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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萬籟相思又有誰

三十四章——萬籟相思又有誰——萬籟俱寂,萬籟夜;萬籟相思,又有誰?

宋之徽雖是賦閒在府,這一個多月來,依然時常有卷宗,從京都送來,只怕是急需處置的急件。

宋府書房的窗戶邊,放著一張簡單的硬木書案,並兩張軟椅,書案之上的卷宗典籍,不免也是堆疊如山。

此時,到底是已經入了冬的時節,一連著幾天,天色都是黯淡,密佈濃雲,陰暝暝欲雪。

宋之徽端坐在書案前,聚精會神,手上的狼毫筆微動不止,他一思慮,就會眉頭緊鎖,就增加了幾分凝重沉靜的韻味。

宋之徽得空仰起臉,伸手揉了揉額角,探出頭,往窗戶外面看,目光不過是梭巡著顧嫵。

她正在距離露臺邊,不遠處前的庭園一角,在一棵兩人高的粗壯梅樹下,與一位穿著青色舊布棉襖的少年,嘀嘀咕咕地說個不停。

這一個青衣少年,個子矮矮的,不過約莫十歲模樣,臉蛋圓圓的,胖乎乎,笑起來露出一口雪白整齊的牙齒,滿臉稚氣。

宋之徽依稀記得顧嫵提過——這似是在宋府,做雜工的一個小花匠。

宋之徽已經連著幾天,看見顧嫵三番五次地與這個少年說話了,他初初以為顧嫵只是叮囑這小花匠折花,也沒有放在心上。

在京都裡,顧嫵幾乎不出門,既不認識世家千金,也不應酬宮眷命婦,人緣本就稱不上好,她心中壓根兒也沒有與人交往,繼而好好相處的心思、念頭。

宋之徽雖然有點心疼於她的孤單,其實是樂見於這一種情形的。

她在京都的時候,雖然極愛發脾氣,動不動就囂張跋扈得很,卻大多是只衝著宋之徽來,顧嫵從來不是個和善,脾氣軟和的,因而她就不可能與侍女們親密無間,卻也不至於,就把怒火發在她們身上。

宋之徽發現,顧嫵是喜歡孩子的,不僅是對年幼的小陛下親密,時常也會把顧家的兩個侄兒女掛在嘴上……

她對這一個青衣少年的親近,雖然不至於讓宋之徽為此吃醋——因這青衣少年,也不過還只是一個半大孩子。

攝政大臣的心中,隱隱還是有些不悅,帶點疑惑。

宋之徽擺擺手,招過遠遠侍立在側的宋一,略抬頭,目光對著青衣少年輕輕一掃,以示詢問。

宋一跟著宋之徽久了,就比別人更明白攝政大臣的心思,知道他從來霸道,在顧嫵身上,又尤其獨佔得厲害,也不過以為宋之徽是在吃味。

宋一連忙恭謹站到他的身邊,揣度著宋之徽的心思:“大人,是不是想問那孩子的事情?我特意打聽過那小子,他卻不是咱們府的下人,是給咱們府裡,送梅花的花匠譚木頭的兒子!譚木頭種花,遠近聞名,在清河是獨一家的,因他家實在手藝好,比咱們府裡半缸水的那幾個,強得多了!每個月裡,必定會來咱們府裡,幫上幾天、半旬的忙,卻是一個頂老實的人。這小子時不時地就跟著他那種花種草的老爹,來咱們府裡,不過也只是打打下手——”

宋一偷偷打量著宋之徽,看他臉上也沒有怒意:“這孩子叫譚小寶,才不過只是個半大孩子——大人,您看著,他其實也不怎麼高!”言下之意卻是——宋大人,你不要把他放在心上,他壓根兒也沒有競爭力,“我看小姐閒來,就時常拾掇些花花草草的,只怕突然遇著一個愛說愛笑、心思不重的,覺得有點投眼緣!”

宋之徽輕哼一聲。

——是,顧嫵是喜歡拾掇花花草草,喜歡得都把藥,倒到花盆裡去了,可是,顧嫵喜歡花木,曾經沉迷園藝,卻也是事實。

宋之徽猶還記得自己在書房,再見顧嫵的時候,自己替她撿起來的那本書,正是《六朝花集》,講的正是淺顯的花木種植術。

只怕是近墨者黑,那個人曾經也是極愛花木的。

這一個念頭,讓宋之徽大覺不喜。

他不由地嘆了一口氣:“宋一,去,你去說一聲,叫那孩子,以後不要再過來了!”

