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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第三章 螻蟻偷生

昏暗的山洞內,夏衡驅淨洞內的蛇蟲鼠蟻,用藥粉散盡味道,才出來扶住夏翎道:“姐,都清掃乾淨了,我們進去吧。”

夏翎拍拍他的肩膀以示感激,卻掙脫他的手,回身扶住氣息急促的沈清往洞裡走去。

清香的乾草鋪在陰溼的地上,夏翎卻還不放心,從迷藏環中取出一褥厚厚的棉被墊在乾草上,才扶著沈清躺靠下來。

她的眼睛看不見,只能感受到沈清無聲的沉默和抗拒,彷彿極害怕她的碰觸。

黎驍挨著沈清坐下來,訕訕道:“夏師妹,早上時我說話有些衝,你別見怪。”

夏翎還不及說話,夏衡已笑道:“那些話你當著我和姐姐的面說說還好,若是讓我姐夫聽見了,嘿嘿……”

“小衡,說夠了就閉嘴。”夏翎冷下臉道,“這裡沒有人需要你討巧賣乖。”

夏衡瞧了沈清一眼,皮笑肉不笑道:“姐,你可別說你一直不肯答應姐夫的求親是為了沈大哥。別說他現在已成廢人,就是當年完好無損的他,又有何資格與姐夫比……”

黎驍“唰”地拔出長劍,握住劍柄的手青筋暴起,最終卻還是咬牙忍下來,啞聲道:“大師兄,我們走!我就是帶著你去乞討,也好過在這裡受人踐踏羞辱!”

沈清扶著牆壁,慢慢站起身來,夏翎嚇得連忙撲過去,將他壓在原地,指尖碰觸到他粗糙乾裂的手,心中一酸,聲音都帶了沙啞:“師兄,你聽我說,聽我說,我可能……有辦法醫好你。不,我一定有辦法醫好你。”

黎驍的長劍“咣噹”一聲掉落在地,他幾乎撲過來拽住夏翎的衣衫,低吼道:“你說真的?夏師妹,你真的有辦法醫好師兄?!”

夏翎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道:“明日一早,我就帶師兄去墮魔谷。”

“墮魔谷?”黎驍喃喃了幾聲,忽然尖聲道:“你……你要去找醫神曲臨淵?不,這怎麼可能?莫說曲臨淵在墮魔谷中只是傳說,單是谷中無處不在的煞氣和空間裂縫,就從未有一個人能平安透過。你帶師兄去墮魔谷,不是要他去送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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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翎拂去他揪住自己衣領的手,淡淡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有辦法透過墮魔谷。”

百年前,曲臨淵以其對符陣的強大理解,硬生生鋪就了一條可供修者進入的隱蔽通道,然後,他堂而皇之地帶著醫童和保鏢穿行而入,闢府定居。而這條通道,阿修自然是詳細告訴過她的。

她確信自己能平安透過墮魔谷尋找到芥子空間入口,卻不能確定在那裡能否找到阿修,或者代替阿修醫治師兄的曲家人。

夏衡奇道:“姐,你什麼時候去過墮魔谷了?”

夏翎閉眼不答,彷彿遺忘了千萬年之久的記憶又在腦中復甦,咫尺天涯的兩個世界,一字一句的承諾挽留,還有如魔咒般糾纏不息的碧落黃泉。

一直沉默不語的沈清突然開口道:“夏師妹,我不可能透過墮魔谷的。”

沒有靈息就無法在芥子空間中隱匿,殘破的身體只需一絲煞氣就能讓他斃命,甚至長途跋涉的飛行都可能讓他病入膏肓。

沈清緊緊壓抑住喉間的咳嗽,出口的聲音卻是那樣的蒼老嘶啞:“夏翎,我一次次負你,背棄你,讓你為難,事到如今,你何必再來管我。現在這樣,我覺得很好,修者的壽命千年萬年,永無止境,我早已厭倦了。如今能這樣生老病死,我真的覺得很好。”

“大師兄你胡說什麼啊!”黎驍大聲道,“你被吳修那個畜生算計陷害,落得如斯田地,他卻憑著從你那奪走的飛劍兩儀盤笑傲晉南,哪裡好了?你殊死拼搏救了我們數十個師兄弟性命,他們卻對你不聞不問,連招呼都不屑與你打一個,哪裡好了?嗚嗚……大師兄,求求你不要這樣,就算你真的不在乎自己,難道連深愛的夏師妹也不在乎了嗎?這三年來你總是到外堂後巷一個人發呆,風雨無阻,你敢說你不是期望她有一日能出現?”

