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著又把先前李哥突然狂性大發殺死了居民樓裡住戶的事情跟穆曉桐解釋了一遍，她這才算是明白了來龍去脈，她嘆了口氣：“又是‘他’幹的麼？”
“對。”之前“他”衝著自己露出的那個笑容，讓吳雙很肯定是他幹的不會有錯，“應該就是和之前控制死人一般，只是現在能控制活著的人了，我想，跟你說的過去這一年裡頻繁出現的鎖魂陣也有關係。那家夥……大概又在收集亡魂的怨氣了。我有預感，他接下來會做出更可怕的事情。”
他說到這裡的時候，語氣已經一片肅然，穆曉桐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病房內暫時陷入了沉默。
“對了，”穆曉桐忽然問道，“九尾狐她找到了第三枚返魂香？”
“不是的。”於是方簡把返魂香的秘密跟她說了一遍，順帶還有九尾狐和那個神秘靈魂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破事也提了一下。
穆曉桐皺起眉：“這麼說，她當日說有個意中人的事情倒是真的了……我還以為是她胡謅的。”
方簡一聽就笑了，她繼續蹙眉：“那她救你也是為了讓你替她殺了那人……真是古怪的理由。”
“是很古怪，但我覺得可能不止這樣。”方簡攤手，“不過誰知道呢，九尾這傢伙，真是太捉摸不透了。”
“那你跟她在一起豈不是很危險？”穆曉桐憂心忡忡，方簡卻是無所謂地一笑：“沒關係啊，我都這樣了，還怕什麼？”
“你……”穆曉桐剛要說些什麼，卻被他笑著打斷：“對了，說說你吧？你這一年……怎麼樣？”
“剛剛你不是問過了嗎？”她還沒有反應過來，方簡瞧著她輕輕地說道：“我是說你。”
少女忽然就說不出話來了，一時間數種滋味湧上心頭，思緒萬千，看著眼前失而復得的人，也不知是喜還是悲。
最後她垂下眼瞼，低低地說了一句：“還好。”
方簡不是不知道這兩個字的後面承載了多少重量，但他卻不知該如何開口撫慰她，又或者，不開口才是最好的。
最後反而是她先出了聲：“你……在擔心我麼？”
方簡站了起來，繞著這間不大的病房緩緩地走了一圈：“其實……也不是很擔心了，我看你也終於學著開始融入現代生活了，能夠一個人獨立了，我很欣慰啊！哎我這話說的怎麼好像是掛念女兒的老爸啊。”
“呸！”穆曉桐啐了一口，而這一下之後她似乎有些累了，一陣倦意襲來，她的上下眼皮開始打架。
方簡見狀，便走過去，把手放在她的額頭上：“睡吧。”
而他的聲音就如同催眠一般，穆曉桐真的漸漸陷入了睡眠之中。
方簡靜靜地看了她許久，而後嘆了口氣：“我要走了，以後應該是沒有機會見面了……抱歉啊，又沒能當面不告而別，不過你還是好好養傷吧，至於那個傢伙，就交給我吧。”
說完之後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最後靜悄悄地離開了這間病房。
醒來之後發現他不告而別，大概會很生氣吧？可是，那也沒辦法了……方簡苦笑了一下，然後輕輕地帶上了房門。
而接下來，就是要怎麼找到那家夥了，這件事其實方簡倒並不是很擔心，因為返魂香在他身上的關係，就算他躲起來找個地方睡大覺，那家夥也會找上門來的。只是如果那樣的話，就太被動了，方簡覺得那家夥肯定還會有後招，他掌握的那些秘術，一個比一個詭異，誰知道他到底會弄出什麼花樣來……尤其是今天見識了發狂的李哥之後，他對他的忌憚又深了一層，如果之前只是控制屍體的話，他還有信心能應對，但如果去禍害活人的話，那真是有些棘手了。死屍的話他可以像切菜砍瓜一樣殺的毫無心理負擔，可如果換成活人，那就不可同日而語了，難不成還真的把每個人都殺了嗎？
一想到這個，他就開始頭痛。
但他很確定，這麼卑劣的法子他真的是使得出來的。
他離開醫院之後，打算回一趟原來的住處，之前師父給他留下的符咒還放在那裡，這一次對付那個深不可測的人，也許用得上那些。
只是今天那邊死了好些人，八成已經被警方封鎖起來了，他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溜進去，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但如果藉助那狐妖的力量的話……
他正想著，結果像是心有靈犀一般，他的肩膀被人輕輕拍了一下，他扭過頭，就看到了九尾那張模糊不清的臉。
她這般突兀地出現在人群中，但來來去去的人們卻像是完全沒看到她。
“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啊。”方簡衝她微微一笑，“正好，我有事要請你幫忙。”