宋大管家戰戰兢兢惶恐起來:“我看小姐與那孩子處得好,剛才兩人還正興高采烈地說著綠萼梅的事情,只怕……”

宋大管家還正在期期艾艾。

顧嫵已經興高采烈地跑過來,一把摟住宋之徽的脖子,臉上眉飛色舞:“宋之徽,宋之徽,你看見譚小寶沒有?”她開心地指指那個青衣少年,“就是那邊,穿青衣衣服的那個,如今才這麼早,他們家的綠萼梅,就要開了……”

花木,花木,花木……

宋之徽看著顧嫵語笑盈盈甜蜜的臉,她這樣開心愉快不容易,也對,她從來是連稍許親近的人,也極其少的,又生性敏感,恐怕那個叫“譚小寶”的孩子,大大咧咧的性格,到很是合了她的脾性。

本來帶著她從京都回到清河,也就是為了讓她散散心的。

宋之徽一起了憐惜的心,莫名地就開不了口、做惡人,只覺得自己這樣風聲鶴唳,未免太過於草木皆兵。

也對,天底下喜歡種花植草的人,數以千計,又哪裡是能夠介意得完的。

宋之徽也不過是順著她的心意,虛虛應了一聲,臉上帶笑,佯裝好奇,哄她:“是嗎?”

顧嫵一臉躍躍欲試的嚮往:“……聽譚小寶說,他們家的綠萼梅,今天已經開了,我可以去他們家看看嗎?”

宋之徽登時冷了臉,只是這幾天,他與她,好不容易慢慢地蜜裡調油起來。

看著顧嫵似略略開啟心房,他捨不得破壞了這一陣的和睦,放下身段,柔聲哄她:“綠萼梅,又不是什麼名貴的,咱們家的宮粉、灑金梅,那才是稀奇的,眼看著,明後天也就要開的!嫵嫵,你不是向來不喜歡出門嗎?”

顧嫵怎麼會不喜歡出門?

卻是宋之徽在自欺欺人,她的步伐,曾經跨過博陵的每一個角落,與那個人,攜手而遊,整日裡,流連在博陵顧家的庭園,博陵是有好山好水的……

只不過京都喧囂繁華,一推開京都宋府的大門,就是車如流水馬如龍的十里長街。

宋之徽又霸道,拘束著她,每一天都出不了們。

顧嫵在京都之內,本就沒有親近之人,沒有可去之地,沒有可見之人,寸步難行,此時來到了清河,入目皆是蒼青色的遠山,參天古木,萋萋枯草,卻是顧嫵無比親近的山間原野景象。

顧嫵咬著唇,皺著鼻尖,腦袋晃來晃去,搖頭不滿,狀甚可憐兮兮:“宮粉雖然好看稀奇,不過等我們家那一些異種的梅花開,已經不知道是何年哪月了!宋之徽,我一定會記得去了譚小寶家看完梅花,就回來的,一定不到處晃盪!”

她嬌嗔著,鑽到他的懷中求他,抓住他的衣角一直一直搖,把腦袋點得像雞啄米一般,卻是無比嬌憨的小兒女情態。

“宋之徽你不要擔心,譚小寶他爹,聽說在府裡,幫了十幾年的忙,一輩子也都住在清河城,必定不會是壞人,你放心!”

宋之徽從來對她的撒嬌撒痴沒轍,本性裡,也就是想事事都讓她得遂心意、舒心快活的,被她纏著只有答應的份。

“好好好……等我看完案几上的這幾份卷宗,就親自陪著你去,好不好?”宋之徽抬頭,指指昏昏沉沉的天,“只怕明天就要下雪,這幾份卷宗,只怕歐陽大人等著要!要趕著下午送出清河,怕到時候雪路難行,你再等一等,好不好?”