“黎驍,別再說了。”沈清閉上眼,啞聲道,“我在你們面前如廢人般活了三年,你是不是真的以為我就毫無尊嚴了?”

夏翎突然冷聲道:“黎驍,你剛剛說吳修暗算了師兄,是什麼意思?”

午夜子時,夏翎抱膝坐在沉睡的沈清身邊,單手輕輕撫過他乾枯稀疏的發,幹皺粗糙的額頭臉頰,心中一陣無法抑制的疼痛,讓她將臉緊緊埋在雙膝間,無聲落淚。

這一刻,她突然不再怨恨上蒼掐滅了她回家的希望,讓她魂肉分離痛不欲生,卻得不到任何補償。若是她當真就這樣離去,師兄或許就要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一輩子過著受人羞辱的生活,直到死亡。

這樣正直善良的師兄,這樣豪氣幹雲的師兄,可以死在戰場上,可以死在硝煙中,卻絕不能死於被人遺棄,難得善終。

對於沈清,她早已沒有了愛戀依賴之情,可是他所帶給自己的最初的溫暖,潤物無聲的呵護照顧,卻早已烙印在心底,無法抹去。

他是自己的親人、兄長,更是牽繫自己歸宿在這個世界的紐帶,就如小曦一般,沒有任何人可以取代。

“吳修,吳修!”夏翎咬牙念著這個名字,恨意翻騰,從二十年前被韓煜丟給敖澤後,她就沒有這樣恨過一個人,“總有一日,我會讓你血債血償!”

只是,如今卻還不行,她的醫術完全比不上穆浮香,卻終究也跟在阿修身邊那麼久。靈息探入,她能清楚地感覺到,沈清體內近乎枯竭的生命之息。

過度的勞累,常日的無眠無休,蒼老的身體,還有執著的求死之念,都讓他的生命逐漸走向盡頭。或許,自己只需再晚來一個月,就再也見不到師兄了。

這個修仙的世界,為什麼能如此冷漠?冷漠到讓人恐懼顫慄!相伴數十年的師兄弟,如父親般敬愛的黃吉,那些被師兄所救的同門,他們一個個怎能如此對待師兄?

“我一定會醫好你。”夏翎撫著沈清的臉,眼淚一滴滴落下,“師兄,你別怕,我一定會醫好你。對不起……如果我沒有給你那些法器就好了,哪怕讓你死在戰場上,也好過讓你受這樣的折磨。師兄,對不起……”

無聲哭泣的夏翎沒有發現,被她撫摸著臉頰的蒼老男子,不知何時早已睜開了眼,近乎貪婪地凝視著她,一瞬不瞬,卻充滿了絕望的悲涼和不甘。

夏翎哭得累了,迷迷糊糊睡去。睡夢中的景象交替變換,一忽兒是訓著話的老師,一忽兒是喧鬧的操場,眨眼間又變成龍域裡嬉笑玩鬧的小白殤。

三百年前,有個小男孩露出最澄澈堅定的笑容對她說:“姐姐,終有一日我會與你再見,到那時我定能保護你,不讓任何人傷害你。”

三百年後,有個清俊如天山雪松般的男子,執著她的手說:“我已用這兩粒聖覃丹下聘娶你為妻,它們都是你的,所以不必還了。”

“這丹藥雖於我沒什麼用處,卻整整花了我十數年時間才煉製成功。凡人服用可愈百病延壽千年,修者服用更能無視進階瓶頸一日千里。”

