直極力忍耐著,再痛也從未哼過一聲,光這份堅韌的心性就足以讓寧鈺佩服。

變故是發生在穆長亭準備為他引血之時,邢玉笙的身體極力排斥,忽然就想撤回兩人相抵的手掌,穆長亭猛地睜開眼,強硬地抵住他。

靈力與魔氣相撞,震得房間裡的擺設也咣咣作響。

汗水不斷沿著臉頰滴落,穆長亭臉色青白,薄唇緊抿,嘴邊緩緩溢位一絲血跡。

寧鈺急得不行,在身旁喊道:“穆掌門,堅持住!”

她的聲音時近時遠,像貼在耳邊,又像響在天邊,穆長亭意識昏沉之時,在模糊之中看到她急急忙忙湊過來的臉。

穆長亭猛地睜開眼,眼前的場景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熟悉是因為這一草一木,一磚一瓦,分明就是長思城內的魔宮,說陌生,是因為此時宮內空無一人,地上荒草遍地。

穆長亭皺眉走進去,在宮內繞了一圈,直到看到在院子中喝悶酒的邢玉笙,才明白過來,這……應該是一處幻境。

因為邢玉笙懷裡坐了一個人,或者更準確的說,是一具屍身。

穆長亭走過去,邢玉笙喝酒的手微微一頓,懶懶抬頭看他一眼,又垂下眼眸,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穆長亭將他的杯子拿開,邢玉笙有些生氣,眸光裡滿滿是洶湧的怒氣:“你是何人?膽子倒是很大,誰準你動本座的東西?”

穆長亭見他一副好似不認識自己的模樣,皺了皺眉,道:“我是穆長亭,你不認識我了?”

邢玉笙喃喃念了一聲他的名字,忽然低低笑起來。

“……可笑,你是穆長亭,他又是誰?”

他將頭埋進屍身的脖頸,閉上眼睛之時,眼角滑過一行淚水:“小師弟之死還不夠麼,你還要讓我眼睜睜地看你死在我的面前……”

邢玉笙忽然睜眼握住他的肩膀,恨不得將人搖醒:“穆長亭!你不是恨我麼!起來啊!讓我死在你的劍下!罪該萬死的人應該是我!”

穆長亭怔了怔,仔細去看屍身的裝著和胸前未愈的傷口,這難道是他剛死之時?

他這些話就像最尖銳的鋼針,刺得穆長亭鮮血淋漓。他慢慢走到邢玉笙面前蹲下,輕輕握住他的手,望入他的眼睛,低聲道:“你看看周圍,看看我,這裡只是回憶,不是現實,我早被你用還魂之術救醒了,你不記得了麼?”

“還魂術……”邢玉笙眼睫微微一顫。

穆長亭笑起來,用力握緊他的手:“你的心魔是我也好,是求而不得的執念也罷,不要害怕它,不要活在過去,至少我答應過,會一直陪著你,永生永世。”

最後一句話落地,幻境中的一切忽然開始分崩離析,桌子消失了,屍身消失了,整個長思城也漸漸消失於天地之間。

邢玉笙眸光裡彷彿盛滿了漫天的星辰,亮得耀眼,他驟然將穆長亭拉到懷裡,深深吻了上去,溫柔而繾綣。

神識猛地歸位,穆長亭睜開眼睛,飛快地將心頭血逼進了邢玉笙的身體裡。

邢玉笙身體一顫,這下竟慢慢接受了,不再排斥。

這一回通經續脈雖然成功了,但兩人都在床上昏迷了近大半個月才醒過來。

明櫟的信件一封接一封的傳來,等到穆長亭安撫好了邢玉笙,火急火燎地趕回清心派之時,執戒長老臉都氣黑了,拉著他在房間裡長談了足足有兩個時辰。

明櫟去找穆長亭時,發現他癱軟在椅子上,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明櫟高興地叫道:“師尊!長老跟您談了些什麼?”

穆長亭長嘆一口氣:“你這胳膊肘往外拐的臭小子,你幫他寫信過來催我,他會跟我說些什麼,難道你不知道麼?”

明櫟遞過去一顆新鮮的蘋果,穆長亭接過來,嘎巴嘎巴咬得歡快。

明櫟笑道:“誰叫師尊偷偷摸摸去了師叔那裡,就樂不思蜀了?”

穆長亭瞪他一眼:“為師是有正事幹的,前陣子魔域發生那麼大的事,我們身為仙道第一派,總不能不聞不問吧?你自己想想,若換個人上位,仙魔兩道還能像現在這樣和平相處麼?”

他說得頭頭是道,明櫟也不說破,笑著應是。

穆長亭埋頭處理推擠如山的信件,其中有一封提及到在人間一處小鎮處看見過疑是付息烽和另一個清心派小弟子的身影,來信前來求證,問及清心派不是對外揚言,付掌門已然身死了麼?

