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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傾城別傳(中)

三、另一個世界

一年後,也就是1980年,《廬山戀》上映,號稱新中國第一部吻戲。片中男女主人公在山頂蜻蜓點水的一吻讓無數情竇初開的青年男女激盪不已。即便親吻時他們說的不是“我愛你”,而是“我愛我的祖國”。

而顧傾城和秦仲恩第一次接吻便是發生在那年的暑假,當時顧傾城正在家裡幫秦仲恩糾正英文發音。

“這個音要發得短促,”顧傾城嘴巴微微撅著,給秦仲恩示範。

少女的嘴唇是粉色的,軟軟的,因為離得近,還可以看見臉上白色的纖細的絨毛,叫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水蜜桃。

秦仲恩有些忘情地伸手去碰了碰她的臉。這一年的相處,兩個人最多不過是牽牽手,至於摟一摟抱一抱,永遠都像偷情一般,短促地接觸很快就又分開。

女生本就早熟,顧傾城又是在美國長大的,她大膽地輕輕在秦仲恩的嘴唇上啄了一下。19歲的秦仲恩喉結已經十分明顯,那線條漂亮的突起物微微聳動一下,他便循著本能將自己的唇壓在了少女的唇上。他只覺得口渴,彷彿她是一眼甘美的泉水,而他是沙漠裡疲憊不堪的旅人,只想在她口中汲取清涼甘甜。

顧傾城摟住他的脖子,她覺得整個人都像被融化了,腦袋也暈乎乎的。他們不知道到底該怎麼親吻,不知道舌頭該怎麼曼妙地滑過對方的齒縫,舔過柔軟的牙齦,掃過舌面。只能憑藉著本能去親吻。但快樂是一樣的。

此刻家裡除了他們,沒有人。只有電扇在不知疲倦地轉著。自鳴鐘依舊不緊不慢地走著自己的步調。無論這個世界怎麼變,它是永遠不會變的。

身後就是她的床。兩個人已經滾到了床上。顧傾城在家只穿著寬鬆的連衣裙,裙襬此時已經被掀了上去。露出了她和其他女人不一樣的內/褲。那個時候弄堂裡女人會毫無顧忌地把自己的花布平角褲/衩曬出來,而她身上穿的卻小巧精緻了許多。秦仲恩覺得身/下愈發脹得難受。他的手顫巍巍地放在她的裙襬上。

顧傾城覺得心情又是激動、緊張、興奮、恐懼,她咽了口唾沫,“我給你看,你也要給我看。”

她揹著他脫掉了連衣裙和裹胸。雙手抱胸,緩緩轉過身來。

他只在家裡父母過去收藏的一些外國畫冊裡見過女性的裸/體,那些有著豐腴/肉/感的女性畫冊後來被作為他父母“腐化墮落”的證據被抄走。後來他曾經親眼看見一個領頭的紅小將躲在那些堆滿了從教授們家中抄出來的東西的倉庫裡,瞪大了眼睛看那些畫冊,臉孔紅脹,鼻孔翕張,彷彿喘不過氣來。

在秦仲恩眼裡,她比畫冊裡的女人苗條許多,也美麗許多。那小巧玲瓏的乳,婀娜的腰肢,秦仲恩只覺得腦袋裡轟地一下,像有什麼炸開了。

“我也想看看你。秦哥哥。”顧傾城小聲地說道。

秦仲恩滿面通紅,可是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他不能做那言而無信的小人。慢慢地褪下褲子。兩人第一次裸裎相見。他們羞澀地偷偷打量著對方的身體,異性世界的大門在這個燥熱的夏天洞然開啟。

暑假轉瞬即過,顧傾城由高二升入了高三。她雖然聰明,但學習態度很是懶散,半點不知刻苦,所以成績不好不壞。而那個時候的高考可以說是萬人擠獨木橋,像她這樣的成績是決計考不上名校的。父母的意思是讓她還到美國讀大學,但是一旦去美國唸書就意味著要和秦仲恩分開,她哪裡捨得,所以竟然拼命用起功來。

顧逸夫自然清楚她的心思,可是這丫頭每天都跟不要命似地學習,他又捨不得妹妹起來。

正好他們系裡週日組織秋遊,去學校附近的西子湖賞楓葉,他存心讓妹妹出來散散心,便哄了她一塊兒出來。

到了集合地點,秦仲恩身邊圍了好幾個女生,正在說笑。顧傾城立刻不高興了,嘴巴撅得可以掛油瓶。

顧逸夫如今私下裡都管秦仲恩叫“妹夫”,顯然對他們兩人的感情是樂觀其成的。他一直把這個妹妹當成眼睛珠子一樣護著,一看“妹夫“正在和別的女生說說笑笑,當即心中不快。他一把拉住妹妹的手,咬牙道:“咱不理他,哥哥帶你去認識旁的青年才俊。我妹妹這般才貌,想追你的男生沒有百八十個,也有二三十個,咱不稀罕他。”他本就是學校裡的名人,此刻帶了個天仙似的女生在旁邊,原先聚集在一起的議論的學生立刻被分散了注意力。只顧著拿眼睛看顧傾城。

