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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願無歲月可回頭(7)

【所以沒有梁肆的日子, 陳勵深很容易快樂,只是未曾感到過幸福罷了。而現在, 他想要肆無忌憚的幸福,非常想。】

陳勵深定定的看著她, 彷彿時間都凝結在他的睫羽間。

梁肆覺得自己有些煽情了,便太好意思的朝他笑笑,說:“我要抱她上去了,你開車回去,小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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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著,推門下了車,小心翼翼的抱著熟睡的小耳朵, 慢慢的出了車門。

陳勵深立刻推門下車, 往她身邊走去,梁肆卻豎掌做了個止步的姿勢,和善的說:“家裡還有別的女孩在住,你上去, 不方便, 不用送了我可以。”

陳勵深頓住腳步,停在了原地。

他看見她轉身進了樓道,她的臂膀竟比看起來有力得多,嫻熟的託抱著小耳朵,邁步上樓的時候,可能覺得高跟鞋太危險,便熟稔的將高跟鞋脫下來, 拎在手裡,穿著襪子踩在地上,步履平穩而堅實。

陳勵深本想上前去幫幫她,卻無論如何也邁不開步。

他忽然發現,這個走的一步比一步高的女人,如今誰也不需要,她比從前,變化太多。

他抬頭,看著那老舊的樓道裡,隨著她的腳步聲亮起的暖黃色的聲控燈,一層,又亮了一層,彷彿她的身上,是暖暖的火種,足夠燃起幸福的引線。

陳勵深站在樓下,靠著車身,久久都捨不得離去。

他翻著手機,反覆的看著相簿裡的那兩張,小耳朵自拍下來的照片,上揚的嘴角似是破冰的船。

他有女兒了,他和她的女兒。眼睛像她,鼻子嘴巴更像他,簡直與他小時候的照片一個模子。

所有的一切都那樣美好,像是被開啟的盒子,攤開在他眼前,亮閃閃的,美好到捨不得去觸碰。

第二天是週末,梁肆睡到了自然醒,微微睜開眼,小耳朵的屁股衝著她,正呼呼大睡著,梁肆摟住她柔軟的身體,懶洋洋的哼了一聲,又睡了過去。

陳勵深一早就靠在車邊站著,清晨的霜霧剛剛褪去,陽光透出雲彩,將他身上的冷氣曬化。

他抬腕看了看錶,已經是早上八點,梁肆卻還在關機。

昨晚他很晚才睡著,早上又無意戀床,開著車繞著繞著,就繞到了她家樓下。

陳勵深鎖好車,進了樓道去。

到了她家門口,他剛要敲門,忽然想起昨晚她說家裡還住著別的女孩子,便收起了手準備下樓繼續等。

這時候,門開了,出來一個女子,見她站在門口,便奇怪的看了看他。

陳勵深有些尷尬,但又不能調頭就走,只好硬著頭皮問道:“梁肆是住在這裡吧?”

女子打量著她,點點頭:“是呀,您是?”

“我叫陳勵深,是…”

“陳勵深?”顧年末帶著幾分驚訝之色看著他,“你是小耳朵的爸爸?”

陳勵深的耳朵瞬間變得又紅又熱,不可否認的點點頭。

顧年末再一打量面前的男子,與梁肆在相簿裡展示給她看的那個人,果然是同一個人。

“哦,你好,她跟我提起過你。”顧年末揚起笑容,指了指門口:“你可以先進去。”

她提起過他?陳勵深忽然很好奇,好奇在她對別人的講述中,自己是個什麼樣子。

“沒關係的,你進去吧,”顧年末善解人意的說:“我要去超市買點菜,做個早餐,哦對了,你吃了沒,沒吃就在我們家吃點吧?”

陳勵深想了想說:“超市遠不遠?”

“還行吧,坐公交也就兩站地。”

陳勵深說:“我開車送你去吧,順便給小耳朵買點零食。”

顧年末剛要說不用,陳勵深以邁步下了樓。

熱鬧的超市裡,顧年末拿起一包紙巾放進陳勵深的手推車,看了看這個始終不說話的男人,忍不住問:“你是想問我關於梁肆的事吧?”

陳勵深正站在牛奶架前仔細閱讀兒童果奶的背後說明,抽空看了看她:“介不介意和我聊聊?”

顧年末微笑道:“當然不介意,你是小耳朵的爸爸,我跟梁肆一起住了四年,你說吧,想問什麼。”

陳勵深聽到她這個問題,忽然就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

問她這些年過得好不好?問她如何提起他?問她提起他的時候是哭是笑是恨還是,愛?