顧嫵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久了,耍小性子慣了,依著她的本性,立馬就要板起臉惱怒,只是她這一陣子,沒有發過脾氣了,臉方一端起來,覺得有一點變扭,不由地訕訕的,自覺啼笑皆非,俏生生地轉身:“不管——我這就去了,我會記得早點回來的!”

宋之徽嘆了一口氣,他本就從來拿她沒有辦法,只不過殷勤吩咐了宋一:“派兩個機靈的,跟著她去……”疊聲囑咐顧嫵,“你先去瞧著,只不許亂跑,等一會兒,我這裡完了,親自去接你回來!”

到底是在清河城內,本就是宋氏的轄區,本就像在他的掌心一樣,宋之徽略略放心,也不擔心會翻起風浪來。

清河城不算大,顧嫵坐在馬車裡,姿態安靜嫻雅,任由宋府的侍衛牽著馬,馬車慢吞吞地行,她偷偷地趴在車廂邊,與譚小寶說話。

這個半大孩子,說話間明明一團稚氣,卻裝模作樣,硬要扮成大人。

清河街市,雖是比不上京都的繁華輝煌,卻又是一派富庶的別樣景象,顯見的清河百姓的生活,很是安居樂業。

馬車過處的街道兩旁,每家每戶門口,都栽種著幾株梅花,用籬笆圍起,梅花枝頭,已經時有花枝含苞欲放。

顧嫵聽著譚小寶絮絮地嘮叨,宋府的僕人婢女,唯恐避顧嫵不及,只他就不怕生,膽子又大,一來二去,在園子裡與顧嫵搭了兩句話,再說些種花植樹的瑣事,不由地就熱絡起來。

一路上,他的話多得很,先說了這整整半個城的土地,都是宋家所有,誇張地咂舌宋家的富庶,再歷歷數了自己的祖輩,告訴她自己如今已經開始讀書,沾沾自喜地告訴她“譚”字筆畫複雜,該如何如何寫,嘮叨起來,簡直一刻都沒有完。

顧嫵撲哧一聲發笑,不禁莞爾。

譚小寶不好意思地看了她一眼:“我可沒有騙你,如今,我們家住了一位老師,他租賃了我們的廂房,還設了個館,如今我就跟著他學!”

譚小寶他爹譚木頭,因為這一陣子在宋府幫忙,多多少少見過顧嫵兩面,一看見她的馬車進了院子,就戰戰兢兢惶恐起來,亦步亦趨,只是佝僂著腰恭恭敬敬,到底是知事明禮的大人,拘泥禮節,比不得小孩子天真爛漫。

宋府的兩個侍衛,凶神惡煞一般,站在院子正門口守著那裡,譚木頭夫婦就一動都不敢動。

這一對夫婦陪著笑,領著顧嫵去了屋後的梅花園圃觀賞,就偷偷拽著譚小寶的耳朵退進屋子。

顧嫵看見譚小寶哭喪著臉,知道他就要被他老爹,拽住耳朵罵,她惡作劇地衝他笑笑,卻是落井下石。

看,她仗著宋之徽的勢,把旁人嚇成什麼模樣!

譚家屋後,用籬笆圈出一塊不大不小的地,做了苗圃,蓋了一個小屋子做暖房,園中有一口小小圓井,只怕是汲水灌溉用的,井臺上蓋著一塊大石,形狀圓圓的,平平整整。

園中唯有的兩株綠萼梅,已經半開,花色雪白,中間隱隱有綠暈,綠萼梅的稀奇,就在於花色白中有綠,雖然比不上宋府的兩品宮粉和灑金雪梅,卻也是一種珍奇不常見的梅花。

苗圃裡,空無一人,顧嫵獨自一人靜靜地坐在井蓋上,聽著風吹拂過花枝的聲音。

顧嫵也不知道為什麼,中午的時候,她聽著被譚小寶臉帶著炫耀地一說,心中就蠢蠢欲動起來,她是沒有見過綠萼梅花的,然而那一樹綠萼梅花,似乎就像是盛開在她自己心裡一樣,迫不及待地就期待起來。

其實,待到真正見到,又算不上什麼了,心中隱隱有只見梅花,不見人的悽清。

從來莫名執念,最可笑。

從屋內傳來譚小寶大著嗓門的喊聲:“顧小姐,顧小姐,我爹我娘說了,請您進來喝杯粗差!”稚氣的語調裡,猶自還帶著一臉不情願的執拗,“茶就茶,粗什麼粗呀?”

