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裡面很安靜，蔡蝶默默的坐在一旁，葉霖低著頭坐在另一邊。
過了很久之後，蔡蝶道：“我們先冷靜冷靜吧，這件事以後再說。”
蔡蝶明白，以他們現在兩個人的狀態是不可能好好談話的，既然如此也沒必要浪費口舌。
葉霖沒吭聲，過了好長一會兒，他才小聲道：“對不起。”
蔡蝶抬起眼簾，靜靜的看了一眼他，隨後道：“我知道了，沒關係，以後我會慢慢教你。這次的事情也不能全怪你，畢竟拜訪前輩這種事情本就應該由我來帶著你，慢慢熟悉就好。”
“那271那邊怎麼辦？”葉霖問。
蔡蝶道：“不急，我會處理好。”
葉霖擔憂道：“可是你不是說這次我們很被動麼。”
蔡蝶斜眼看著葉霖，道：“這點事情都處理不好，我還做什麼經濟人，你乖乖回家休息，兩天後高高興興的去參加公司年會。等過完年假，就要給我老老實實的給公司賺錢，明白不！”
葉霖錯愕的看著蔡蝶惡狠狠的表情，隨即臉上露出笑容，認真點頭道：“好，一定老老實實賺錢。”
..........
葉霖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將近凌晨三點鐘，他感覺今天是最近最累的一次，打開門，順手開啟門邊上的開關，吊燈照亮黑暗的房子。
葉霖看著空蕩蕩的家，愣了兩秒，低頭嘆口氣，然後換鞋，脫掉外套。
將浴缸水放滿，葉霖躺進浴缸裡面。
葉霖從小到大有兩個傳統節日不過，一個是中秋，一個是春節。
每年春節的時候，葉玫都會出國出差，以前葉霖不知道的時候一直這麼認為。那個時候他還抱怨媽媽為什麼每年專挑春節的時候出差。
後來某一天，小外婆讓他媽媽帶著他一起去過年，但是他媽媽拒絕了，說他們兩個打算去國外度假。
可是那年，葉霖根本就沒有去什麼國外度假，他的媽媽也沒有回家。
從那以後，葉霖就知道他媽媽之前所謂的出差可能都是藉口。
葉霖看著浴室的燈光，頭髮上都是水霧，眼睛有些發澀，他緩緩閉上眼。
什麼時候的事情呢，他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其實和別人不一樣的呢。
對了，他想起來了。
小學一年級，那年他六歲。
那年他媽媽帶著他從德國回來，他上了東海尚德小學國際班。班主任老師組織班裡面小朋友一起出去踏春。
老師規定必須由每個小朋友家長一起陪同，現在想想看應該是為了培養親子關係吧。
他把這個事情告訴了媽媽，但是他媽媽沒有去，藉口是工作太忙了。
然後，那天葉霖就只能跟著班主任一起。
那天他看見了自己從前沒見過的場景，許多小朋友都在各自“爸爸”的脖子上騎著，或者是“爸爸”將小朋友抱在身上。
他不可思議的瞪著眼睛，在德國的華語幼兒園裡面，他的老師只會教導他們如何疊被子，如何洗臉刷牙，如何穿衣服，如何整理自己的物品。他的德國幼兒園校長說的最多的話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嚴謹，不準哭！
加上他上的幼兒園屬於寄宿學校，他根本就沒見過這樣子的場景。
從那天開始，他發現自己好像和別人確實不一樣，因為他沒有爸爸。
聽起來很好笑對吧，一個孩子到了六歲才發現沒有爸爸，他之前難道是傻子麼。
當然不是，他之所以到了六歲才察覺到是因為他的媽媽從來不會在他面前提起“爸爸”，甚至他家的電視裡面永遠播放的都是時政新聞。
在德國，他基本屬於自閉兒童，兒童宅男。
除了上學，就是呆在家裡面，他在德國的家很大，是一個很大的莊園，裡面一應設施非常齊全。他想要什麼，只要晚上告訴媽媽，第二天一早東西就會擺放在他的床頭。
可以說他六歲之前的世界只有他和他媽媽，哦，還有不認識的陌生人。直到回東海的時候，他見到胡珂，他才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小表舅，還有小外婆，小外公。
那天晚上，他媽媽工作回來之後。他像往常要東西的樣子一樣，抱著他媽媽，問他爸爸去哪兒了。
他也像其他小朋友一樣騎在爸爸脖子上，像一個威武的將軍一樣。
葉霖不記得自己當時說了什麼，他只記得他媽媽沒說話，一直沒說話，無論當時的他怎麼撒嬌，怎麼生氣，他的媽媽都沒有說話。
他很任性的把桌子上的東西都砸爛，但是他媽媽眼睛都沒有眨，依舊沉默的看著他。
鬧了多久？
他不記得了，他只記得第二天醒來客廳的桌子上的東西完好無損的依舊放在桌子上。
再後來他鬧了好幾次，他媽媽依舊沉默，他沒鬧了，那是他第一次向他媽媽索要東西沒有成功。
自那以後，他再也沒有提起過關於“爸爸”的任何事情。
之後，他媽媽因為國內事業走上正規，沒辦法照顧他，將他丟在了胡珂家裡，一直到初二的時候他才回來。
葉霖極度反感別人說起他的家庭，非常反感。
他和他媽媽在一起的時候極少在家裡面吃飯，大多數的時候都是在餐廳裡面。
他家裡面的相框上永遠只有他和他媽媽。
當你習慣一件事的時候，你就會無所謂。
葉霖睜開眼睛，緩緩從浴缸裡面站出來，開啟淋浴，霧氣升騰，將他的身影掩蓋住。
洗完澡之後，葉霖穿上睡袍，坐在窗臺上，頭髮溼漉漉的趴在額頭上。
他的頭靠在窗臺玻璃上，出神的看著燈火輝煌的夜景。
.........
m國，ys基金會總部。
葉玫穿著黑色西裝，長發落在腰部，她的身材很高挑，穿上高跟鞋足足有一米八的身高，長著東方女人少有的骨相美。
她雙手抱胸，站在總裁辦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高樓林立的紐約。
這時，電話突然響了，她拿起電話，接通。
“今年也一樣不回來嘛？”電話對面傳來一個女人慵懶的聲音。
“這個時候，z國天還沒亮吧。”葉玫道。
“別打岔，今年回來吧，幾個姐妹五年沒見了。”
葉玫沉默片刻，隨後道：“忙，回不了。”
“我知道你在騙我，算了，我已經改了聚會時間。對了，因為你群裡面發的圖片，我特意去看了霖霖的那個節目，咱們霖霖就是有星相啊，聚會的時候記著帶著霖霖，好久沒見那小子了。”
葉玫嘴角露出笑容道：“那要看他願不願意了。”
“嘖嘖嘖，說起你寶貝兒子，立馬語氣都不生硬了。行吧，就這樣說好了，下次聚會的時候不準推脫。”
葉玫掛了電話，轉身坐在椅子上。
她的桌子上擺著一個相框，裡面的葉霖六歲，德國華語幼兒園畢業的時候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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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霖穿著幼兒園為他量身定做的燕尾服，戴著黑色小禮帽，小臉圓嘟嘟的，整個人看起來像個小紳士。
葉玫蹲在地上，一隻手摸他頭，一隻手抱著他。
母子兩個人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