“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我妹妹,顧傾城。”顧逸夫一面介紹,一面拿眼睛睃著秦仲恩。

幾個膽大的男生便圍上來,七嘴八舌地自我介紹,順便打聽起顧傾城的學校、年紀、興趣愛好來。顧傾城乖乖巧巧地待在顧逸夫身畔,安靜地回答著問題,愈發惹人愛憐。一幹男生鞍前馬後,簡直不知道該怎麼獻殷勤。

秦仲恩心中不覺有些惱怒。他身旁一個眉目清秀的女生也略帶譏誚地說道:“傾城,真是好大的口氣。他們顧家還真是大言不慚,兒子的名叫逸夫,‘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也就罷了;女兒又叫傾城,‘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也未免太狂妄了些吧。也不怕折福。”秦仲恩聽了心中煩悶,又不好發作,索性一甩手,向一干同學揚聲道:“請同學們抓緊時間,不要拖拖拉拉地影響隊伍的前進速度。”說完便沉著臉大步走到隊伍最前端。

聽到這話,顧逸夫更加惱火起來,他朝好友的背影冷哼了一聲,拉著顧傾城的手,笑吟吟地向隊伍最後端的一個長相俊朗的男生招呼道:“商景川,你怎麼也來參加這種活動?你不是總嫌棄這些活動無聊嗎?”又看向小半個身子藏在商景川身後的女生,“喲,還帶了girl friend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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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商景川的男生冷冷一笑:“怎麼,你能帶你妹妹來,我便不能帶我妹妹來了?”一面將自己的妹妹從身後拖出來。

那是一個和顧傾城差不多年紀的少女,劉海齊眉,一雙天真無邪的杏仁眼,大概生性害羞,此刻連耳朵都紅了,根本不敢看顧逸夫。

“我妹妹,商景湄,在水之湄的湄。”商景天替妹妹做了介紹。

“你好。”顧逸夫放輕了聲音,他覺得對面的少女像只小兔子,稍稍受到驚嚇便會逃走。

商景湄聲音很細很軟:“你好。”

兩對兄妹便這樣走在了隊伍的最後。到了西子湖畔,湖水如同一塊靜玉,周圍蘆葦依依,偶爾有水鳥從湖面滑過,點出圈圈漣漪。

說是秋遊,其實不過是年輕人之間不分男女混坐在一塊兒,高談闊論而已。

顧傾城只聽見身後依稀飄來什麼“萊布尼茨”、“羅素”、“普朗克”,都是她不大懂的詞語。商景川坐在她身旁,雙手抱膝,正安靜地看著遠方小山的輪廓。而顧逸夫則陪著商景湄在說話。她愈發覺得無聊。

乾脆回美國算了,多的是男孩子喜歡她。她要和旁人在一起,氣死他。顧傾城一面恨恨地想著,一面百無聊賴地拿著手裡的錫水壺,舀著湖水玩。

“我在三藩住過一個多月。”商景川忽然開腔。

顧傾城嚇了一跳,扭頭看他:“你也出過國?”

商景川略顯倨傲地一笑:“怎麼,看著不像?”

“我沒這個意思。”顧傾城繼續玩水。

“我父母都是外交官。”商景川撿起一塊扁平的石頭,丟出去,石頭擦著水面蕩過去,打出好幾個水漂。

顧傾城瞪大了眼睛:“你好厲害。快教教我,怎麼打水漂。”

“好。”商景川起身,在附近找了幾塊適合的石頭,給顧傾城講解要領。

秦仲恩終於看不下去,從山坡上走下來,站在了顧傾城的身後。湖面上立刻倒映出他修長影子。顧傾城心裡一慌,只聽得“撲通”一聲,勾在手腕上的水壺帶子滑下去,錫壺往湖中心飄去。

“我的水壺!”顧傾城一跺腳,著急地喊道。

那廂顧逸夫聽見妹妹的聲音,丟下商景湄便奔了過來。

秦仲恩已經彎腰撿起一根長樹枝,站在湖邊,竭力用樹枝去撥拉錫壺的繫帶,費了老半天勁,才將溼淋淋的水壺撈上來,遞到她手裡,打趣道:“遊西湖,提錫壺,錫壺掉西湖,惜乎錫壺。”

顧傾城憤憤地瞪他一眼,還跟她拽文,難道他不知道經過惡補,她的中文早已經不似先前那般糟糕了嗎?想到這裡,她沒好氣地對道:“聽物理,如霧裡,霧裡看物理,勿理物理。”她音色甜脆,一個個字音又故意咬得極準,每一聲都像井水浸過的香瓜,汁水四濺。

周圍的人爆發出一陣大笑,不少和顧逸夫交好的男生甚至直接恭維“你這妹妹真是才思敏捷啊。”

秦仲恩只能苦笑,只有他知道這個“物理”影射的是他。

“哥哥,我回去了。”顧傾城朝顧逸夫交待了一句,便拎著水壺往回走。秦仲恩也顧不得其他人的眼光,追了上去。他也不說話,只是落後她一兩步,不緊不慢地跟著。

轉過一個彎,顧傾城氣惱地轉過身去:“你幹嘛跟著我?想耍流氓嗎?”

