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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荷露意

那張雕刻鏤空葡萄紋的木床十分闊大, 每一個面板都是整塊紫檀雕刻,光是要集齊做床的木頭怕也需要好些年頭。那雕工沒有五年、八年, 絕對雕不出如此精美而逼真的紋樣。

這樣精緻典麗的床,一般都是大富之家為自家姑娘從小攢的嫁妝, 一張床就需耗費十幾年的功夫。

以紀家的財力物力,紀澄的確可以有這樣的陪嫁床。

沈徹周遭的景物漸漸變化,那天花、地板、屏風全不是沈府的樣子,陌生而詭異,他甚至能穿過重重屋脊,看到那正門上寫的“劉府”二字。

只胡亂裹著白紗中衣的紀澄就那麼愜意地躺在那床上,繼而聽得“吱呀”一聲, 有人推門進來, 穿著一襲玄青寶瓶紋的綢袍,那模樣沈徹卻是認識的,不是那喜好龍陽的劉俊又是誰?

沈徹邁步就想往前走,紀澄穿成那樣躺在劉俊面前成何體統?可他的心裡卻有另一股意識, 那意識在說, 紀澄和劉俊是正正經經的夫妻。

可沈徹的怒氣還是壓不下去,哪怕是夫妻也該規規矩矩的,如此妖姬模樣,這是做給誰看?沈徹跨步就往前走,可眼前的人和物明明那樣清晰,卻又彷彿是雲層的另一側一般,他不管怎麼走, 就是走不到紀澄的身邊。

他走,紀澄躺著的床就隨之而往後退走,他跑,那床就隨之而往後疾馳,彼此永遠保持著同樣的距離。

跑得精疲力竭的沈徹,眼裡冒著熊熊怒火地看向那正在朝紀澄走近的劉俊,恨不能戳瞎他的雙眼,再一腳踢斷他的腿,

可惜劉俊卻不知道有沈徹的存在,他走到床畔將紀澄往懷裡一撈,點了點她的鼻尖道:“剛沐浴過?好香。”

劉俊探頭在紀澄的脖子處深深嗅了幾口,手已經不規矩地從她胸口的衣襟探入,沈徹是怒不可耐,正要運力,卻見那門被莽撞地推開,“咚咚咚”跑進來一個小丫頭,“爹爹,孃親。”

紀澄慌忙地推開劉俊,拉了被子蓋住自己。

劉俊無奈地翻身下床,虎著臉對小丫頭道:“丫丫,你進門怎麼不敲門?爹爹是怎麼教你的?”

丫丫委屈地嘟嘟嘴,又跑回門邊做樣子地敲了敲門。

紀澄忍不住笑起來,逗弄了一會兒小丫頭,這才讓奶孃把她抱下去。

沈徹愣愣地看著那小丫頭,心裡的驚濤駭浪直欲將人淹滅,紀澄居然和劉俊生了孩子?!

那小丫頭被奶孃一抱下去,劉俊色心不死,就又開始動手動腳,腦袋直往紀澄的胸口探。

紀澄嬉笑著四處躲閃,捂著胸不叫他得逞,抱怨道:“別鬧了,我本來就不餵奶的,現在生了琰哥兒都三個月了,卻還不絕。”

沈徹看了額角青筋直鼓,大概任何男人頭上綠雲罩頂的時候,都是他這般憤怒。這種憤怒毀天滅地,盡然讓沈徹一腳跨過了界限,近到了紀澄的身邊。

沈徹二話不說,伸手一抓就將紀澄從床上拉了起來,順手揮了劉俊一掌,讓他往後飛撞到了門上,口吐鮮血。

紀澄大驚失色,氣急敗壞地吼道:“沈徹,你憑什麼?”紀澄奮力地想掰開沈徹的手。

“你說我憑什麼?!”沈徹反問,“我讓你嫁給劉俊,是讓你來跟他……這樣的嗎?”沈徹說不出那詞來,只覺哪怕不過是說說,都能叫他心焚欲裂。

紀澄這會兒倒是不掙扎了,反而勾唇一笑,“我既然嫁給他了,為何不能和他敦倫?哪家的夫妻不恩愛的?”

“你就不嫌棄他有□□之癖?”沈徹指著劉俊那窩囊廢道。

紀澄笑道:“我不嫌棄。他是我夫君,敬我愛我,我喜歡他都來不及呢。你以為我不明白你的心思麼?你不就是覺得我和相公成親後不可能成為真正的夫妻,你就還可以繼續□□我麼?”

沈徹還糾結在“□□”二字的字眼上,卻聽紀澄又繼續笑道:“可是,我不管他是什麼樣的人,只要他是我夫君,我就願意和他過一輩子。他不就是喜歡男人麼?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就像有人喜歡貓,有人喜歡狗一樣,我與他才是真正的夫妻,我會陪著他一輩子,跟他生兒育女,只要我敬他愛他,他遲早會被我打動的。你瞧,我們現在不就很快活麼?”

沈徹忽地恍然大悟,他的如意算盤雖然打得精妙,可紀澄這樣的人兒,哪個男人見了能不動心?哪怕劉俊再好□□,可誰又能保證他一輩子就只喜歡男人呢?