夏翎猛地睜開眼,直起身,神識探入迷藏環鎖定那溫潤冰涼的瓷瓶,神色變換不定。

山洞中一片靜寂,唯有燃燒的火堆偶爾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

夏翎的神識擴散出去,確信黎驍和夏衡正沉沉安睡,沒有半分清醒的跡象。

她定了定神,猶豫了片刻,還是從迷藏環中取出一把刻有特殊符陣的四品飛劍,不費吹灰之力地插入地底,將昏睡中的沈清和自己團團籠罩,隔絕掉了聲音與靈息的洩漏。

“師兄,師兄。”夏翎壓低聲音,推醒沈清,手中緊緊捏著那流光溢彩的瓷瓶。

沈清從無邊無際的噩夢中清醒過來,睜開眼,看見的便是這樣一幕。

滿身風塵的年輕女孩雙目無神,恍若死水,卻低著頭一瞬不瞬凝視著掌心的瓷瓶。她的眉梢眼底流轉的是怎樣繾綣的思念,喜悅和羞澀。

便是三十年前,自己握住她的手承諾一輩子保護她時,也不曾見過她如此動人的神色。

這一刻,明明早已心如死灰,甘願等死的沈清心底竟湧起一股強烈的痛楚和不甘。

明明一日比一日愛戀這個人,明明一天比一天渴望看見她擁抱她,卻再也沒有了資格。為了那些陷害他,拋棄他,將他當螻蟻般踩踏的人,他永遠失去了擁有她的機會。

“師兄你醒了嗎?”溫軟的手摸上她的眼睛,柔嫩的掌心貼著他的眼瞼小心碰觸,猶如護著易碎品一般,生怕傷到他。

沈清強忍住擁抱她的衝動,嘶聲道:“什麼事?”

夏翎臉上露出幾分喜色,連忙將手中緊握的瓷瓶遞到他手中,壓低聲音道:“這瓶裡有一粒丹藥,你快將它吞下去。”

沈清掙扎著坐起來,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你應該知道,我的丹田破碎,沒有任何靈息可以駐留,這世間再強大的仙丹妙藥,於我也不過是暴殄天物。別再為我費心了,夏師妹,我求你別再管我。”

“這個不一樣。”夏翎將瓶裡僅剩的一枚聖覃丹倒在掌心,霎那間濃烈如噴薄岩漿般的靈氣瞬間瀰漫,醇厚的靈息絲絲縷縷滲入夏翎四肢百骸,舒服地她直想嘆氣。

哪怕不是吞食,單單取出瓶外,就已經比世間最高階的靈脈都滋養丹田,對於任何一個渴望進階的修者來說,這是無可比擬的寶物,是引人墮落的絕美罌粟。

沈清早已沒有了任何靈息感應之力,可是看到這粒丹藥,他卻彷彿有種體內乾涸枯萎的丹田再次輕輕搏動的錯覺。

他深吸了一口氣,目光一瞬不瞬地望著夏翎掌心,輕聲道:“這是什麼?”

夏翎用神識掃視了一下四周,依舊一片靜寂,無聲無息,可她卻還是覺得不安。九年前她吞食第一顆聖覃丹時,小曦指導她佈下了一個極其複雜的法陣,卻還嚴陣以待守在旁邊,不敢有半分懈怠。如今,自己煉製的這把四品飛劍上的防護罩真的能隔絕丹藥靈息的洩漏嗎?

“阿修曾說,這顆丹藥凡人服用可愈百病延壽千年,修者服用能無視進階瓶頸一日千里。”她定了定神,咬牙道:“我不知道吞下這粒丹藥後對你來說究竟是福是禍,也不知道師兄你心中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麼。我唯一能告訴你的是,這個瓷瓶中原本有兩粒丹藥,九年前我服下一顆,奇跡般地從煉氣期突破為結丹期,剩下的一顆我原本想還給它的主人,但終究沒有達成所願。”

夏翎將聖覃丹放回瓷瓶,又將瓷瓶塞入沈清手中,輕聲道:“師兄,我剛剛替你把脈的時候,發現你的生命已慢慢走向枯竭,或許根本就撐不到一個月。而此去墮魔谷,前路是否兇險不說,能不能找到阿……曲臨淵更是未知之數。但是,古往今來也從沒有一個丹田破碎之人服下過此丹,是福是禍,實在難以預料。所以師兄,想不想要賭一把,這個決定就由你來下吧!”

沈清怔怔看著手中的瓷瓶,豔紅的火光在他眸底跳躍不定,時竄時息。

想不想要活下去?想不想要回到當初的意氣風發?想不想要為自己討回公道?想不想要……將這個人重新擁入懷中?螻蟻尚且偷生,那麼他呢?

沈清抬起頭望著女孩關切憂傷的面容,乾裂的唇動了動,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為什麼要給我這樣的希望?為什麼要讓我死寂的心重新燃燒?為什麼要讓我喚醒潛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慾望和憎恨?

夏翎,你可知三年以後,你親手遞給我的這顆丹藥意味著什麼?

沈清閉了閉眼,猛地拔開瓶蓋,仰起頭將丹藥倒入口中。隨著冰涼如玉珠般的藥物滾入喉間,不知為何一滴淚從他眼角緩緩滑落,滲入乾草泥土,悄無聲息。

“姐,你們在做什麼?”寂靜的黑夜中,男子疑惑的聲音讓夏翎猛然一驚。

小佚

2012-02-12 17: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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