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翎醒來的時候,只覺風聲呼呼地吹在耳邊,太陽穴一跳一跳得痛著。
她歪著腦袋努力支起身,卻陡然看見一張陰沉冷酷,明明應該熟悉此刻看來卻極陌生的臉。
她挺起身環目四顧,這才發現自己居然飛在半空中,韓煜抱著她,腳下踩的卻不是神行萬里,而是一把墨黑泛著暗紅的長劍——赤猷。
“這……這是要去哪裡?”夏翎戰戰兢兢地問抱著她的人。
韓煜連目光也沒側一下,隨口回道:“墮魔谷。”
墮魔谷?夏翎聽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皺眉苦思了半晌,忽然驚醒過來——墮魔谷?就是那個傳說中古魔的封印之地,空間裂縫多如牛毛,比龍域更不靠譜的墮魔谷?!
夏翎臉色都有些泛白了,實在是龍域和進入龍域的方法,留給她太多慘痛的回憶。
她無法拍著胸脯安慰自己說,這一次韓煜一定不會再利用她,不會再拿她當誘餌。
只剩下十九天,明明只剩下十九天,為什麼偏偏要是墮魔谷呢?
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吧?再痛苦也不過敖澤那一次,再絕望也比不上連死都保全不了尊嚴。
可是,鎖魂珠被封印過程中,她還能自主離魂嗎?
如果不能離魂,她真的能熬過去嗎?
恐懼忽然如發芽的藤蔓種子般牢牢纏繞上心頭,遲鈍的她彷彿直到此刻才想起,失去自由失去尊嚴,任人踐踏的痛苦是如此可怕,尤其是在前路明明已經亮起希望的時刻。
腦中不知為何靈光一閃,耳邊隱隱想起韓煜曾說過的話:“我欠了你的,就一定會還。所以,如果你有什麼心願,都可以對我說。”
當時夏翎只是當笑話一般聽過就算,沒想過要去相信,也不敢相信。
可是這一刻,她卻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蒼白的手緊緊揪住韓煜的衣襟,顫聲道:“你以前在龍域中說過,要實現我一個心願。算數嗎?”
韓煜終於側過頭望向她,神色緩緩轉柔,逐漸掛上招牌式的笑容:“突然有了什麼心願?好吧,不妨說來聽聽。”
夏翎慢慢鬆開他的衣襟,努力剋制著自己的身體不顫抖,嗓音不沙啞:“這一個月裡,不要讓我去當誘餌,不要逼我做……那些事。只要一個月,不,二十天就好。”
她的聲音強自鎮定,卻仍抑制不住從骨子裡透出的恐懼,清澈明淨如藍寶石的瞳眸中彷彿在無聲又不甘地傳達一遍又一遍卑微的資訊——求求你。
韓煜心底忽然湧起一陣萬念俱灰的痛楚,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還記得多少年前,她曾經苦笑著說,有什麼辦法呢?你用血淋淋的事實讓我的身體和靈魂都牢牢記住了違背你的下場。除了服從你,還能有什麼辦法,我的主人。
然後,她毫不猶豫地走入了那個荊芪沼澤,秀麗的面容因為痛苦而扭曲,卻倔強得不肯表露出一絲哀求,硬是取回了他要的赤毒芪。
那樣不留餘地的妥協,和那樣不折不扣的倔強,早在多少年前,就已清清楚楚的展示在他面前——沒有回頭路,沒有後悔藥。
韓煜猛地停住了疾馳中的赤猷劍,將懷中的人放下來。
他低頭望著夏翎冰雪般瑩白卻彷彿一碰即化的臉,緩緩道:“這數十日來,我對你說的每一句話,你統統都沒有相信過,是嗎?”