“跟我走。”沈徹聽不得紀澄叫劉俊夫君,“他不是你夫君,他也休想是你夫君。”

紀澄被沈徹拉得一個踉蹌,卻一路回頭看著躺倒在門邊的劉俊流淚,“夫君,夫君,阿澄婚前雖然不貞,可既然嫁給了你就絕不會讓你劉家丟人。”

沈徹聞言只覺不祥,剛回頭就見紀澄那空著的一隻手從髮髻上抓下金釵,毫不留情地就插入了她自己的喉嚨。

鮮血像箭一般射了出來,噴了沈徹滿臉,眼前全是血紅。

“阿澄!”沈徹大叫出聲,伸手去捂紀澄的傷口,可那血卻怎麼也止不住。

紀澄臨死前道:“我就算是死也再不受你欺辱。”她的眼睛至死也沒閉上,側著頭努力地看向奄奄一息的劉俊。

血越流越多,漸漸流成海洋,漫山遍野全被血河淹沒。

沈徹再受不住這種血色,猛地坐起身,大口喘著氣,片刻後才心有餘悸地看向四周。

幸好,四周沒有鮮血。

也幸好此處不是劉府。

沈徹伸手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即使是在夏夜裡,依舊覺得體寒。

側眼看去,小幾上紀澄的庚帖正安安靜靜地躺著。

沈徹將那庚帖從玉貔貅的底下取出,抬手揭開燭火上的燈罩,拿著那庚帖放到火上,看著它一寸一寸化為灰燼。

至此,沈徹不得不面對一個事實,紀澄大概是絕不會向他低頭了,而讓紀澄嫁給劉俊那個“龍陽君”的主意簡直奇臭無比,現在想起來這個報復倒不像是在懲罰紀澄了,而是在懲罰他自己。

夢雖是假,可那情境卻是逼真無比,沈徹的耳朵裡現在還在迴響紀澄嘴裡的“夫君”二字,無比刺耳,即使他們做不成真夫妻,可光是聽紀澄嘴裡對著其他男子吐出這兩個字,就已經叫沈徹明白他無法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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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且,沈徹還想起了一樁事兒,以紀澄的性子,哪能那麼容易認命,劉俊哪怕一輩子只愛男人,只怕她也能想法子弄出精水兒來懷孕生子,以鞏固她的地位。

夢裡頭那個粉妝玉琢,看起來七分像紀澄的小丫頭,直令沈徹皺眉,恨不能從沒見過。

天還未明,沈徹在屋前的臺階上坐了良久,手肘撐在屈起的左腿上,以食指和中指撐著低垂的額頭,夢裡紀澄寧為玉碎,而夢外紀澄顯然也沒有要低頭的意思。

哪怕他以凌子云為要挾,紀澄也頂多就是默然,卻絕不肯再讓他親近半分,沈徹心想也難怪他會做這樣的夢了。

以前他覺得他有的是時間,完全可以和紀澄耗著,等她妥協,可如今急不可耐的人卻變成了自己。

沈徹是個通透人,既然掙扎無效,也就無需掙扎了,昔日韓信都能忍□□之辱,他難道還忍不下一個想殺他的紀澄?

忍不下,也得忍。有道是,等握在手裡之後,還不是隨他捏圓捏扁,如此一想,倒能自我解嘲三分。

卻說沈徹一夜之間因夢解懷,紀澄卻是噩夢連連,她昨夜裡夢見她與劉俊拜堂成親,生兒育女,本是閤家歡悅,卻見沈徹突然凶神惡煞地殺將出來,將她抓住就往外拖。劉俊追將出去,沈徹回過頭一把扔掉她朝劉俊道:“不過是個睡過的女人,誰人稀罕?!”

紀澄跌倒在地上,她的婆母、妯娌全朝她口吐唾沫,嚇得紀澄猛然驚醒,再難以入睡,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做這種類似的夢了。

紀澄閉著眼睛靠在床頭,算著那庚帖前兩日就該到了,可現在都還沒聽到她大嫂過來報信兒,也不知是出了什麼變故。她爹爹當初離開得也匆忙,這些時日都無信件過來,叫紀澄心裡也忍不住有些惦念。

天將明時,紀澄的眼皮忽然跳了起來,想起俗話裡雲,眼皮跳,災來到,心裡突然就升起一股陰翳閉悶之感。

所以一大清早的紀澄洗漱過後就直接去了園子裡散步,她撫著胸口,總覺得有事要發生,卻又理不出頭緒來。

西湖畔的蓮池裡白荷正開得歡快,只是過不得幾日,秋雨一打,就只能殘葉聽雨了。紀澄胸悶頭暈,伸手將岸邊最近的一支荷葉捉來,那荷葉上有朝露如珠,她也顧不上許多,在池畔撒裙坐下,雙腳晃悠在池子裡,將那荷葉微微捲曲送到嘴邊,將那朝露如飢似渴地飲了。

沈徹見著紀澄的時候,她正拿腳去夠不遠處的一株立荷,身上月白泛銀光的疊紗裙不甚整齊地鋪散在地上,遠遠地看去,你已經分不清哪裡是人,哪裡是花,渾然一幅完美的畫卷。

紀澄飲那荷露的樣子,忽然就讓沈徹想起了去年九月裡宿醉後的紀澄渴飲竹露的模樣,這時同那時一般,他心裡所想皆是去將她唇舌裡的露珠都卷到自己嘴裡,去澆滅他心底灼熱的渴望。

“阿澄。”

(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