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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心上痕(四)

馬車才剛轉過街角, 紀澄就已經看清楚了那穿著寶藍衣袍的男子並非沈徹。

紀澄揉了揉自己的額角,竟然這都能認錯, 讓人忍不住自嘲,當然自嘲之餘又忍不住大松一口氣。

紀澄在意識到自己的輕鬆之後, 忽然怔忪了起來。她這是怎麼了?竟然見著一抹影子就以為是沈徹,並且還疑神疑鬼地跟了上來,待誤會解除又為之歡欣鼓舞,可若那人就是他呢?她又待如何?

紀澄抬手摸著自己的額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也淪落到了這一步,就像當年的雲娘一般。

儘管雲娘是紀澄的母親,紀澄也得承認她是打心底裡看不上雲娘的做派的。老是疑心她爹爹在外頭養了女人, 聽著風兒都要跟去打聽一番, 回來又不敢跟紀青叫板,只會躲在床角哭天抹淚,然後酸言酸語的譏諷。

曾幾何時,她紀澄也學會了雲娘的做派?

紀澄只覺得荒唐而恐怖, 簡直是落荒而逃地回了沈府。

馬車從磬園的角門駛入, 紀澄剛下車,就聽得後面那拉馬的小廝喊了聲,“二公子。”

紀澄回過頭,就見沈徹正從馬背上下來。今日倒是難得,竟然白日裡回來了。

紀澄往旁邊讓了讓,沈徹將馬鞭拋給小廝,從紀澄面前經過, 半點眼風都沒施捨給她,就那麼徑直去了。

周遭人詫異的眼光叫紀澄的臉上火辣辣的燒,虧得她臉皮夠厚才沒當場哭鼻子,且還可以維持著一臉平靜地往九里院去。

這時候紀澄倒是希望自己能有雲娘的能耐,可以不管不顧地哭鬧一場,揪著沈徹的衣領問他,究竟想要怎樣?她要如何做,他才肯重新看她?

只可惜紀澄什麼都做不出來,冷靜麻木得可怕,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像個怪物。

紀澄愣愣地靠在窗稜上看著窗外褐枝上嫩黃的報春花,那樣鮮豔。

柳葉兒小心翼翼地出聲喚紀澄的時候,她腦子裡閃過的念頭卻是,先才沈徹經過她的時候,她彷彿聞到了他身上的胭脂香氣。

紀澄倒是沒覺得沈徹在外頭養了什麼外室,他若喜歡,就是一天抬一個進門,又有誰能阻攔一句?

只是沈徹的身邊總是圍繞著各式各樣的女人,或是為了遮掩行蹤,或是為了利用,反正環肥燕瘦,從來是不缺的,逢場作戲想來也是不少。

而她之於沈徹,在最初背叛的憤怒之後,隨著時光的流逝也就漸漸可有可無了。紀澄知道自己不該這麼想,有一種為自己開脫的嫌疑,但她就是忍不住這樣去猜測。

柳葉兒見紀澄久久不答,又喚了聲,“姑娘,該用晚飯了。”

紀澄這才恍然,她竟然就這麼坐了一個下午了。

想起範增麗的託付,紀澄在用過晚飯給老太太請了安之後,就去了鐵帽衚衕三老爺的府上。

這會兒三老爺也該下衙在家了,紀澄本是打算託請沈徑去打聽的,可後來到底是顧忌風言風語,因此這才不得不來求三老爺沈英。

紀蘭看著紀澄就忍不住諷刺道:“二少奶奶這真是貴腳踏賤地啊。”

“姑母。”紀澄低頭給紀蘭行了禮,又拜了拜沈英。

沈英既是紀澄的姑父,也是紀澄的叔父,姑娘家已經嫁了人,他一個大老爺們兒也得避避嫌,“是侄媳婦來了,你們說話吧,我去前頭書房坐坐,還有些公文要看。”

紀澄趕緊道:“姑父,阿澄是有事相煩。”

沈英本已起身,聽得紀澄的話這才又坐下的,“你說,咱們都是一家人,你不必客氣。”

“你當她是一家人,她可未必拿你當一家人呢。”紀蘭在旁邊冷哼道。

沈英聞言皺眉,年輕的時候紀蘭也不是如此性子,怎麼到老了心胸反而變得如此狹窄,叫人厭煩,忍不住斥道:“做長輩的沒有長輩的樣子,又怎麼能責怪做晚輩的沒有晚輩的樣子?”

