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燼旅館大門處。
阿諾整了整悶熱厚重的烏鴉面具,半轉身子撇了眼站立不動的紅衣侍者:
“你把你們的查理少爺送出去了麼?”
“是的。”紅衣侍者站在角落,“已經送到了莫德爾老爺那兒。老爺對您非常感謝。”
“好吧。你們能送我出去麼?”阿諾眯著眼睛,燥熱自這不透風的醫師衣裝來,從皮膚朝著血肉滲透。
“任何時候都行。”紅衣侍者站在一側,“等將您送出去,我們也就不會再進入北約克區了。”
“我現在就想離開。”阿諾聳聳肩。
“我想這不是問題。”紅衣侍者揮了揮手,指了指倉庫方向,“還請您屈尊進木桶。”
“我討厭木桶。”阿諾邁步往倉庫走去,“悶熱潮溼,幽暗狹窄。”
“它是個好容器不是麼?”紅衣侍者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堅固,耐用。最關鍵的,是不會與水接觸。畢竟潮溼會帶來腐壞。”
在漆黑中,阿諾只能聽著懷錶的嘀嗒聲來度過時間。
漫長…悠遠…不知何時才是盡頭。
當陽光再次照入木桶的時候,阿諾知道自己已經離開了北約克區。
阿諾沒有見到莫德爾。
商隊沉默的站在樹林中,紅衣侍者牽著馬車,映照著樹蔭。
阿諾最後掃了眼樹林中沉默的商隊,離開了樹林。
阿諾在路邊等著,直到懷錶的指標嘀嗒作響,緩慢的指向下午四時一刻左右。
噠噠噠!
遠遠的自道路那頭傳來馬蹄敲打路面的響聲,馬車的影子從模糊到清晰。
車廂上坐著駝背禿頂的老頭,他緩緩停下了馬車,眯著帶著白膜的眼睛望過來:
“阿諾先生。你很準時。”
“準時是種美德。”阿諾提起行李箱聳聳肩道。
他拉開車廂的小門,彎腰坐進了狹窄的椅中。
對著拉開的小窗,阿諾對著車伕問道:
“什麼時候走?”
“莫利亞提先生還沒有來。”車伕低的聲音傳來。
阿諾不再說話,他將身上這套厚重悶熱的醫師服裝脫下塞入行李箱中。
伸手將行李箱塞入椅子下方,後背靠住木牆。
他找到了個舒適的姿勢,閉上了眼睛。
使用夢魘面具能力帶來的副作用,阿諾準備乘著這段無事可做的時間補一覺。
他很快沉入了無知覺的漆黑深暗中。
不知道過去樂多久,阿諾被一陣騷動吵醒。
他伸了個懶腰,朝著聲音來的方向望去。
寶藍色眸子的男人剛才似乎在和車伕交談。
“你好。阿諾先生。”寶藍色眸子的男人臉上帶著笑意,他似乎提著個非常沉重得黑色鐵皮箱子,登上馬車的時候,車廂朝著一側傾斜。
“需要搭把手麼?莫利亞提先生。我看這行李箱很沉,唐突的問一句,裡面裝了些什麼。”阿諾打了個哈欠。
“一些來自北約克區的紀念品。”莫利亞提輕笑著。
他將行李箱橫過來塞進了座椅下方,隨後從上衣一兜中拿出塊橙色的手巾擦拭著額頭淌下的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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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利亞提掃了眼窗外昏暗下來的天色,開口道:
“不知不覺已經黃昏了。這兩天可真是讓人印象深刻。”
“可不是麼。”阿諾靠著車廂,“而且讓人疲憊。”
“興奮與疲憊是一對雙生子。”莫利亞提笑了兩聲,“您的業務完成了麼?”