九尾嫣然一笑：“任憑吩咐。”
穆曉桐從夢中驚醒。
她夢見，方簡滿身是血地站在一座高樓大廈的天台邊緣，搖搖欲墜的樣子，她想衝過去救他，卻無論如何都無法靠近他。
而他只是帶著微笑遠遠地注視著她。
而在他即將墜落的一刻，她從夢中驚醒了。
這絕對是個噩夢，但夢境跟現實都是相反的吧？
饒是這樣安慰著自己，穆曉桐還是驚出了一頭冷汗，她虛弱地睜開眼，下意識地喊他的名字：“方簡……”
沒有人回應她。
穆曉桐這才發現這屋子裡著實有些靜過頭了。
她不顧傷口疼痛，硬是坐了起來，然後確定他確實已經不在了。
那家夥……他居然……就這樣離開了……
不說一聲就……
她明白他要做什麼，那家夥，打算一個人把所有的事情都扛下來。
那我呢？你將我置於何處？！
穆曉桐捂著腰部的傷口掙扎著要下床，卻因為全身無力撲通一聲摔到了床下。
聽到動靜的護士趕過來扶起她，不忘責怪道：“你有什麼事叫按鈴一個人亂動什麼，你知不知道這樣傷口會裂開啊……”
她話還沒說完卻突然說不下去了，因為她看到這個姑娘滿面的淚痕。
“姑娘，你……”
穆曉桐靜靜地擦去眼淚，面無表情地看著護士：“我要出院。”
那座樓果然被警方封鎖起來了，畢竟光天化日之下發生了這麼大一起血案，在警戒線的外圍還有不少圍觀的群眾和新聞記者。
而方簡從人堆裡走出來，就這麼大搖大擺地越過了警方拉起的那條線，一開始守衛的警察還大聲喝問：“你是什麼人？這裡不允許……”
話說到一半他卻忽然停住了，又仔細看了看方簡，然後撓了撓頭：“沒事了，你進去吧。”
方簡一笑，接著便走了進去。
他很快回到了自己原本租住的那間屋子，一路上有不少警察在做勘察，但對於幾乎都是視而不見的態度。
方簡不由得感慨九尾狐的障眼法是多厲害才能保他這般如入無人之境。
因為出租屋裡的擺設基本沒變，他很快找到了他要的東西，穆曉桐幫他儲存的很好。
“大人可找到了您要取的東西？”九尾的聲音冷不丁地在他的耳邊響起，方簡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他把符紙放好，才說：“嗯，走吧。”
離開居民樓之後，九尾狐問道：“您接下來打算怎麼辦呢？”
“不如你先給我一點劇透好了，”方簡挑挑眉，“你之前跟他離開了一段時間，肯定知道他在哪兒吧？”
狐妖掩嘴嬌笑：“妾身只是將他送到相對安全的地方罷了。”
“哦？他傷得很重？”方簡趁機打聽道，吳雙的身體到底也只是普通人的身體，畢竟從四樓高的地方跳下去，就算不死估計也是重傷。
“很重。”九尾狐這個倒是沒有瞞他，“兩條腿都斷了，怕是五臟六腑也傷的不輕，都吐血了……妾身心疼得很吶！”
方簡瞅了瞅她，並沒有從她那雙嫵媚的眼睛裡看出多少心疼的意味，倒是戲謔的成分比較多。
他咧了咧嘴：“那你把他送到哪兒去了？”
他原本也不指望這只狡猾的狐狸會告訴自己，沒想到她卻很爽快地回答了：“自然是療傷的地方。”
方簡一驚：“你是說醫院？！”
“放心，不是穆姑娘住的那家。”九尾狐咯咯笑道，“妾身敢送，他也不敢去啊。”
方簡略略皺眉，九尾敢這麼直白地告訴他，把那家夥送進了醫院，八成是因為他已經轉移了，可是……那樣未免也太不科學了吧？要是普通人受這樣的重傷肯定還在搶救，雖然那家夥根本不是普通人……但吳雙的身體卻是普通人啊。
難道他……
方簡忽然有了一個不大好的猜測：“他是不是已經放棄現在的身體了？”如果真是那樣，他就會變成另一個人，一時之間要找到目標就困難了。
九尾狐含笑望了他一眼：“這個嘛，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你一點都不知道他的打算？”方簡懷疑地看著她，狐妖很是無辜的模樣：“確定他無事之後，妾身不是第一時間就回到您身邊了嗎？何況他一恢復意識就立刻起身離開了……他一直防著妾身呢。唉，他總是這般，其實妾身從來沒有過要害他的心思，可他永遠不懂妾身的好意……”
方簡打斷她的自憐自艾，蹙眉問道：“你是說，他已經能夠自己行動了？”
“是呀。”九尾狐嫣然一笑，“妾身知道您要問什麼……他身上有自己煉製的秘藥，即使是最嚴重的傷也能短時間內癒合。至於是什麼藥，妾身也是不曉得的。”
方簡聽到“秘藥”二字，心中一動，他想起先前青蛇告訴過他的，這個神秘的傢伙曾經給過他能夠隱去妖氣的“藥”，雖然有著很嚴重的“副作用”，但能夠隱去妖氣這一點卻是真的，至少他當初是一點沒察覺到。
還要收集亡魂怨氣，操控死屍乃至是活人，大概也是“秘藥”的一種。
想到這裡，他目沉如水地看著妖狐：“那家夥，好像有很多‘秘藥’啊。”