她長得太美,連生起氣來都那麼美,秦仲恩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你長得真美。”

如果這時有熱血青年聽到兩人的對話,恐怕二話不說便會反剪了秦仲恩的雙手,將他扭送到派出所去。

顧傾城又羞又怒,惡狠狠地剜她一眼,撒開腿便跑起來。秦仲恩嘆了口氣,仗著腿長,幾步便追到她,然後一把握住少女滑膩的手腕。

“我有禮物送給你。”

“我不要。”顧傾城還在賭氣。

“可是我非要送給你不可。”如今的秦仲恩在她面前從不掩飾自己無賴的一面,拖著她便往自己家所在的方向走去。顧傾城象徵性地掙扎了幾下,便乖乖跟著他後頭走了。

他的父母的冤案幾個月前已經平反,母親林珊甚至恢復了工作,重新回到大學教書。現在的秦仲恩,可謂春風得意,萬事順遂。

拿著鑰匙開了門,秦仲恩拉著顧傾城進了自己的房間。拉開抽屜,秦仲恩掏出一個小盒子,開啟盒蓋,從裡面拿出了一枚小巧的戒指出來。

“這個戒指是我自己做的。戒環是用錫絲焊了之後編的,中間這個紅色的透明晶片是我找實驗室老師要的紅色發光二極體,熔掉了下面的兩腳,然後鑲在了指環上。做得比較粗糙,希望你不要嫌棄。”秦仲恩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先前的不高興在看到這個戒指之後立即煙消雲散,顧傾城將戒指拿在手裡翻來覆去地看,簡直是愛不釋手。

“秦哥哥,給我戴上。”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頰倏地升騰兩朵紅雲。

秦仲恩動作輕柔地給她套在了左手無名指上,又信誓旦旦地保證道:“等我畢業有錢了,我給你買金戒指,買真正的紅寶石戒指。”

“我喜歡這個。”顧傾城如畫的眉眼裡滿是喜氣。

秦仲恩只覺得一顆心像掉進了蜜罐裡,在嘶嘶聲中泡軟、泡漲。他伸手扳過顧傾城的下巴,便吻了上去。她的唇上彷彿有蜜有奶,總是叫他吻不夠。放在她腰肢上的手指一根根繃緊。

如果說第一次看見對方的身體時,他還尚有些懵懂,不太明白下/腹那團欲/望是怎麼回事。而現在,他清楚地感知到了身體裡的欲/望像籠中獸,正叫囂著要出來。雖然早已經過了酷夏,但是秦仲恩此時卻是一頭的汗,連眼睛都隱隱發紅,像荒野裡一頭迷路的雄獅,焦躁不已。

有晶瑩的汗珠順著他烏黑的鬢髮流到腮邊,顧傾城伸手替他拂拭乾淨。在她的指尖觸到他的臉頰的那一瞬,彷彿是一道閃電倏然滑過原野,迷途的雄獅覺得心頭頓時豁亮。

正值溽暑時分,窗外有鴿哨清靈的響聲,歸家的鴿子灰白的羽翼在簷臺廡瓦下劃過流暢的曲線,然而奇怪的,卻有一對白鴿在秦家的窗臺上駐足停留,唧唧啾啾地用自己嫩紅色的喙替對方梳洗羽毛。當然 ,屋內的一雙人兒都沒有分神去看,秦仲恩修長的手指已經解開了顧傾城襯衣的釦子,然後是棉質的裹胸。手掌慢慢下滑,然後隨著下身織物的滑落,兩條瑩白筆直的腿出現在了他的視野裡。秦仲恩連鼻息都粗重了起來,一下一下地拂在她臉上。他烏黑的眼睛熱切又羞赧地看著她,似乎在無聲徵詢她的意見。顧傾城在美國讀書時,班裡發育得早的洋妞便吹噓過和男朋友make love是多麼幸福快樂的事情。她模模糊糊地知道秦仲恩想要幹什麼,心臟也是撲通撲通直跳,她有些羞怯地伸手去拉他的衣角:“你媽媽會不會突然回來?”她也見過林珊幾次,她感覺得出林珊對她客氣卻不親切,似乎並不喜歡她。

“不會,她今天坐車去老家看我外婆了。不到晚上是不會回家的。”

顧傾城脖頸微垂,眼睫撲閃了兩下,算是默準了他的行為。得到了默許的秦仲恩簡直欣喜若狂,他生澀地在她的鎖骨和胸前親吻著,喃喃道:“我好愛你啊。”

進入的那一個瞬間,顧傾城痛得腳趾都蜷縮起來。然而和他融為一體的感覺叫她忍不住淚中含笑。

此刻,愛情像陽光下的西子湖,溫暖而明亮。而他們,成了水上兩葉浮萍,隨波盪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