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都的晚上是完全不同於白天的喧鬧奢迷。
因為是王都的關係,即使已經幾近深夜時分,遠處還依稀可見繁華區域的妓館酒肆的燈火,隱隱約約間也有大聲的談笑傳到大街上。
說起雪風樓,那在皇都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地方。
其中最著名的,就是號稱琴棋書畫四位公子了。
據說不僅四位公子貌美如天仙,就連底下的花僕也是個個有看頭。
姬千年、皇深若和藍幟戚在同會酒樓用過飯後,來到雪風樓。
皇、藍二人都是駕輕就熟,不用老鴇招呼叫了個小官帶路直接上了二樓。雖然有心理準備,姬千年還是不習慣花郎們的前仆後繼,儘量躲避。
“哪有你這樣的人。這地方就是讓人放鬆心情好好享受,你倒像躲瘟神。”藍幟戚搖頭笑道,“畫殷在嗎?”
帶路的小官正在偷看姬千年,聽她一問,羞紅了臉,“畫殷公子早已在廂房等著大人,琴玉公子……”又偷看了一眼姬千年,這就是琴玉公子念念不忘的人嗎?也難怪了,他從來沒見過美得這麼耀眼的人呢。“琴玉公子也在……”
“小姬,人家琴玉對你情深意切,你完全不動心嗎。”皇深若靠在藍幟戚身上邪邪一笑,“換做我一定將他娶進門好生對待。”
姬千年挑眉睨著她。“我明日就告訴忘音說你想娶個侍郎進門,我在這先恭喜你了,到時候別忘了請我和藍喝杯喜酒。”
“別……”皇深若苦著臉,“算我怕了你,我跟你開玩笑的……”
“哈哈。”藍幟戚放聲大笑,“還學不乖嗎,深若。你哪是姬的對手,三言兩語就被她打敗了,哈哈。”
小姬根本是抓著她的弱點不放嘛,知道她在乎忘音,老是抬出忘音嚇唬她,自己又該死的介意,出於無奈只好被小姬牽著鼻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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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小姬有了在乎的人,她也要好好整整小姬!
“大人們請進。”小官在門上輕輕叩了兩下,裡面有人應聲,才敢推開門。
三人魚貫而入,畫殷與琴玉都在,一個彈琴一個作畫,悠然自得。
“大人。”
見了皇深若和姬千年,畫殷既不熱情也不冷淡,惟獨對著藍幟戚綻開笑容。
“娶回家吧。”皇深若頂頂藍幟戚的背。
藍幟戚不理她,摟著畫殷躲到一邊傾訴相思之情。
皇深若討個沒趣,摸摸鼻子坐在桌旁喝酒。
“大人……”琴玉停止撫琴,抬起頭,俏臉染紅的看著姬千年走到他面前。
“你還好吧。”對這個和自己有過一夜之情的柔媚少年,姬千年也是時常將他掛在心上,不然也不會跟著皇深若她們再次來到這種地方。
“我很好。”她的關心讓琴玉非常開心,他不貪求更多的,只要她心中有他的存在,即使微乎其微也不打緊。
“以後還是不要叫我大人,和別人一樣叫我姬就行了。”她無官職在身,用不著那麼尊敬的稱呼她。
姬……
她允許他喊她的名字?他這樣卑微的人也可以得到她的憐愛嗎……
琴玉不禁瞪大眼,“大人……”
“姬。”姬千年糾正他。
“呃……”他叫不出口。
“姬。”
“大……”見姬千年擰眉,琴玉連忙改口,“姬……姬……”
“很好。”姬千年露出溫和笑容,摸了摸他的頭,“不管其他人怎麼說,琴玉都不用怕,有我在,沒人敢傷害你。”
“姬……”真的嗎,她真的會保護他?
“嗯。”該找個日子把他接回府,她已經跟青絲魅舞商量過了,兩個小家夥雖然有些攏牡鼗故鍬屏嫉模蒼敢庹展飼儆瘢侍饈恰晟硪嗌僖影。俊吧釗簦愎礎!