顧年末是個會讀心的姑娘,便一邊推著車往前走,一邊自顧自說道:“她呀,提起過你的,不過你可別說我跟你說了這些哦!”

“嗯。”陳勵深跟在她後面,側耳聆聽。

“我那個時候剛剛在58同城上釋出求合租的訊息,她就聯絡我了,然後搬進來的時候,只有一個不太大的手提箱…”

“你好,我是梁肆,也在深港工作,很高興能和你住在一起,我很愛乾淨,沒有不良嗜好,朋友很少,電話也少,不過我要提前告知你,我是個孕婦。”這是顧年末初次見到梁肆時,她給她留下的深刻印象。

陳勵深聽了,吞嚥下長長的緘默,沒有做聲。

他走的時候,她就已經懷孕了,而他卻一點都不知曉。

顧年末說:“梁肆姐是個不太愛表達的人,我剛剛接觸她的時候,就覺得她話挺少的。”

陳勵深的嘴角泛起一絲苦笑,不是的,從前她氣他的時候,能將他數落得百口莫辯。

顧年末又說:“我第一次聽她說起你時,是在去香港的時候,那時候我們先到的深圳,然後在寶安機場坐大巴,我催她快一點,她說…”

“年末你等一下,我想看看深圳是什麼樣子。”

“你喜歡深圳嗎?”顧年末問。

似乎是積壓在心底許久未曾提起,梁肆說起他的時候有些悵然:“小耳朵的爸爸和我說過,他的名字和深圳有關。”

顧年末當時特別雷的開玩笑:“啊?他不會叫陳深圳吧?”

梁肆瞥了她一眼:“別瞎說,他叫陳勵深。”

顧年末講述完這一段,便看了看陳勵深,發現他正淺淺的低頭笑著,笑得很好看。

“她就和我提過兩次你的事,這是第一次,還有一次是小耳朵發燒住院。那孩子之前身體一直不好,動不動就會發燒,那一次燒了五天,醫生說要住院觀察是不是川崎病,梁肆姐嚇壞了,那幾天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有一次我回家的時候,發現她正坐在客廳裡看相簿,一邊看一邊哭…”

“梁肆姐,你怎麼了?是不是小耳朵出什麼事了?”顧年末手足無措的問道。

梁肆搖搖頭,抬手擦了擦眼淚,用拇指輕輕的摩擦著照片中學生模樣的男孩子。

“年末,我想他了,我想陳勵深。我在想是不是我太自私太任性了,如果這麼可愛的小耳朵真的有什麼閃失,他卻沒見過,那我一輩子都要恨我自己的。”

顧年末講完,陳勵深深深地吸了口氣,胸口裡擠壓著的情緒卻久久不能釋放。

..

梁肆又睡了個美美的回籠覺後,伸伸懶腰,坐起來,頭髮蓬亂的踏著拖鞋,去客廳的冰箱裡找水喝。

“年末?”她聽到廚房裡有鍋碗碰撞的請問聲響,便問道:“你在做飯麼年末?”

廚房裡沒人回應她,梁肆想了想,覺得不能總讓年末下廚,自己也得去搭把手,於是迷迷糊糊的晃盪進了廚房,卻發現家裡有個男人正背對著她切著蔬菜。

梁肆愣了一下,揉揉眼,定睛一看,那不是陳勵深是誰?

陳勵深聽聞她走過來的聲音,回過頭去,剛要說話,卻愣住了。

梁肆低頭一看,這才發覺自己渾身上下只穿了三點。

家裡常年沒有雄性動物,梁肆和顧年末都比較隨便,早上起來穿的少實屬正常,只不過…

陳勵深的眼睛都直了...

梁肆臉一紅,立刻本能的捂住胸口,恨不得多生出一隻手來,索性趕緊轉身,一溜煙似地消失在他的視線之中。

陳勵深也用了好一陣才消化掉方才的“景色”,只能轉回身,裝作什麼都沒看見一樣,放下了刀又去拿勺子,不知要做什麼了。

梁肆再次出現在廚房的時候,不僅衣冠整潔,臉上竟然還塗了bb霜。

“你怎麼進來的啊?”梁肆跟在他身後,向鍋裡煮著的冒著泡泡的湯鍋張望。

“恰好碰見了你的室友,她說今天約了朋友出去吃飯,不回來了。”陳勵深將火關掉,開始擺上三副碗筷。

梁肆的注意力全被他身上圍著的完全不和尺寸的粉色圍裙吸引住了:“沒想到啊,家裡油瓶倒了都要跨過去的陳大少爺竟然會做飯了。”

