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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工廠臥底(2)

工廠每位女工每天的工作量都是固定的,按照來工廠工作時日的長短分為熟練工和中等工以及初級工。即使是阮沅這樣的“初級工”,每天也要完成120件衣服的裝訂工作。

她踩縫紉機還不錯,但是這種拈針穿線的活計卻簡直是折磨,她本來就是坐不住的人。下班前,阿米佳想要幫她,結果管事的胖女人哼哼唧唧地站在阮沅旁邊說了一些半是威脅半是侮辱的話語,要是按照阮沅的脾氣,肯定直接一腳踹上管事的胖臉,然而此刻她是弱女“達妮”,只能捏緊拳頭死死按捺。她演技不夠好,如果換成是閨蜜伍媚,一定會再配上受驚小白兔那種楚楚可憐的表情,增加逼真度。

等到阮沅將120件衣服全部訂完,她才疲憊不堪地揉著頸椎,準備回宿舍。

然而回宿舍的路上,她卻看見了艾德里,站在一株芒果樹下,手裡拿著一個塑料袋。看見阮沅,他涎著臉湊上來,笑呵呵地說道:“今天感覺怎麼樣?有什麼不適應的可以和我說。裝訂組可能苦一點,不過有機會我會把你調到我手下做事的。”然後他就向阮沅遞出了手裡的塑料袋。塑料袋在風中發出“嗶啵嗶啵”的聲音,阮沅注意到那裡面裝著一塊奶油蛋糕,奶油裡還嵌著兩片菠蘿肉,奶油有種泡沫般的膨脹感,估計是人造奶油,已然糊在了塑料袋內壁。

“食堂已經沒有飯了,這個水果蛋糕給你吃吧。” 艾德里見“達妮”沒有主動來接塑料袋,強行塞了過去,又順便在阮沅的手上摸了一把。外面已經是一片灰藍的天色,巨大的棕櫚、香蕉樹在身材胖大的艾德里背後,影影綽綽如同蜘蛛吐出的絲網,正等著“獵物”撞上來。

男人的手溼熱滑膩,阮沅覺得太陽穴那裡撲通直跳,一種強烈的噁心感襲上心頭。她十二歲時一個人在巴黎坐地鐵,那時候是夏天,她穿的裙子上被男人弄上了體/液,那時候她還傻乎乎地以為是蹭的哪裡的鼻涕,結果回到家後被十六歲的阮咸看見了,他連眼睛都紅了,狠狠地罵她是“蠢蛋”,一把推開她跑了出去。後來沒過幾天,南芷清寫了一封很長的電郵給她講了那些生理知識,她至今都記著看電郵時莫名的噁心和微妙的羞恥感。

塑料袋被她捏在了手裡,對面的艾德里還在絮絮叨叨地“溫情”問候著她。

阮沅說不上自己是什麼心情,是不是掙扎在貧困線上的年輕女孩子,就被這個心懷不軌的胖男人,用這種廉價的甜食,一點一點捉住了,拆吃入腹。她們根本不知道這世界上還有那麼多真正美味的甜點,比如焦糖布丁、戚風蛋糕和香橙蘇芙哩。或許不止是一塊廉價的奶油水果蛋糕,一件花色斑斕的紗麗,一條造型別緻的假寶石項鍊,這些不值一提的小玩意兒,俘獲了這些貧窮的女孩子,讓她們躺在了這個死胖子的身下。阮沅有種物傷其類的心酸,隱隱又覺得憤怒,然而此刻的她,依然只能含羞帶怯地收下這份“饋贈”,道謝離去。

即使已經走出去十米,阮沅都能感受到兩道色眯眯的眼神一直黏在她身上。她暗暗握緊了拳頭,發誓一定要給艾德里一點教訓。等到轉了彎,瞅準四周無人,阮沅一臉厭惡地將奶油蛋糕丟進了垃圾桶。

回到宿舍,阮沅欣喜地發現阿米佳和她一個宿舍。

“嗨。”阮沅真心覺得挺高興的,有種進大學後發現初中好友也在同一個大學的感覺。

阿米家笑眯眯地遞給她一塊饢,說是在食堂時替她留的。阮沅感激地接了過來。饢幹而硬,也沒有醬料,阮沅就著涼水吃了下去。大概是餓狠了,居然吃得挺香。

宿舍裡沒有衛生間,都是到外面的公用廁所去方便。

外面有女工們在呼朋引伴,阮沅有些好奇地問阿米佳她們去幹什麼。阿米佳告訴她要麼是去洗衣房擦洗身體,要麼是趁著放風的四十分鍾出去逛逛。

原來還有“放風時間”,阮沅暗暗記在心底。

阮沅裝作閒談的樣子,又向阿米佳打聽了幾個關於製衣廠的問題。可惜阿米佳英語水平有限,遇到一些單詞用英語講不清楚,下意識地便用上了母語。阮沅聽得有些糊塗,只能回去後找個翻譯。

