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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 生生世世 04

莫白帶著秦雲畫,伏地,叩首,起身,然後再伏地,叩首,起身,如此迴圈,整整七回。

默立良久,我問:“葉落谷一役,你帶著兩千人護沈羽走了,眼下你來了秦莊,沈羽在何處?”

莫白道:“末將與沈三少原本暫歇在西里的一處高地,聽聞王上傷重,末將心急如焚,連夜趕回秦莊照顧,臨行前曾問過沈三少可願同行,但沈三少什麼也沒說,只問了問王上的情形,至今仍留在西里。”

沈羽的態度,我大約能夠猜到。亂世戰伐,是非對錯沒有定論。他今雖受於閒止相救,但沈瓊的確是被遠南逼入絕境而死,沈羽能否釋懷歸順遠南,不在朝夕之間。

我到底久病未愈,與莫白敘完話,只覺乏得厲害,回屋歇下,竟又睡了一日夜。

隔日醒來,繡姑說於閒止昨夜起過身,可惜我正睡著。

我實在想要見他,心中有些著急,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必急,反正餘生時光我都要陪在他身邊,不如趁這幾日把病養好。

如此過了幾日,當真每每清醒,都彼此錯過。沒等來於閒止,竟先把二哥等來了。

二哥約莫還在氣我那日不管不顧去救於閒止,耽誤了自己身子,一進屋,劈頭蓋臉就是一句:“他沒死成,你倒是去鬼門關逛了一遭。”

我受他大恩,眼下只有賠笑臉,奉上一盞茶,道:“我聽秦雲畫說,於閒止救回來的時候已在彌留之際,是二哥您去守了一夜,與他說我和阿南的事,他這才緩過來。”

二哥道:“遠南從平西撤軍了,本王自然給他一個面子。”

又看我一眼,冷哼一聲,“再說他若沒了,我看你也活不成了。你二人左右活夠了,死了不打緊,可憐阿南攤上你們這一對爹孃,臨到頭了,盡顧著追著彼此去死,誰也沒為他想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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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訕訕道:“你不是去淮安了麼?阿南呢,怎麼沒隨你一起過來?”

二哥又冷笑:“你看看你這副樣子,再看看於閒止那副樣子,兩個一隻腳剛從陰曹地府裡縮回來的藥罐子,叫阿南瞧見了,還要累及他一個三歲小兒為他不爭氣的爹和娘操心。”

我一直好生與他說話,他卻連一個好臉都不肯給我。

想到此,我忍不住道:“我聽說,遠南軍在小河洲圍殺沈羽時給沈羽放了水,那日我求你帶兵去葉落谷救於閒止,你一開始執意不肯,是不是因為察覺到他放水了?”

二哥道:“你愛怎麼想怎麼想。”

我又道:“其實你也放水了吧?”

二哥臉色一僵。

我續道:“否則二嫂幫你擋下沈羽的一劍後,你應該下死命剿殺他才是,怎麼忽然撤軍了?”

我問:“你是不是原本就沒打算要沈羽的命?為什麼?為了二嫂,你想與她和解?”

我又說:“二嫂這回傷得不輕,兩年內都不能再上戰場,你留在秦莊的一個副將昨日跟我說,二嫂一傷,你便利索地寫了一封信回京,讓人把你王府裡的最好的一處院子捯飭出來。你是不是想重新把二嫂接回王府去住?她竟也肯嗎?你怕是還沒敢對她開這個口吧。”

二哥一面聽我說著,臉色愈來愈難看。

過了會兒,他道:“那院子收拾出來原本是要給阿南住的,眼下我看你是鐵了心要帶著阿南跟他那個三年都沒見著一面的爹走,院子空了,我愛放什麼人進去就放什麼人進去。”說著,譏誚道,“你還有心思盤算我的事,你道我前幾日幹什麼去了?可長點心吧,大哥眼下已在南行的路上了,你且算算你這幾年揹著他幹了多少荒唐事,你可緊著你這一身皮,等著被他收拾吧。”

我愣了愣,愕然道:“大哥要南行?為何?”