皇深若放下酒杯懶洋洋地走到她跟前。“你們兩人花前月下的,叫我做什麼呀。”
姬千年將皇深若拽到靠近門口的地方,她不能讓琴玉聽見她們的談話,他會內疚的。“你身上帶銀子了嗎?全部給我。”
“你當雪風樓是慈善堂啊,不帶足銀子還沒進門就被轟出去了!對了,你要那麼多銀子幹什麼?”問歸問,皇深若乖乖掏出身上所有的銀票遞給姬千年,“包下琴玉一晚用不著這麼多銀子,這可有好幾千兩。”
“夠不夠替琴玉贖身?”
“你玩真的!”皇深若低嚷,隨即一想,也對,趁皇姐還未賜婚的當頭趕緊娶小爺過門,越多越好!“我支援你!”
“我問你夠不夠。”她哪來那麼多廢話!姬千年眯起眼。
“應該……夠了吧,不夠可以找幟戚借嘛。”
姬千年二話沒說,握著銀票走向門口。
“我跟你一起去。”
“哎喲!”
剛出了廂房門,一個物體朝兩人當空飛來。
姬千年側身讓開,皇深若也跟著往右一站,物體呈拋物線落在兩人腳下。
往下一看,原來是位身材高大,眉清目秀的華服女子。
“對不起對不起,讓兩位大人受驚了……”
老鴇花容失色跌跌撞撞從走廊那頭跑過來,對著姬千年和皇深若彎腰道歉。
“不要緊,我正想找你……”
“有好戲看了,我們去瞧瞧。”
皇深若興沖沖地抓住姬千年的手。姬千年一愣,來不及反應便被皇深若拖向事發地點——正對著她們的廂房,房門大開。
“剛剛那位客人故意鬧事,被‘竹’字廂房的大人扔出來……”老鴇追在身後,臉色陰晴不定,“兩位大人還是不要……”
“好了好了,本大人又沒怪你,別在後面o揉鋁恕!
皇深若不耐煩地揮揮手,她只想圖個熱鬧,這老鴇喋喋不休也不嫌煩!
“深若,我勸你最好不要去。”
竹字廂房的那位‘大人’極有可能是個有身份地位的人,看老鴇的臉色,那人怕不好惹,姬千年擔心莽撞的皇深若如果與那人發生衝突,那就麻煩了。
“怕什麼!”
皇深若膽大包天,連皇姐都拿她沒轍,其他人算什麼?她一頭衝進竹字廂房。
“左、左相……”
首當其衝被美人圍繞其中的青衣女子嚇得連連後退,差點撞到姬千年。
左相?!
姬千年愕然,對著女子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竟愣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女子一襲簡約青衣,個子修長高挑,面貌秀美,姿態瀟灑,氣度不凡,眼眸慵懶,雙腿微分,很隨意的坐在貴妃椅上品嚐美酒,身旁幾個花容月貌的美奴有的在喂她吃葡萄,有的在給她扇風。
好一副怡然自得的畫面。
……
堂堂左相大人居然跑到青樓尋歡作樂,還如此愜意悠閒,當真前所未聞。
姬千年在宮裡與這位大名鼎鼎的左相有過幾面之緣,據說左相的分析能力之強無人能出其右,是皇上不可缺少的謀臣。
左相的手段之狠也同樣很有名,替皇上分憂解勞,出謀劃策,為自己剷除異己,在幕後運籌帷幄,朝庭的每次翻雲覆雨都跟她脫不了干係。
非常厲害的一個人……相比之下,右相安分多了。
怪不得三十歲不到就能坐上左相這位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姬千年暗暗心驚。
“你你……你怎麼……”
皇深若心臟狂跳,左右張望一番,看看那個叫自己頭皮發麻的人來了沒有。
“放心,右相那老頑固打死她也不會邁進這種煙花之地。”左相笑吟吟道。“本相更不會向她告狀。”
“呼,太、太好了……”皇深若拍拍胸口,真是出了身冷汗。
皇朝律法雖不禁止官員來妓院取樂,但若被那老頑固逮到,免不了一頓好罵。