穆長亭只回了一句話:“貴派掌門眼花,人有相似而已。”

他處理完一封又一封,見明櫟無所事事地坐在他房裡,忍不住拿了咬剩半顆的蘋果扔他:“臭小子,之前教你也教得差不多了,你也該幫襯著處理一下這些派中事務了,反正遲早你也要學會自個兒應對。”他佯裝沉思了一下,“擇日不如撞日,過來,這些就交給你看啦!”

明櫟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不行不行,這是掌門才能看的信件!”

“你師尊我這麼靈活變通,怎麼教出你這麼個死守規矩的徒弟?”穆長亭循循善誘,笑得眉眼彎彎,“你不知道麼?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反正這個位置遲早也是傳給你的,執戒長老也很贊同,何不從現在開始就熟悉掌門之事呢?”

明櫟怎麼會不知道他在打什麼算盤,笑道:“師尊,您又想偷跑出派吧?如今您雖然是個代掌門,但是我聽說,執戒長老一直想勸你再登掌門之位。”他站起來,向穆長亭拱手行了一禮,“徒兒修為低微,尚不堪大任,還望師尊再辛苦幾年?”

派中如今其實沒有什麼大事了,又有執戒長老看顧,穆長亭放心的很。

他們不願他離開,自然也是希望他再多教導明櫟幾年。

穆長亭提筆回信,自言自語地低喃道:“就怕你師叔不願意吶……”

如此平平靜靜過了七日,穆長亭白天除了處理派中庶務,還要抽空給邢玉笙寫信,不過大部分都是些無聊的話,比如今日吃了什麼?做了什麼?莫離又幹了什麼蠢事啦?邢玉笙信如其人,寡言少語,回得十分簡短,但奇怪的是,他回信的速度總是很快,就像特意等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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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回,他們甚至在一天之內憑藉著術法,往來傳信了三四次。

邢玉笙太粘人,這是穆長亭最甜蜜的煩惱。

明櫟偷偷觀察他的師尊,見他傻笑、偷笑、恍惚的笑,一天不下數十次,忍不住在心裡琢磨著,難道有了心上人就會變成這樣麼?

有一日夜裡,明櫟遇到一個較為複雜的劍陣,不是很明白,特意過來請教。

穆長亭跟他講解了半天,見他緊皺著眉頭,聽得有些艱難,便道:“走吧,帶你去藏書閣看看,這個劍陣糅合了各家之長,要吃透這個劍陣的用法,就需要瞭解各家的起源和絕技。”

到了藏書閣,他們各自分開找書。

穆長亭舉著燭燈,從書架上取出一本厚重的書來,可他拿得太急,書有些不穩,眼看要掉落在地,一雙白皙修長的手忽然伸過來,替他接住了。

穆長亭愣了愣,抬頭看他,先是笑了,然後壓低聲音道:“你膽子真大!小心被人發現你夜闖清心派,編排你個什麼罪名,喊了弟子們來捉你!”

邢玉笙眸光柔和,低聲道:“哦?那穆掌門打算給我安個什麼罪名?”

穆長亭笑起來:“夜闖清心派,偷盜藏書閣,還不夠你吃一壺?”

邢玉笙也微微笑起來:“我以為……應該是擄盜他們掌門才是……”他上前一步,穆長亭下意識後退,正好抵靠在書架上,視線膠合,邢玉笙低頭來吻他。

這是一個極為溫情的吻,初時藏著深深的思念,漸至情動,便如疾風驟雨一般吻得又深又纏綿。

穆長亭閉上眼睛,抱緊了眼前的人,心臟撲通撲通跳得飛快。

明櫟模模糊糊中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往穆長亭的光源處走近,叫道:“師尊,您在和誰說話?是在叫我麼?”

邢玉笙“呼”地吹滅了穆長亭手中的燈,藏書閣內忽然狂風大起。

明櫟微微皺眉,快步走過來,藏書閣裡寂靜無聲,空中似乎還殘留著冷梅香氣。

月霜滿地,那本厚重的書孤零零地躺在地上,隨著微風輕輕翻動。

夜空之中,兩道身影迎著皎月御劍而飛。

一個白衣勝雪,一個紅衣如火,他們相視一笑,默契十足。

白衣那人眉眼彎彎,笑著說:“擄走清心派掌門可是重罪。”

紅衣那人眉目清冷,望過來的目光卻極為溫柔:“什麼重罪,自當領受。”

白衣那人笑道:“罰你做一輩子好吃的給我吃!什麼燒雞啊美酒啊統統都要!”

紅衣那人不假思索,頷首道:“好。”

一雙淺色金瞳中倒影著他心中執念了一生的人,盪漾著寵溺的笑意。縱然他的心魔再深重又如何?他的執念終是得到成全,何其有幸。

過去甜也好,苦也罷,能夠這樣在紅塵俗世中相遇、相知、相愛,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