二哥道:“你這話與其拿來問我,不如去問問你那個縱使閉著眼,還能分出心神籌劃算計的於——。”

他話未說完,屋門一聲輕響,繡姑立在門前喜道:“公主,遠南王醒了!”

我一怔,頃刻起身,奪門便往院外而去。

天光淡淡的,日影透著風,於閒止被莫白扶著,立在院內一株老榆下。他傷勢未愈,身上還披著遮風的薄氅,面色蒼白,眉目深深卻如畫。

我一步一步朝他走去,剛要開口,他忽然伸出手一把將我拽入懷中,環手擁上來。

清冽的,沾染著藥味的氣息包裹而來,他的語氣輕且綿長:“阿碧……”

我“嗯”了一聲,應他:“閒止哥哥。”

四周都靜下來,風過老榆的沙沙聲,溫柔得像春蠶夜食。

然而正在此時,身後一個聲音揶揄道:“可省省力氣吧,仔細再惹了病,又去病榻上躺十天半個月。”

二哥這一肚子氣竟還沒過去。

我無言,於閒止倒是坦然,鬆開我,對二哥俯身一揖:“當日在葉落谷,多謝煥王爺帶兵相救。”

二哥一言不發地看著他,過了會兒,抬手指了指我,意思大約是讓我警醒些,轉身走了。

於閒止朝我伸出手:“阿碧,隨我來。”

我依言隨他進屋,抬眼看去,只見他床榻案頭竟已堆了幾份卷宗,不由道:“你傷勢未愈,怎麼又看起這個來了?”

他淡淡笑道:“遠南那裡有些要務,我這幾日養好了精神,便把急需處理的處理了。”

言罷,拉我在他身邊坐下,抬手斟了一盞清水遞給我——他傷得重,這些日子連茶都禁了。

於閒止問:“阿碧,你之後有何打算?”

我眼下一刻都不願與他分開,自然是他在哪裡我便在哪裡。

可接過他遞來的水,心中卻不是滋味。

雖然明白他所謂的要務一定與遠南與桓的戰事息息相關,半點都耽誤不得,卻還是怨他不夠愛惜自己身子。

想到此,我忍不住道:“我今早已與二哥說好,要隨他回京。”

於閒止愣了一下,過了會兒,平靜地問:“嗯,何時走?”

我原以為他讓我隨他進屋,是要與我商量一同回遠南的事,誰知他非但沒有邀我同去,連我誆他說要回京,他都沒有一點挽留的意思。

我不由氣悶,淡淡道:“病一好便走。”又與他商量:“阿南是留在你身邊,還是我帶走?”

於閒止道:“看你的意思。”

我道:“哦,那還是我帶走吧,他畢竟跟你不熟。”

他不溫不火地點頭:“好,有你照顧他,我也放心。”

我別過臉去看他:“你傳位詔書都寫好了,這回回遠南,你的傳人卻沒跟在你身邊,你怎麼跟你的臣子宗族交代?”

於閒止也別過臉來:“你還知道我連詔書都寫好了?”又道,“你身為隨公主,為遠南王誕下嗣子不提,當日在葉落谷,還求了你二哥來救我,眼下你大皇兄已在南來的路上,你可想好怎麼就你的所作所為,給隨君一個交代了?”

我看著他,他也看著我,半晌,我反應過來:“不對,你怎麼知道我大皇兄要來的?”

一時又想起二哥說“於閒止閉著眼還在籌謀”,了悟道:“是你?”

於閒止不疾不徐道:“小河洲一役前,我給你大皇兄寫了一封信,把這些年我伐桓的計劃,接下來的打算,一字一句據實相告,並懇請他,如若我能在葉落谷活下來,便把大隨昌平公主風風光光地嫁與我為妻。你大皇兄大概是等到了葉落谷的訊息,知道我信上所言確鑿,這才起駕南行的吧。”

言罷,他伸手將我擁入懷中,鄭重其事道:“阿碧,帶著阿南隨我回遠南,待我攻下桓,你便是我的皇后,唯一的妻,今生今世,獨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