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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憶 又飛昇了

深夜,宿院東北隅,姬無雙的宿房地界上。

倪修躲在梧桐木後,正思忖著這會兒要不要上房揭瓦,就見一個身段婀娜的淑女從姬無雙的宿房內推門出來,姬無雙還跟在那女子身後相送。

倪修頓時來了精神,腦袋微微又往出探了些許,心道:“這位莫不就是姬無雙的未婚妻?”可惜她在的角度只能看見那女子的背影。

“那,我就先回去了。”女子面向著姬單,依依惜別,聲音溫柔輕慢如水一般溫潤,在寂靜的夜晚驚不起一絲塵風,煞是好聽。

說完還伸手幫姬單拂了拂被風吹散的髮絲,那十指如尖筍一般嬌嫩纖細,袖口隨著動作微微往下垂了一段,露出一節比嫩藕還要白皙的皓腕,即使看不見臉也能想象到,定是個頂美的人兒。

姬無雙沒有躲開那女子的碰觸,冰冷的臉上也難得出現了一絲不太明顯的柔情:“嗯。路上小心些。”

說著,便目送那女子離去。直待那女子走得遠了,都瞧不見身影了,他還立在門前遙遙望著。

倪修心裡突然就有些不是滋味,師父師孃視她如己出,龐曄也待她如親兄弟,可是以後呢?自己身邊的這些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都有個伴,前半生是父母,後半生是妻兒。只有她,看似和誰都打成一片,但是融不進任何一個人的生命。

摸著自己空了一半的心房,那裡僅有的半顆心此時彷彿糾在了一處,擰得緊,又脹得酸。

“真是!我今日為何要提議投壺喝酒?沒事兒給自己找不痛快,本來不用看到這一幕的……”心裡胡亂想著,一忽兒將自己罵得狗血噴頭,一忽兒又埋怨龐曄幾個是草包的酒量。

之前行膩了酒令,今日她就提議投壺賭酒。他們正好五人,她、龐曄、朱恆、錢鐸、尤閔,五人輪流投壺,每次出一人,其餘四人兩兩組隊,一隊干擾投壺者,一隊則為其保駕護航。若干擾成功,保護方就算輸,若干擾不成,干擾方就算輸。每一箭才算上一杯酒,賭得不多,卻還是醉的快,這不,還不到戌時他們就都趴了。

倪修也喝得酣暢淋漓,興致高昂,就照常遊蕩到姬無雙的宿處準備玩上一玩,誰知來得太早就看見了這一幕。喝多了難免多想,情緒便一下子從山巔盪到低谷。

有些哀怨地看了一眼,姬無雙還立在門口微微愣神,身旁的一道門隔絕出兩個世界,門內燭光微黃,浸染一室溫馨,門外秋風送寒,滿目蕭條。

倪修甩了甩頭,心中暗嘲:“倪修啊倪修,你怎麼越活越沒出息?還學旁人多愁善感起來了?你是長生不老的,你應該感到高興,這世間的人事於你不過朝菌而已,何必過多在意?”繼而心裡又想:“可是我他娘的就是在意!我受夠了這種時時刻刻孤獨!受夠了這種只能羨慕旁人的生活!受夠了這種不生不死,孤獨一世的詛咒!”

心情實在不好,她“嗖”的一聲竄走,瘋狂地在宿院後頭的樹林裡打圈跑,帶得地上的落葉打旋兒打起丈把高。

已經子正(零點整)了。

姬無雙又起身喝了杯水,盯著漏刻發了會兒呆。覺得今夜尤其安靜,安靜到漏刻滴水發出的聲響,既沒有以往醒神,也失了以往助眠的功效,反而聽來有些吵,叫他心浮氣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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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一壺清水見了底,他才如夢初醒,瞥一眼漏刻,已是子時末,房頂上一絲動靜都沒有。

看來今日那廝是不會來了。

姬無雙倒扣了杯子,回到床上規規矩矩地躺好,雙手交疊放於胸前,閉上眼睛靜靜入睡。不知怎的,就想到了今日晚間阿姊問他怎麼不設結界?陡然睜開了眼睛,心想:“該不會是阿姊又折回來幫我設了結界?若真是,倪修那廝靈力低弱,肯定衝不破阿姊設下的結界的。可是我一直看著阿姊走的,應該不會吧?”

這般想著,就覺得今日水喝多了,要去如廁,出去時順帶用靈力試探了一下四周,沒有什麼結界。回去時卻鬼使神差地一腳拐到宿房門口外頭去了……

倪修醉得正歡,一通發洩之後心情又恢復如往昔,大喇喇地躺在一塊大石頭上享受天旋地轉的昏沉感。

朦朧間感覺自己騰空而起,心道:“真好,醉個酒,又飛昇了,這熟悉的感覺……等等!‘又’?飛昇?”突而想起,上次“醉酒飛昇”是因為自己被姬無雙那廝捉住掛了起來!

她努力睜了睜眼,一陣迷瞪,眼前景色閃過數道重影,看不真切,但好像自己在……後,後?後退?明日還要上課,只催了腹中不到一半的酒氣,餘下皆吐了個乾淨,是以此刻並未太醉,不出片刻便清醒了六七分。回頭一看,果然又是姬無雙!

“喂!你幹嘛?”倪修不悅,他怎麼找到這兒來了?

“領罰!”姬無雙更是不悅,聲音極冷。他就說呢,以往亥正就去他那報道的,今日怎麼沒去,原來是和一群大老爺們一起喝酒耽擱了。

倪修一驚,知道自己這是喝酒加夜遊被逮著了,立刻換了副嘴臉好言相商:“姬兄,你這又是何必?這事兒又不歸你管,咱倆這天天前後座的,關係都這麼好了,何必鬧得難看去?”她倒不怕受罰,就怕這個時候被姬無雙帶去領罰會牽出龐曄他們。雖說她出來之前把屋子收拾乾淨了,但是人這會兒可還都醉在裡面,一抓一個準的。

姬無雙一言不發,只拖著她往宿院方向走。

倪修又道:“姬兄,你不能這麼忘恩負義,自你上次遲到,我便日日起個大早去你宿房叫醒你,你現在連我一點小小的過錯都不肯放過,你這人……”

“閉嘴!”姬無雙沉聲呵斥,拎著她的手緊了緊,指節發出“嘎達嘎達”的聲響,毫無表情的面上青筋微不可見地跳了跳。

倪修說話就跟吃魚一樣,砍頭去尾,就取中間那段對她自己好的說。先不說他遲到那日,一早起來看見自己躺在山雞毛堆裡的茫然、震驚、憤怒和焦躁,就說之後她為何日日早上喊醒他?還不是因為她天天晚上都去整他,又怕他再遲到受罰,過意不去才會提前喊他?

“嘿嘿,姬兄,何必那麼火大?”

“……”

倪修才不閉嘴,可任她好言好語說了一路,姬無雙不為所動,鐵了心要拎她去受罰。

倪修也沒了耐心:“你真是茅坑裡的石頭!就是不放是吧?”

“不放!”

“哼!”倪修冷笑一聲,他這次沒用捆仙繩,她輕易便掙脫了束縛,速度極快,兩手一撈,反客為主,,將他的四肢牢牢固定在胸前,一個橫打著抱起,舉步向他的宿房走去,“去你宿房吧。你宿房偏僻,正是作奸犯科的好地方。”

姬無雙就這麼以一種作為男子來講,極度為恥的姿勢被倪修抱著走,不禁怒火中燒,咬牙切齒道:“你要幹什麼!”

倪修邪魅一笑:“你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