“是的呀。”九尾莞爾一笑，“他本就是以‘煉藥’見長的。”
“他”奄奄一息地靠在斑駁的牆面上，這裡是一處廢棄的工地，平日裡人跡罕至，所以他才暫時棲息在這裡。
先前他靠著秘藥硬是拖著重傷的身體離開了醫院，而此時藥物的效力差不多要過了，甚至已經開始反噬他的身體。
這具身體快不行了，四肢的骨折還是其次，重點是內臟受傷，而在藥效開始反作用之後，他的情況甚至比之前更糟糕。
要再換個身體嗎？他不是沒有考慮過這個選擇，事實上這是他的第一選擇，但在兩年內，他已經連續換了唐蘊慧、沈雲從、吳雙三個人的身體了，如果再強行奪舍的話，怕是魂魄都要受傷，奪舍成功的可能性也會大大下降。
既然換身體的可行性不大，那就只能想辦法修復這個身體了。
自然不是似普通人一般待在醫院做手術等上幾個月自然恢復，而是用最短的時間修復這具破敗的身體，不，不只是修復而已，還要強化這具身體。
他沒有忘記方簡現在那具不死的肉身，要與現在的他對抗，普通人的身體是絕對不行的。
忽然，他感到胸腔一陣劇痛，接著喉嚨一甜，便嘔出一大口鮮血來。
“要更抓緊才行……”他喃喃說道，接著陰冷的視線掃過牆角被牢牢縛著昏迷不醒的四個人，心想著，還差最後一個。
等到第五個人也找齊之後，他就可以開始修復這具身體了。
正好這時候他的手機響起來了，他費力地伸出手，顫抖地接下了電話。
“小吳，您要的目標我手下的人已經找到了，晚一點就動手。”
“我知道了……你得手之後，立刻把人送過來，還是原來的位置。”
“哦哦，我知道了。不過……您要這五個人是要做什麼？難道也學綁匪搞綁票嗎？可這些人都是窮鬼啊……而且你還是警察……”
“副局啊，不該問的別多問，知道嗎？”他淡淡地說道，那邊似乎是噤聲了一下，接著又放低了聲音：“那你之前答應我的事……”
“放心，等到第五個人送過來，關於您貪腐的證據會全部交到您手裡，” 他微微一笑，“決不食言。”
“那好，人我晚點給你送過來。你可千萬要說話算話！”
“三天了，還是沒有一點頭緒。”方簡站在跨江大橋邊上，一頭白髮被吹得十分凌亂，九尾站在他身側，微笑道：“看來他是打算韜光養晦一陣子了。唉，我那狠心人要是想躲起來的話，可是很難找的，您看，妾身苦苦尋了他那麼久，也總是被他脫身而去。”
一聽這話，方簡愈發覺得苦手了：“這傢伙，屬烏龜的啊。”他說著嘆了口氣：“難不成我也要陪他玩上幾百年的捉迷藏遊戲……對了，你跟他玩了這麼久的捉迷藏，總有點經驗吧？”
九尾狐低下頭看著流動的江水，嘴角微彎：“若是他真的再次奪舍，那可以說是神不知鬼不覺了，就算是妾身，一時半會兒也很難分辨出來……不過，”
本來方簡聽她說的已經要死心了，但聽她話裡的意思是還有轉圜的餘地，連忙問道：“不過什麼？”
“雖然他從來沒有親口說過，可妾身追尋他這麼多年，時間久了，也能看出一二……他那奪舍之法似乎不能在短時間內連續使用。”
“哦？”方簡一聽這話立刻打起了精神，“這是什麼意思？”
妖狐嫵媚一笑：“其實這其中的門道，妾身也不是很清楚，他是不可能把這種事情告訴別人的……何況是他避之不及的狐妖。”她的聲音裡帶上了一點自嘲的味道，但很快又繼續說道：“但根據妾身的觀察，雖然並不確定那時間究竟是多長，但應當是有限制的。”
方簡有點明白了：“你是說，他那‘奪舍轉生’之法，也不是能夠無限地運用下去的？”
九尾狐頜首：“應當是這樣的。”
方簡嗤笑一聲：“原來如此，我還真以為這麼吊炸天，能夠想變誰就變誰呢……那這樣的話，本書的第一龍傲天非他莫屬了，我還混個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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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尾狐忍俊不禁：“話雖然如此，但其實還是不確定不是嗎？妾身也只是說了個猜測罷了。”
“這也沒辦法不是，語氣毫無頭緒地被動等著，不如把這個時間拿來分析一下。”方簡攤攤手，隨後又笑道，“而且你說的可能性不小啊，你看，他已經連續換過三個身體了，是不是很符合你說的情況？”
九尾狐一怔：“原來近年，他已經換過三個身體了麼？”
“對啊，就我知道的就有三個，也許還有更多。”方簡攤攤手，繼而又自言道，“假設這個猜測成真，那麼他現在要做的事情是什麼？吳雙的身體傷的很嚴重，而他又處於無法更新的狀態，是不是只能想辦法修補本身存在的bug了？”
狐妖笑著點點頭：“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