“當然。”阿諾舒適的向後靠了靠,“你呢?莫利亞提先生。”
莫利亞提露出了個神秘的笑容:
“從某種程度上來講,我們是同樣的。”
“…先生們,很抱歉打擾你們莫名其妙的對話,但是我覺得必須要提醒你們,我就要用鞭子抽打這兩匹該死的馬兒的屁股了。”車伕粗魯的咬牙大笑,露出一口黃牙。
“請用力抽打它們,它們會因為興奮而高聲嘶吼,就像是女人一樣。”莫利亞提開著葷笑話。
“我知道…我知道。”車伕大笑著,“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回去了。去酒館,那些女人愛我。”
“不。她們只是愛你口袋裡的錢。”莫利亞提眯著眼。
“不…她們愛我。”車伕哈哈大笑,揮動馬鞭發出咻咻的破空聲。
馬車開始顛簸的向前行駛。
阿諾靠著椅背望著窗外,他又像是睡著了又像是沒有。
終於,馬車停下了。
“到了。先生們。”車伕敲了敲車廂,“歡迎回到溫暖舒適的伊麗莎白街。”
阿諾提著行李箱走下馬車。在他站在街道上的時候,阿諾聽見了車廂中的莫利亞提的聲音。
他的面容在車廂中蠟燭的光亮中光暗不定。
莫利亞提開口道:
“我覺得我們會再見面的。”
“我想我們還是不要見面了。”阿諾提著行李箱走入了夜幕深處。
“太傷人了。”莫利亞提坐在昏暗中輕笑著。
阿諾回到了地下俱樂部。
前臺的侍者見到阿諾的時候伸手遞來了封來自勞倫斯亨得利的信件。
阿諾拆開信封看了眼,大體的意思是封感謝信。感謝阿諾遞來的懷錶,他很滿意懷錶得樣式。
阿諾將這封信收入口袋。
阿諾回到二樓自己的房間,開門之後,他在地板上找到了張紙。
白紙空蕩蕩的,下方是風先生的署名。
當阿諾撿起白紙的時候,附著在紙上上無形的靈振動空氣,他的耳邊傳來了風先生熟悉的聲音:
“已經找到伊萊的行蹤。速來。”
阿諾將白紙擺在桌上,隨即沉默的站在昏暗中。
終於,猩紅羔羊的事情就要結束了。
不管他為什麼到處傳播雕像,有什麼計謀,是時候迎來結尾了。
阿諾吩咐侍者準備了熱水,在盥洗室中好好洗了個澡。
隨後他躺上床,翻來覆去不知道多久,才昏沉睡去。
…………
伊麗莎白市。
富麗堂皇的書房燈火通明。華貴的玻璃吊燈閃著迷幻的光芒。
吉米惴惴不安的站在“深藍”喬治面前。
喬治身旁管家身著整齊的燕尾服,手中託著銀白的托盤。托盤上放著陶瓷的白色彎嘴茶壺。
吉米低著頭複述著發生的事情,一雙手無處安放。
“你的意思是,你在睡夢中看見了一個黑膚色的男人,似笑非笑的。就是他讓你們得以離開北約克區。”喬治靠著椅背,他的金髮在光線下奪目。
“是的。現在想來就像在夢中一般。”吉米點點頭。
“為什麼…他為什麼幫你們?”喬治將雙手搭在一起。
“他說是因為您的要求。”吉米低頭道。
“我的要求?”喬治不解道。
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面色凝重起來,緩慢開口道:
“他說了自己的名字麼?等下。”
他揮揮手讓管家出了書房。
等到房門禁閉,喬治芬恩示意吉米開口。
吉米低聲道:
”那是個長長的可怕名字。他稱呼自己為夢魘與絕望之王。混亂與混沌的主宰。”
喬治聽見吉米的話,一時之間沉默了。
許久之後,他對著吉米擺擺手:
“我知道了。我會好好感謝…那位先生的。
“我覺得那是位超脫的存在…”吉米低沉的俯身道,“我有一種特別的感覺,覺得他一直在看著我。”
“或許吧。”喬治眯著眼。
他對著吉米豎起食指做了個禁聲的動作,眯著眼睛告誡道:
“記得,這件事情你不要多嘴。”
“當然。我知道,先生。”吉米低下頭。
他的聲音緩慢而鄭重:
“多言即使不敬。”
“很高興你知道。”喬治向後靠住椅背,“現在,你是商隊的領頭人了。”
吉米眼神露出喜悅,他道了聲謝,隨即在喬治的手勢中走出了書房。
夜色漫長,但是月光已出。
慘白的光線即將穿透密閉的灰暗,廝殺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