把目光朝皇深若斜了斜,姬千年一臉懷疑之色。“你很怕右相?”搞不懂深若為何見了右相就如同老鼠見了貓,躲都躲不及。
“嗚——”這叫她怎麼好意思回答嘛。
似乎猛然想起這個話題的涵義,左相大人會心的笑了起來。
“呵呵,當年罵她朽木不可雕也的太傅就是今日的右相大人,她當然視如洪水猛獸啊。唉,教出個如此魯鈍學生,太傅也挺可憐的。” 藍幟戚笑呵呵地跨進門,戲謔話語險些要把皇深若氣得歪了嘴,恨恨瞪著她。見了左相在場,藍幟戚從容不迫地拱手作揖,“左相大人,多日未見,你依然光彩照人。”
原來如此。姬千年暗笑。
“尚書大人也很精神抖擻嘛。”左相一副悠哉的樣子,款款談笑,“都過來坐下,不要站在門口擋了別人的道。”揮揮手,美人們自覺地站到一旁,讓幾位大人圍著桌子陸續落座,談天說地。
在朝上總是針鋒相對互不相讓,下了朝,脫了朝服,又一同待在這不適合談公事的場所,幾位深受皇上信任和喜愛的大人們當然也有閒著無事瞎磨牙,亂嘮嗑的時候。
比如說——
“姬大人,你的年齡也不小了,怎麼就不看你娶幾房小爺,再蹉跎下去只怕日後有心無力。還是你心裡已有中意之人,受到對方家族阻礙無法相守?不妨對本相直言不諱,本相也好助你一把。”
一個不注意,左相的目標對準姬千年,當然左相話中沒有其他含義,但也由此可見左相大人多麼關注姬千年——回過神,姬千年發現自己已經成為眾人古怪目光的焦點了。
“……”
被她問到的姬千年此時就有種被毒蛇瞄上了的感覺。
“嗯?”
“……沒有。”
“是嗎。”
“但有一個想接進府的人。”
一瞬間,姬千年懷疑自己是否產生了錯覺,左相的臉色微微沉下,似乎對她這句話有些動怒。
“是哪家的小公子令姬大人動了凡心?說出來也讓本相見識見識。”
“琴玉。”姬千年決定忽視左相的慍怒,大大方方的承認,“我正想替他贖身。”
“雪風樓的琴玉公子……看不出姬大人還是個多情種子,好,很好。”左相輕笑道,聽不出有什麼不對,但那股子寒意卻在每個人背上蔓延。
“小姬……”皇深若看姬千年沒有反應,忍不住出聲。
房內只有一片靜默。
皇深若坐立難安,與藍幟戚面面相覷,誰也不敢隨便開口。
今天的左相很奇怪,句句像在為難小姬,小姬是不是哪裡得罪她了?剛剛還好好的,從小姬說要接琴玉進府的那話開始,氣氛急轉直下,變得詭異……咦,難道左相喜歡上小姬,針對小姬是因為嫉妒琴玉?
不會這麼複雜吧……
這位朝中最大的權臣什麼美色沒見過?小姬是很美,但女人和女人怎麼可能……天啊,這也太奇怪了!
“琴玉贖身的銀子本相替你付,算是送給姬大人的一個小禮物。”
哇!左相出手好大方。皇深若驚歎。
“無功不受祿。”姬千年表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被這句話掀起了滔天巨浪——左相到底意喻何為?
從心底給了姬千年一個大白眼,皇深若不以為然。這麼好的事怎麼不接受呢,用不著自己付銀子就可以贖出琴玉,要是她早一口答應了!
“本相當然不是無條件送這份禮物。”左相輕抿一口酒,算計的笑容在眼中翻滾。
“……請講。”
“明日來本相府上一聚,本相自會坦言相告。”
“……”
“姬大人,別跟個男人似的婆婆媽媽。本相府不是狼窩虎穴,吃不了人,年輕人嘛,別縮頭縮腦,明日來本相府見識見識,你不來就別怪本相拿權勢欺人了。”狠笑了兩聲,左相就站起身來道:“本相還有事呢,先走了,明日之約姬大人可一定記得來呀。”
說完就風風火火的走人了,只留下姬千年盯著她的背影皺眉,被皇深若笑了一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