紀蘭怒氣集胸卻又不敢當著沈英的面發作,紀澄聞言也是臉上發燙。當年的事情紀蘭雖有不是,但紀澄也的確沒有盡到晚輩的孝心。

沈英這話倒不是針對紀澄,轉而溫言對紀澄道:“阿徹媳婦你有什麼事就說吧。”其實沈英挺高興紀澄來求自己的,有什麼事情是大房、二房都解決不了的,要求到他跟前來?這無疑叫沈英覺得很有點兒面子。

紀澄便將紀淵今年要參加恩科,想打聽主考是哪位坐師的事情說了出來。

沈英捋了捋自己的鬍鬚,心想著這還的確只能求自己。大房和二房的子弟都不是走的科舉的路子,和文官也不相熟。

“好,我知曉了。我去打聽打聽,只是現在聖上的心意還沒定下來,恐怕也不好亂猜,等過些時日有確切的訊息了我再告訴你。”沈英道。

紀澄忙道了謝。

紀蘭撇嘴道:“阿徹不是在外頭很多朋友麼,他素來訊息最靈通,你們夫妻家的,有事不是更好商量?怎麼反倒求到你三叔父這裡來了?”

紀蘭這就是明知故問了,家裡如今恐怕都聽著沈徹有些不待見紀澄的風兒了。

紀澄面上一絲尷尬也無,很自然地笑著道:“郎君哪裡能有姑父熟悉朝堂上的事情,所以我這才厚著臉皮過來勞煩姑父的。”

沈英笑道:“舉手之勞而已,哪裡就稱得上勞煩。若是阿淵有空,叫他到家裡來,我看看他的功課。”

紀澄忙地又道了謝,話還沒說完,就見沈徑進了門。

紀蘭一見沈徑,也就忘了紀澄,朝著沈徑就問:“可去你岳家看阿芮了?”紀蘭是個典型的踩下媚上的性子,哪怕李芮瞧不上她,她心裡不高興,但也還是忍了下來,想著萬一將來沈徑要外放,指不定還可以借點兒岳家的力。

沈徑道:“沒去。過兩天就是殿試了,我不想跟她吵。”

“哎,你這……”

紀蘭還想數落沈徑幾句,卻見沈徑已經轉頭看著紀澄道:“澄妹妹,怎麼過來了?”

“什麼澄妹妹?怎麼還不改口叫二嫂?”紀蘭立即又把眉頭擰得可以夾死蚊子了。

沈徑張了張口,但到底沒叫出“二嫂”兩個字來。

紀澄不敢去看沈徑那灼熱的眼睛,只淡淡笑道:“我來請姑父幫個忙。天色也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

紀澄走得有些匆忙,而沈徑則頂著紀蘭不滿的眼神問沈英道:“爹,澄妹妹找你幫什麼忙啊?”