夏翎有些茫然地看著他,心裡隱隱閃過什麼,可是那念頭實在太匪夷所思,甚至可怕了,所以馬上便被她掐滅在腦海深處:“什麼話?我沒有違抗你……”
“看著我!”韓煜一把扣住她的肩膀,冷冷道,“你真的不記得我跟你說過什麼?也好,我不妨現在重新告訴你一遍。”
說著,他猛地低下頭,擒住她略顯蒼白的雙唇,深深地吻下去。
狂亂失控的啃咬,瘋狂深入的糾纏,緊緊扣住她後腦勺完全不容反抗的大手,還有幾乎要將她融化般炙熱高大的懷抱。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真實如此刻骨,彷彿世界突然崩潰錯亂,日夜星辰交錯重組,除了驚駭,還是驚駭。
漫長的深吻終於結束,韓煜緩緩放開氣息紊亂的她,啞聲道:“夏洛,我不會讓你離開。”
夏翎面色潮紅,還有些呆傻,似乎沒反應過來,可是慢慢地,她的瞳孔猛地一陣收縮,胸口開始細微起伏,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又恐懼般陡然鬆開。
夏洛……夏洛……多少年了!有多少年,沒人叫過這個名字了。
為什麼韓煜會知道?
為什麼韓煜會叫她夏洛?
腦中似有一層迷霧,慢慢地被撥開,被吹散。
意識迷離的深淵中,彷彿有一個人用痛苦到近乎祈求的聲音對她說:夏洛,我們從頭來過。
她的目光慢慢對上那雙墨黑深邃如無邊暗夜般的眼睛,那裡翻滾洶湧的,究竟是怎樣的感情?
這個人,曾經將她丟進金紋蟒的洞穴,任憑她被蛇鼠噬咬,卻無動於衷。
這個人,曾經將她送給敖澤,讓她陷入最絕望的深淵,求救無門,卻冷眼旁觀。
這個人,多少次多少次強迫她走入龍域中的未知險境,以為她是傀儡就永不知痛,永不害怕。
可是如今,他卻扣著自己的肩膀說——我不會讓你離開。
夏翎顫抖著雙唇,想問他:你要讓讓我相信什麼?相信一個即便宇宙毀滅地球爆炸也不可能發生的冷笑話嗎?
夏翎無意識地抬起手,用手背掩住自己紅腫的雙唇,目光怔怔地望著白茫的天空,幾乎找不到焦點。
韓煜輕輕拉開她的手,低下頭淺淺地吻上去,一陣微不可見的白光閃過,紅腫的唇便已粉嫩如初,不見咬痕。
夏翎終於慢慢清醒過來,抬頭看著韓煜,目光清明:“如果是我理解錯了,那麼很抱歉我自作多情了。你的意思是,你知道我即將被靈魂驅逐,所以想帶我去墮魔谷解除鎖魂珠的封印?”
韓煜淡淡地略有些蒼白地笑了笑,重新打橫抱起他,赤猷劍繼續已令人咋舌的速度向前飛行:“墮魔谷離這裡還有十二日路程,而且我們還要做好最壞打算,或許在那找不到曲臨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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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翎將臉埋在他肩窩處,緊緊握住骨節泛白的拳頭,低聲問:“我可以說不嗎?”
我不想再做傀儡,不想再身不由己,不想再連血肉之軀都算不上,可以嗎?
韓煜收緊抱住她的手,一口精血無聲地噴吐在赤猷劍上,黝黑的劍身上一道鬼魅的紅芒閃過,飛劍頓時一個跳躍消失在茫茫天地間。
十日後,韓煜抱著昏迷不醒的夏翎抵達墮魔谷入口,神色鐵青,雙目冰寒猶如地獄修羅。
夏翎輕飄飄地浮在半空中,低頭望著半透明的身體,輕輕地嘆了口氣。
他們誰也沒有想到,封印的日子只過去了二十一天,夏翎卻已靈魂出竅。
他們明明並排而立,卻已相隔兩個世界,咫尺天涯,碧落黃泉。
小佚
2011-7-4 23:10
晚上沒碼完,有個細節卡住了,讓我再想想,7號中午十二點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