因為怕臉上的修容液落色,阮沅沒敢去洗衣房擦洗身體,只能忍受著滿身的臭汗,合衣躺在了木板床上。草蓆粗糙,枕頭大概之前一直沒有洗過枕套,散發出一股子油膩的氣味,阮沅嫌惡地將枕頭丟在了一邊。床上也沒有蚊帳,熱帶地區蚊子偏偏一隻只恨不得有殲擊機那麼大,只能點蚊香,阮沅被嗆得簡直要淚流滿面。天氣炎熱外加她有心思,所以也不敢睡得特別死,這一夜簡直像是昏迷,一直在半睡半醒之間載沉載浮。

好容易到了晨光熹微,她便起了身,躡手躡腳地將這糟糕的宿舍場景拍下,然後拿著自己買的口杯牙刷去洗衣房洗漱。

她洗漱到一半,阿米佳也過來了。兩個人結伴去了食堂。早飯是每人一碗可以當鏡子照的稀飯外加一個饢,和一小碟像稀水一般的蕃茄醬。

米飯喝在嘴裡還有股不明顯的餿味,喝得阮沅幾欲作嘔。然而周圍的女工卻彷彿味覺失靈一般,一個個吃得精光。如果只有她一個人剩下的話就太扎眼了,阮沅只得屏住呼吸灌了下去。

七點二十的時候,管事的胖女人出現在了食堂門口,趕鴨子一般催促著女工吃完趕緊做事去。

七點半的時候,阮沅已經又坐在了工作臺上,她需要一直幹到中午十二點,然後有四十分鍾吃飯和休息。再從十二點四十一直幹到下午六點四十。這樣一天共計工作十個小時四十分鍾,據阿米佳說,之所以比以前少了二十分鍾的工作時間還是拜這次火災所賜。

然而就在阮沅給t恤釘彩色寶石正釘得心浮氣躁時,艾德里帶著幾個男人向她的座位走來。老遠便能看見他巨大的鼻孔像水牛一般翕張著。

莫名的心慌,阮沅手一抖,針扎在了手指上,沁出了大顆血珠。

“把她給我抓起來!”艾德里不復昨日“慈善”的模樣,手一揮,指向的正是阮沅。

暴露了。阮沅來不及思考哪裡露陷,已經將手邊滿盒子的彩色寶石兜頭蓋臉像艾德里的方向潑了過去。

“啊——”正在做工的女人們都停下了手裡的活計,一個個尖叫起來,阮沅蹙了蹙眉,她一直不明白全世界的女人為什麼遇到意外情況就會尖叫,要被強/奸時尖叫,看見大狗撲過來的時候要尖叫,看見蟑螂還是要尖叫……

彩色寶石五色斑斕,這麼譁啦啦地潑過去,簡直像一道彩色的瀑布。阿米佳呆呆地看著阮沅,她不明白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這樣。

阮沅被阮咸逼著練過幾年泰拳,所以此刻她並不很擔心自己跑不出去,那些要緊的東西她都是隨身攜帶,只要她跑出去,就沒有人能拿她怎麼樣。

艾德里顯然也沒有料到這個女人會這麼棘手。他早晨在工廠裡轉悠,結果看見每天負責來掏垃圾的老頭坐在地上,從垃圾堆裡翻出了一個裝著奶油蛋糕的塑料袋,老頭開啟袋子嗅了半天,又伸出舌頭舔了舔上面的奶油,然後就開始大口吃起來。艾德里驚得眼睛珠子都要掉出來了,這分明是他昨晚給那個印度來的小妞的蛋糕,怎麼會在垃圾桶裡?要知道這工廠裡的女人,能吃過奶油水果蛋糕的有幾個?她昨晚明明羞澀地收下了。艾德里覺察到了不妙。