似乎額角被他娘,重重地彈了一下,表示訓斥。

顧嫵嘆了一口氣,難得的好脾氣地應了一聲:“謝謝大叔大娘,我這就來!”

她轉身站在籬笆前,這幾日霧氣溼重,木門沾了水氣,整塊的木頭卻是發脹變緊,僵在那裡,很難開啟。

顧嫵用力地伸手一推,卻是稍顯魯莽,正好撞在來人的身上。

來人顯然也是沒有預料到,極其驚愕地“啊”了一聲,收不住腳,顛顛撞撞地退了兩步,手上的半疊書都滑落到地上。

顧嫵匆忙道歉,抬起頭看他,站在她眼前的——卻是一位二十來歲的年輕書生,身上穿一件舊舊的布襖,身形雖是高挑,卻是異常的清減,蒼白的臉上瘦削進去,顯出一雙清明墨黑的雙目。

他也是愣住,只知道盯著顧嫵看,張著嘴說不出話來,眼神卻是異樣的茫然、驚喜,又無措……

顧嫵沒有看見他異樣的神色,只是心中,莫名就覺得惆悵。

這樣的情緒,大約也不算不了什麼,她記得聽御醫院的梅長今在宋之徽面前說過——卻是自己體弱,才會這樣情緒波動得厲害,時不時地患得患失。

眼前的這個書生,手上抱著的東西太多,顧嫵蹲下身,替他把殘落的幾本書籍撿起,其中一本古籍,入目眼熟,卻是《六朝花集》。

她不禁衝他宛然一笑:“這本書,我也看過呢!”

是,這本書,她自然也曾看過。

——他還沒有來得及應聲。

譚小寶卻顛顛撞撞地跑出來。

他的性子樂觀熱絡,與她這幾日相處起來,一時也就忘記身份地位的僭越,興沖沖地拽在她的手上:“快來,快來……顧五小姐!”又對著那年輕書生喊了一句,語氣極其熱絡,“老師,您回家來了!”沾沾自喜地向著顧嫵介紹,“看,這就是我的老師——賈硯老師懂得可多了!我們老師……”

顧嫵被他一招惹,就略微忘記了愁思,嫌棄地扔開他的手:“放開,放開,髒兮兮得很……”

她不曾看見身後那一直注視著自己的身影。

是顧……顧五小姐嗎?

賈硯似是立在那裡,欲言又止,一時怔愣,站在風裡,腦海中似是思慮重重,一陣接著一陣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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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之徽看著宋一收拾了卷宗,一一封好,裝在嚴嚴實實的箱內,送上前往京都的馬車。

馬車快馬加鞭,飛馳而去。

宋之徽抬頭看了看天色,天際雲間,半是昏暝,越發陰沉沉起來,對著宋一吩咐一聲:“怎麼還沒有回府——你去準備馬車——那個孩子家,住得離這裡遠不遠……”

他的馬車,才駛出宋府,已經下起雪來,北風呼嘯而過,雪下得急,翻江倒海一般,雪片如柳絮一樣而落。

不多時,道路兩旁已經覆起了厚厚的一層。

風雪襲人,馬車難行。

待到宋之徽的馬車,慢吞吞地走了過半的路程,才在半途中的車道旁,看見顧嫵的馬車停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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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原野上已經是白茫茫的一片了,馬車的車頂和車前,俱是落滿了雪。

一路上雪下得大,馬車走得極其慢,宋之徽心裡又想著顧嫵,每時每刻,無不擔驚受怕。

宋之徽看著從馬車內探出半個頭的顧嫵,氣得臉色發白,伸手就把她推回馬車車廂內:“天氣這麼冷,你出來做什麼?”一臉陰森,氣勢洶洶地衝著侍衛罵,“都是廢物,千叮嚀萬囑咐過的了,明知道天氣不好,就不知道早點駕著馬車回府!”