沈英是個大男人,心可沒紀蘭那麼細,對於沈徑的稱呼也沒怎麼放在心上,原本紀澄就是沈徑的表妹。“她託我打聽今年的主考官是誰。”

沈徑“哦”了一聲,將事情暗自記在了心裡,想著倒是他疏忽了,紀淵今科還要下場,肯定要關心座師是誰。

紀蘭看著沈徑的模樣,心裡卻是憂心他還沒有忘情於紀澄,萬一行出醜事來,可就後悔都來不及了。

“阿徑。”紀蘭正要開口,卻被沈徑打斷了。

“娘,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是李芮畢竟是嫁進來當人兒媳婦的,不是嫁進來當祖宗的。都是兒子不孝,叫娘也不得不忍耐她的臉色。只是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這一次,無論如何我不會低頭的,她願意回來就回來,不回來就和離。難道離了她們家,我一個大男人就立不起來了?”沈徑冷著臉道。

紀蘭被沈徑這一番話給弄得什麼言語也沒有了。沈英也在旁邊幫腔道:“是了,一個大男人老想著靠著岳家算什麼意思?阿徑是個有志氣的。再說了,什麼時候咱們沈家的人犯得著去求李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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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說去都是紀蘭自己跟兩個妯娌鬥氣,不肯輸給她們,也不肯低頭求求自家人。

沈徑回了自己院子後,將自己往床上一拋,心裡就湧起了無數的念頭。當初若不是他母親堅決不同意紀澄進門,現在他們也不會弄成這樣。

紀澄和他二哥成了怨偶。他二哥得了佳人卻不珍惜,只叫沈徑看了無比心痛卻又無能為力。而至於沈徑自己,更是看見李芮的嘴臉就心煩,那女人渾身上下簡直一無是處,叫人恨不能拿襪子堵住她的嘴才好。如今她回了孃家,那可真是天下太平了,再也不用聽她的酸言刻語。

沈徑不願去想李芮,一時腦子裡又浮現出紀澄的模樣來。她好像又瘦了,臉蛋藏在出鋒披風裡都快小得看不見了。

沈徑嘆息一聲,長夜漫漫卻又睡不著覺,索性翻身起床去了書房,看書是看不進的,拿起來又放下,心頭意動,乾脆展了畫卷,一股腦兒地將腦子裡的倩影畫了下來,待天明時看著那畫卷,心緒這才稍微平靜。

那畫雖是水墨,卻畫得極為傳神,沈徑捨不得燒燬,便卷了起來,藏到了畫缸底下。

日子一晃就到了六月裡,紀澄和沈徹的關係依舊如以前一般僵持,不,應該說比以前更甚。至少前幾個月,沈徹在長輩面前還掩飾兩分,到最近已經是在老太太跟前兒都懶怠裝樣子搭理紀澄了。

二少奶奶失寵的訊息也已經從最開始的滿天飛到了現在的見怪不驚了。若非紀澄手段強硬,老太太也沒有因為沈徹不待見紀澄就冷待這位孫子媳婦,國公府的那幫子老奴紀澄怕是早就駕馭不住了。

六月的日頭毒辣,白花花的晃得人眼睛都睜不開,什麼都不做就那麼站著便已經叫人汗流浹背了。

但因著沈徵的好日子就在這幾天,紀澄哪怕覺得再辛苦也得強打起精神和笑臉來應酬客人。

這也便罷了,主要是家裡還有兩樁煩心事沒有解決,全都出在三房。

李芮到現在都沒接回來。沈徑殿試點了二甲,如今在翰林院供職,等考察期滿就能外放。在他中了進士後,李家的人已經到沈家來了好幾回了,就是在勸沈徑去給李芮說兩句軟話,從此夫妻和和美美的過日子。

可是沈徑也不知道是哪裡的牛勁兒上來了,死活不低頭,後來被紀蘭煩得不耐,索性就住在外頭不回來了。

這在平日也就罷了,任由兩夫妻去賭氣,但如今是沈徵的大好日子,家裡的親戚都趕來了,問及四少奶奶的事情,總是不好說,畢竟是丟臉的事情。

李芮也正是拿捏住了這一點兒,沈徑不給她低頭,她就堅決不回沈家。

眼瞧著日子越發近了,李芮那邊還沒個動靜兒,沈家已經派人去接了,雖說沈徑沒去,但是面子也是給了李芮的,可李芮偏偏還拿著喬,說是身子不舒服。

好性兒的老太太都有些怒了,所有人都看得出李芮就是藉著沈徵的親事在拿捏沈徑。

老太太道:“既然阿徑媳婦身子不好,家裡的事情也就不敢再勞煩她。”老太太轉頭對紀蘭道:“我有心給阿徑娶一房貴妾,找個能體貼自家男人的姑娘家。你看看有沒有可心的人選?李芮一去就是幾個月,阿徑屋裡總不能沒有人照料。”