陳勵深用湯勺舀出一點點湯汁來,遞到她嘴邊,說:“我在國外的時候,經常請同學來家裡吃中餐。”

梁肆伸出舌頭舔了舔,不燙了之後才吸進一小口,她發現陳勵深正用灼熱的目光盯著她的舌頭看,讓她不自覺的臉頰發燙起來:“嗯,好喝…”

“你去把女兒叫起來。”他頗為自然的說道。

“哦,好。”梁肆轉過身,往出走,嘴角不自覺的上揚。

小耳朵抱著梁肆的腦袋,懶洋洋的癱軟在她懷裡,快到廚房的時候,小鼻子忽然嗅了嗅,頓時清醒了,說:“媽媽,你叫了外賣嗎?”

梁肆搖搖頭:“不是,是家裡來了一個超級棒的大廚師哦!”

小耳朵進了廚房,一看見是陳勵深,小嘴上忽然樂了,然後乖乖的坐在餐桌前,拿起勺子輕輕的敲著專屬於她的小碗。

飯菜上桌的時候,梁肆有些驚訝,陳勵深竟用午餐肉切成了龍貓的輪廓,然後用海苔點綴成了眼睛和肚臍,四周放了四塊澆汁的小丸子,剛剛出國的濃稠番茄湯汁,配上撒著黑芝麻的白飯,簡直讓人食指大動。

她從來沒發現陳勵深竟變得如此細緻,這下小耳朵可樂壞了。

“哇…”小耳朵用筷子戳了戳陳勵深的傑作,雙眼放光的看了看梁肆,小心翼翼的用筷子蘸了蘸湯汁放在嘴裡砸吧,似乎都不捨得動那盤漂亮的菜。

陳勵深見梁肆正滿眼訝然的看著自己,竟有些不好意思,說:“我也是在微博上現學的,小孩子都喜歡吃漂亮的食物。”

梁肆豎了個大拇指給他贊,然後給小耳朵夾了個丸子,說:“你都不知道,這下小耳朵更嫌棄我的廚藝了。”

陳勵深說:“其實烹飪像是修行一樣,能讓人心變得安靜。”

梁肆道:“覺悟蠻高的嘛,看來這些年,你在外面過得還算精彩。國外的生活一定不錯吧?”

陳勵深不可置否:“瑞士交通很方便,與法國、義大利、德國等國家接壤,只需坐火車,幾個小時就可以到。我經常會和朋友到周邊國家去走走,不一樣的國度,領略不一樣的風景,不一樣的文化。”

梁肆聽他這麼說,忽然就腦補了一下他吃喝玩樂時開心的樣子,再一想想那些金髮碧眼的外國美女在他身邊環繞,心裡酸酸的,嘴上的話也有些陰陽怪氣的:“那是當然了,不同的國度,女人的味道也不一樣嘛!”

陳勵深因她語氣中的酸澀而笑了,低頭吃飯,不解釋。

一個把做飯當做修行的男人,試想一下該會寂寞到什麼程度了,如果瑞士也有廟宇的話,陳勵深覺得,自己剃個度就能進去吃齋念佛清心寡慾了,哪還注意過什麼女人。

梁肆見他不說話,忽然覺得憋悶的很。

不說話,就是嚐遍了女人的味道嘍?

梁肆不甘心的挑了挑眉,又問:“離開我之後,你是不是覺得特別快樂?”

陳勵深輕輕的放下筷子,有些好笑的看著她憋悶的樣子,不知該如何回答,後來想想自己不說話總是不行的,只會讓她更胡思亂想,陳勵深便說:“在瑞士留學的日子,是有很多快樂。”

與朋友聚會,與同學一起爬山,走遍不同國家的街頭,嚐盡了想念的滋味。

梁肆深吸了一口氣,呼出來,低頭吃飯,不理他了。

陳勵深笑了笑,伸手輕輕的彈了彈她的額頭,梁肆瞪了他一眼,彆扭的躲開了,小耳朵捧起碗,像個小饞貓一樣吸溜著碗裡的湯汁,兩耳不聞大人事。

後來在刷碗的時候,陳勵深想了想關於快不快樂的問題。

其實想要去不去想念一個人,是要花上許多精力的,你可能選擇去和朋友滑雪,也可能去參加熱鬧的舞會,亦或是擠在演唱會的人群之中被震耳欲聾的尖叫聲佔據腦海。你會做許多能夠讓你感到快樂的事。

所以沒有梁肆的日子,陳勵深很容易快樂,只是未曾感到過幸福罷了。而現在,他想要肆無忌憚的幸福,非常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