顧嫵看著被宋之徽罵得垂頭喪氣的兩名侍衛,怯怯地露出半邊臉:“不怨他們,我們早早地出了離開了小寶家,誰知才走了這麼幾步,馬車就壞了,因此,就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她瞄了瞄四周,原野之上的車道,已經俱是被大雪覆蓋,冰天雪地的,看不分明,心中擔憂:“宋之徽,宋之徽,我們怎麼回府呀?”

宋之徽沒有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雪又下得大,趕緊扔了馬車走人,省得凍死你這個闖禍精!這裡離著咱們家又太遠,還是去那個小孩家裡,湊合著過一晚,說起來都怨那個死小孩慫恿你!”伸手束了束顧嫵身上的正紅色羽紗風兜,替她攏緊衣領和袖口,摸摸她的臉問她,“風兜都有點溼了,你冷不冷?”

兩主三僕,卻是退回到譚家小院,直把譚家的小院,擠得滿滿當當的。

不須提譚木頭夫婦如何惶惶恐恐,戰戰兢兢殷勤招待,把三名侍衛安置在廂房,又空出正房給顧嫵和宋之徽兩人,又曲意把整個房間,反反覆覆擦拭著整理了一番,換上嶄新的被褥。

臥房裡的炭爐,燒得旺旺的,火苗竄動著,把顧嫵的臉映得通紅,宋之徽不由地多看了她兩眼,撿起一件厚厚的布面棉襖,放在火爐上烘:“等著襖子暖和了,再上身,省得一會兒凍得肚子痛!”

她的正紅色羽紗風兜,早已經被雪水沾溼,此時換了鄉下婦人的家常棉襖,襖面是棉布,翠綠翠綠的布面上,繡著紅豔豔的幾枝梅花,又有兩隻喜鵲停在枝頭,卻是鄉野婦人慣常的修飾。

她從來是習慣了纖巧秀麗的衣飾,此時自覺分外滑稽,羞答答地躲在牆角不出來,疊聲求著宋之徽不許嘲笑。

只是宋之徽也好不到哪裡去。

顧嫵就著昏黃的燈光,只見宋之徽換了譚大叔的薄棉襖,他長得高,越發襯得棉襖短,露出好大一截胳膊。

顧嫵與宋之徽兩人面面相覷,哈哈大笑著互相嘲弄。

屋內雖然只放了幾架陳舊的傢俱,雖然是整潔到不染塵埃,卻與宋府富麗堂皇的古樸,大相徑庭,外邊落雪,梅樹稀稀疏疏繞籬竹,是與高門大第、美婢如雲,截然不同的鄉居樂趣。

鄉間的小院萬籟俱寂,宋之徽牽著顧嫵的手,站在屋簷底下看雪,雪光輝映得屋前屋後一片亮堂,清晰可見外面的雪片,如棉絮一樣翻滾而下,一層一層地覆蓋在井蓋上,梅花樹下……屋簷院角,俱是堆積了厚厚的雪。

宋之徽嗅著梅香湧動,笑問顧嫵:“下午看到綠萼梅了,什麼東西,稀罕成這樣?”

他們兩人正站在近著廂房的長廊盡頭,突然聽見一個男子的咳嗽,一聲接著一聲……

宋之徽就想喚人:“住的是誰呀?”

顧嫵瞄了一眼警覺的宋之徽,扯扯他的衣角:“下午都聽小寶說了,那是他的老師,租住了譚家的一個廂房,設了館,收了這周圍三五個學生教著,閒時代人寫寫書信和春聯!聽說這幾天天氣冷,才得了寒症,如今都在咳嗽!”

宋之徽拍了拍她的腦袋:“你到是成了個包打聽,什麼事情都知道!”

顧嫵稍稍有點扭捏:“你是不知道小寶絮絮叨叨的,話比宋一還要多,我就是不想知道也難?”

宋之徽的管家宋一,是最會嘮叨顧嫵的,多半卻是職責使然,而她又極其反抗不聽話。

宋之徽伸手,替她攏緊衣領,眼神柔和:“難得,你倒是不討厭這孩子!”

其實她是極其喜歡孩子的,不僅是多嘴多舌的譚小寶,還是一團稚氣的小陛下。

兩人並排相擁看雪,碎碎低語著回房,除了的落雪聲,只聽著廂房內的咳嗽聲越發厲害起來。

萬籟俱寂,萬籟夜;萬籟相思,又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