紀蘭心裡也是煩躁,可納妾並不解決問題。如今沈徑入了官場,將來親戚間來往總要有主婦出來周旋,那貴妾再貴也是個妾,是入不得親戚們的眼睛的,總還是需要李芮出來招呼,“娘,這……”

說紀蘭聰明,有時候的確有些小聰明,可這會兒卻是個榆木疙瘩。黃氏在一旁看了,忍不住插聲道:“娘說的是,阿徑屋裡也得有人照料,不過這件事咱們也得和親家商量一下,畢竟結親不是結仇。”

老太太點點頭。

紀蘭這才醒悟過來,老太太哪裡是真要給沈徑納妾,只是為了敲打李芮而已。

老太太道:“老二家的,這次就辛苦你和老三家的去貞平長公主那裡走一趟了。”老太太實在不放心讓紀蘭一個人去辦這件事。

待黃氏和紀蘭一走,老太太回頭問紀澄和崔瓏道:“你們說你們四弟妹這次可會回來?”

崔瓏和李芮算是走得近的,對李芮的秉性十分瞭解,那可真是個被嬌寵大的姑娘,只怕未必肯順著這個臺階灰溜溜地下來。

崔瓏不說話,老太太就看向紀澄。紀澄道:“眼看著就是三弟的好日子了,四弟妹肯定會回來的。”

若不是沈徵好事將近,黃氏剛才只怕也不會多開口的。

老太太笑著看向紀澄道:“哦,她忽然就懂事兒了?”

紀澄知道老太太這是考驗人呢,因也笑道:“就是四弟妹不懂事,她家裡的長輩難道也不懂事?”

老太太點點頭,紀澄這話可是說得在理的。京城裡頭兩個最護短的老太太,一個就是沈家老太太,另一個就是貞平長公主。李芮正是有貞平長公主撐著腰才那麼粗的。

但是這幾個月來貞平長公主的身子一直不好,這幾次李家來人說起,好像已經不大起得床了。不過即使貞平長公主身子康健,忠武侯李家也遠遠比不上沈家。貞平長公主如今臥床,護不得李芮,其他長輩未必就願意看著李芮作死。

紀澄所料不差,黃夫人和紀蘭回來的第二天,李芮就灰溜溜地回來了。

紀澄心想黃夫人也是促狹,若是昨日她們將李芮接回家來,那就是沈家低了頭。也不知黃夫人昨日是怎麼說的,反正沒讓李芮跟著回來,今日李芮自己回來,那氣焰可以一點也沒有了。

只是李芮低了頭,沈徑卻依舊沒回屋,睡到書房去了。

也不是紀澄愛打聽,實在是三房的事情就沒有不漏風的,但凡頭天發生的事情,第二天絕對有丫頭或者婆子拿出來碎嘴,當茶餘飯後的談資笑話。

人多口雜就是這個道理,哪怕管得再嚴,但是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啊。

不管怎麼說李芮這邊是消停了,可沈萃的事情又鬧了出來。原來是齊正的庶長子跌進池子裡淹死了。

這下齊家可是炸了鍋了,齊正那位姨娘非說是沈萃害死了她的兒子。齊夫人氣得暈死過去好幾回了,齊正也叫囂著要休妻。

沈萃是灰溜溜地回的沈家。

什麼事兒都在沈徵成親這當口鬧了起來,都是拿捏著沈家為了面子肯定要息事寧人。

(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