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挑了個炒螺肉丟進嘴，無所謂道：“成，既然是大哥給我，也沒有不拿的道理，就利潤百分之十吧，反正我也沒處去，無業遊民一個。本來也只是躲債而已，天天混吃等死的人。”
甘小河見他說話不帶吉利的，不大高興，不客氣地懟他：“說話乾淨點，一個小夥子那麼消極，你看看你大哥和二哥，摸爬打滾這麼多年，什麼都沒有，甚至現在連家都沒了，也沒有你這麼消極的態度。”
關羽瞥了眼張飛，接過甘小河的話頭忍不住調侃他：“這貨估摸著從小到大的生活都太順利，餐餐都是吃烤乳豬長大的，現在豬肉漲到三十塊一斤，吃不起了，就受不了了，也不想想我們這些吃草根和樹皮過來的人。”
瞬時間，劉備、甘小河和張飛都被他給逗樂了，哈哈大笑。
這年頭，能正正經經把草根和樹皮吃下肚子裡的人，恐怕都是些追求不一般的人物，哪裡是他們這些平凡小人物能享受到的待遇。
當然了，要是哪個平凡小人物想不通，直接到路邊的綠化帶摳點樹皮或者挖點草根下肚，也不是不行，大不了被人偷偷致電“一二零”，順便被“一一零”罰點款而已。
只見劉備笑過後，正了正臉上突然問張飛：“你到底欠了人家多少錢，讓你之前如此消沉？等大哥發達了，隨手就能幫你給還了。”
張飛看著劉備認真而又豪氣幹雲的神色，心中不禁感嘆，這便宜大哥還真是仗義啊，不愧是大哥，雖然有點滿嘴跑火車的味道，但心中不免觸及到自己的痛點，頗為感動。
而旁邊一直窮怕了的關羽此時更是心緒複雜，如果自己這大哥以後真的有幸發達了，幫張飛還了債，那他這人品似乎真的不一般啊，簡直就像泥石流裡的一股清泉，還是汙染不了的那種，值得自己一生敬服啊。
現在這社會，親兄弟都能為了爭奪遺產，在去世老人的靈堂上鬧得不可開交，更何況，他們三人之間也只是剛認識沒幾天的異性兄弟。
不過，劉備看上去說的一臉認真，眼神誠摯，不似作假。
關羽帶著驚訝的眼神看向張飛，發現張飛也在看過來，眼裡似乎還有些閃閃發光的液體。
從小到大，張飛的同齡人當中，似乎還沒人對他有這麼好的，反而絕大部分都是孤獨一人。
但現在，張飛心裡真的蠻感動，即使劉備現在還只是嘴上說說。
甘小河看著張飛似乎有些不對勁，以為他是因為欠債太多而觸及傷心事，畢竟在之前，他可是有過輕生的念頭的。
她在桌底下伸腳踢了踢劉備，劉備醒悟，立刻改口，一臉大哥模樣地拍胸膛道：“哎呀，人生起起落落很正常的，不用說了，不管多少，大哥我以後發達了，都替你還了!”
關羽驚呆了，張飛大腦瞬間放飛了下，一滴眼淚似乎就要低落下來。
他第一時間拿起酒杯往嘴裡灌酒，途中剛好有一滴晶瑩剔透的液體滴在了酒裡。
張飛壓制住情緒的波動，不動聲色地把酒一飲而盡，似乎有一絲絲苦澀的味道瞬間從舌尖傳遍了他的大腦，然後藉著一股酒氣，把此起披伏的情緒給長長地吐了出來，臉色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他夾了塊去骨鴨腳，瞟了眼劉備，再看了眼甘小河，淡淡地道：“三百萬!”
“噗……!”關羽一口酒噴了出來。
“啊？”甘小河兩眼瞪圓，當場愣住，以為自己聽錯了。
劉備更加不堪，本來要夾一個炒螺吃的，誰知道屁股一下子滑溜，摔倒了，然後趕緊左右看看，第一時間腿腳不穩地又重新坐好。
劉備看見關羽有點慌亂地收拾桌上的菜品，畢竟自己一口酒噴了出來，誰都吃不下了。
甘小河則小心翼翼地問張飛：“三弟！”
“嗯？”張飛正拿著紙巾擦關羽噴過來的酒，剛才可是被關羽面對面噴了一臉口水酒。
但還沒等甘小河開口，張飛又出聲了：“嫂子，您別問，也不要說，就是三百萬，你沒聽錯。不過，現在沒那麼多了。”
“怎麼說？”劉備把身子探過去了點，隨即又立刻回來低頭看了一眼屁股下的凳子是否已經牢靠，免得自己不小心又摔一跤。
“我把南都城裡的房子賣了，還了一百萬，那是2017年買的，反正現在也供不起了。”張飛語氣很平淡，但他拿起一瓶酒就猛灌幾口，再加上起伏不斷的胸膛，暴露了他心中情緒的不平靜。
他繼續說：“父母也把棺材本拿出來了，差不多也有五十萬。最後我把養豬場，順帶連那些七七八八的裝置一併抵押給了其中一個債主，現在還有八十萬左右的欠款沒著落。”
“然後……，你就躲這裡了？”劉備脫口而問。
不管是八十萬，還是三百萬，對於他來說，其實區別不大，因為都是一些天文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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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沒錢了，還不躲，等著被砍或者坐牢啊？”張飛鄙視地看了他一眼。
劉備尷尬地笑笑，欠債會不會被人砍或者坐牢，他是不知道的。
他只知道，自己賣了老家那塊祖屋地皮之後，換來的那十萬塊錢是自己能支配的最大一筆錢，而且是有生以來的那種。
他眼神有些複雜地看著張飛道：“你這養豬場的生意夠大的!”
張飛瞥了眼他，就像看個沒見識的鄉巴佬似的說：“豬瘟之前看著豬肉價格開始回升嘛，就想著原本豬肉價格那麼低都賺錢了，現在價格回升肯定能賺得更多，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能借的錢都給借了，一口氣擴大規模，誰知道轉眼來了一場豬瘟，通通死得一乾二淨，就真的是一不做二不休，虧得乾乾淨淨了。”
這邊關羽重新炒了碟炒螺過來，再次坐下來喝酒，剛好聽得張飛所說，與劉備和甘小河三人面面相覷，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麼好，隨即都低頭不語，或者默默地吃起了炒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