其中一個手下被突如其來的的“寶石雨”給阻了一下,另外一個已經試圖去扭阮沅的胳膊。憋了一肚子火氣的阮沅捏緊拳頭,狠狠搗在了那人的臉上。然後又飛起一腳踹在了艾德里的肚子上。

艾德里體型龐大,阮沅這一腳只讓他退後了幾步,他像狂暴的野獸一般吼了一串的孟加拉語,阮沅心知他怕是在喊幫手,趕緊發足往外狂奔。

果不其然,不知道從哪裡躥出好幾個高大的男人,手裡拿著棍子,開始追著阮沅跑。她對當地的路線又不熟,只想著往人多的大街上跑,然而那幾個男人一面追一面不知道嚷著什麼,路邊的行人竟然沒有一個來幫她的。

腿像灌了鉛一般沉重,鞋也跑掉了一隻。日頭明晃晃地照著人眼花,呼吸愈發急促,連喉嚨裡也有鐵腥味兒。跑,一定不能落在這些人手裡,這些人目無法律,如果落在他們手裡,阮沅知道等待自己的只有無盡的凌辱。

啪。腳下不知道被什麼一絆,阮沅仆倒在了地上。沙石地面粗糲堅硬,阮沅立刻感到膝蓋和手掌一陣鑽心的疼。

男人們已經趕了上來,粗重的呼吸混著濁重的體臭,像獸類的舌頭,在一下一下舔著她的肌膚。阮沅甚至感覺到了暴露在外的皮膚泛起了一粒一粒的雞皮疙瘩。

“我是法國的記者!如果碰了我,你們會付出慘重的代價。”危急時刻,阮沅也顧不得別的,一把扯掉假髮擲在地上,試圖用自己的身份阻止這群人形的獸。

然而她的舉動只是讓為首的男人腳步遲疑了一下,很快地,便伸手去握她的肩膀。阮沅揮拳抵抗,為首的男人厚厚的嘴唇一咧,露出一口的黃牙,用力捏緊了她的手腕。

完蛋了。阮沅心一下子冷了下來。然而,就在她灰心的這一刻,一個眼睛明亮的青年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他嘴裡還叼著一根狗尾巴草,笑嘻嘻地一個漂亮的抬腳,就踹飛了一個嘍h緩笄崆傻卮詰轎椎哪腥嗣媲埃惶咭煌疲約涸蛞桓齬劍桓齬縊け憬譴蠛恨柙諏說厴稀f漵嗟泥醇庹笫疲15壇僖傻夭桓疑鍁啊

“喂,我有喜歡的人了,抱你只是助人為樂,不要愛上我喲。”青年隨意地吐掉嘴裡的狗尾巴草,然後彎腰橫抱起阮沅,向路邊停的一輛吉普車奔去。

阮沅無力地翻了個白眼,這傢伙哪裡來的這麼過剩的自信心。

“放心,我眼光挺好的,不會賴上你。”阮沅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青年沒想到她會頂罪,不樂意地“哼”了一聲,拉開後座門,將阮沅丟麻袋一般丟進去,然後哼著小曲兒坐進駕駛座位,發動了汽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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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真是記者?”

“嗯。”

“你怎麼會被那幫男人追?”

“我在他們的工廠裡做臥底,被發現了。”

青年吹了一聲口哨:“還做臥底,你年紀不大,膽子倒挺大啊。剛才他們追你的路上,說你是家裡逃婚的女人哎。”

難怪沒有人肯幫她。不過這傢伙居然聽見了他們的話語,難道他跟了一路?

“你跟了我一路?”

“對啊,難得有熱鬧看嘛。”青年笑得沒心沒肺。

這沒人性的傢伙。阮沅氣得想罵人,但是傷口太痛,只能嘶嘶地直抽冷氣。

“我大哥醫術很好,等會兒他會幫你處理傷口的。”青年難得說了句慈善話。

阮沅沒吱聲。

“刺啦”一聲響,青年在一棟簡陋的民居前踩下了剎車。然後扛著阮沅去敲門:“大哥,我救了個記者,快開門。”

油漆剝落的木門很快開啟。

“阿璋,你又給我惹事。”

這個聲音一響起,阮沅就費力地抬起頭去。是他,果然是他。

“顧子夜。”阮沅忽然覺得鼻子有些發酸,剛才被追的時候沒有哭,被男人抓住手臂的時候也沒有哭,可是看見他,她一下子覺得好想哭。

“阮沅?”秦亦崢看著被阿璋扛在肩上的狼狽不堪的阮沅,微微蹙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