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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東非紀行(1)

夏天彷彿是一瞬間來到的,前一日春天還鮮活著,榴花還在枝頭,小荷未露尖尖,人衣單袷,時聞晚鶯,後一日天氣便一下子熱了起來,

因為阮咸的經濟制裁,阮沅破天荒的有了緊迫感,總覺得閣樓上什麼時候第二只靴子就會掉下來,董事會說起來還不是操控在阮咸手裡,什麼時候把那些肥頭大耳的大股東召集起來開個會,她的主編頭銜還不是阮咸上下嘴皮一磕就給擼了。以她的學歷背景和從業經驗,當然不可能找不到工作,可問題是以她現在做到的職位,藺川可有雜誌社敢用她?對阮沅而言,每日裡不工作,只能喝茶逛街做美容的全職太太生活根本就是噩夢一樣的存在。思來想去,阮沅決定自己做一本雙月刊的旅遊雜誌,叫《行者》。創業基金秦亦崢本來想全出的,奈何阮沅不同意,只同意他出一半,她自己忍痛賣了幾隻包和幾件珠寶,湊齊了錢。

草創之初,她可沒那麼多閒錢養閒人,只招了幾個編輯,每個人都是身兼數職,連她自己也是披著好幾個馬甲,精分一般,一會兒寫選題安利某個小眾的旅遊景點,一會兒裝憤青吐槽國內旅遊業管理混亂,主編身先士卒,薪水足夠優厚,每年還有出國旅遊的福利,倒也把人留住了。

秦亦崢也都被她抓了壯丁,硬是給他起了個“八絕妙僧”的花名,這花名脫胎於古龍小說《楚留香傳奇》裡的七絕妙僧無花,又嫌棄無花收梢不好不吉利,阮沅扒拉著手指,硬是給秦亦崢總結了八絕——長相、氣質、搏擊、槍法、書法、醫術、廚藝和床上功夫,八樣都絕無僅有,故曰八絕。秦亦崢真是哭笑不得,可憐他長這麼大也沒正經寫過什麼文章,現在女朋友命令自己主筆寫神話傳說和宗教方面的專欄,還不給他發稿費,真是愁得頭都大了。

如今旅遊雜誌並不好做,做中高階的旅遊雜誌就更不容易。國內的熱門旅遊景點,任你天花亂墜巧舌如簧,都吸引不了中產及以上階級的目光,有錢人嘛,在他們眼裡,凡是人多的地方,就墮落成了爛大街。小老百姓一生去個馬爾地夫巴厘島也就為拍個婚紗照度個蜜月什麼的,但凡去了沒有不在社交圈裡昭告天下的,可這有錢人去了這些熱門國度和景點,都不好意思發個朋友圈定位,你讓他們和升斗小民一起排隊拍照什麼的,在他們看來簡直是折辱。他們要麼愛去一切用錢來過濾人群的“清淨”地方,要麼就愛個獵奇。

創刊號的主選題因此一直沒能定的下來。說來也是巧,伍媚受阮沅所託,時不時給她介紹點賺快錢的活計。正好藺川旅遊頻道準備拍一部東非動物大遷徙的專題片,正在找獨立攝影師合作,伍媚便把訊息告訴了阮沅,問她可願意接這個活。

東非,她只去過塞席爾、馬達加斯加、模里西斯這三個島國度過假,動物大遷徙聽上去倒是個不錯的選題。可是心底又隱隱有些芥蒂,動物大遷徙,搞野生動物保護的謝靜蕙去過嗎?秦亦崢陪她去的嗎?故地重遊會不會讓幽靈重現?阮沅便沒有一口應承下來。

伍媚也多少知道她心裡的疙瘩,只懶洋洋地說了一句“我建議你和秦亦崢商量一下”便掛了電話。阮沅也想起除夕夜秦亦崢對她說的話,拿定主意,中午吃飯的時候問清楚吧。

兩個人在離阮沅雜誌社不遠的西餐廳吃午飯。阮沅一面用叉子攪這盤子裡的意麵,一面開了口:“伍媚給我介紹了個活,藺川旅遊頻道在找獨立攝影師,去東非那邊拍動物遷徙的專題片。正好雜誌創刊號也卻一個核心選題。我想接下來,算是公私兼營吧。”

“你想去便接下來好了,不過我會陪你一塊兒過去。我當僱傭兵那會兒,在內羅畢執行過任務,那兒現在即使繁華得多了,可並不安全,治安比較差。我不放心你一個人過去。”秦亦崢語氣平靜而堅定。

阮沅手裡的叉子頓了頓,覺得到了嘴邊的話又有些窒住了。她放下叉子,拿起水杯,抿了口檸檬水來掩飾自己有些紛亂的心情。

秦亦崢將她一連串的小動作看在眼裡,心底微微一嘆,便主動又開了口:“這個拍攝主要是在肯亞馬賽馬拉還是在坦尚尼亞塞倫蓋蒂?我聽你表哥南嘉魚說過,這幾年去肯亞那邊看大遷徙的人越來越多,人類活動已經影響動物了,倒不如在塞倫蓋蒂那邊,清淨得多,拍出來效果也更好一些。正好虞z產假也歇得差不多了,我也可以當甩手掌櫃,和你一塊兒去見識一下。”

秦亦崢這麼不動聲色的一番話成功讓阮沅的心情再次雀躍起來。

“那我待會兒和那邊聯絡一下吧,看看他們的安排,如果他們一定要在肯亞那邊做主場,我們就自己過去拍。”

下午阮沅問伍媚要了旅遊頻道負責人的號碼,對接了拍攝事宜。對方表示現在正好是動物遷徙到肯亞和坦尚尼亞交界的地方,兵分兩路倒是可以,只是坦尚尼亞那邊酒店、通訊、導遊各種費用都遠遠高於肯亞,他們只能承擔和肯亞拍攝相同的基準費用,超出的部分由攝影師自行買單。另外,因為主場在肯亞,且有一個女主持人跟著去,聘請的保鏢數量有限,不可能單獨分撥一個給阮沅,要求她自己承擔安全風險並且簽訂免責合約。阮沅心道帶著秦亦崢,要錢有錢,要打能打,還有什麼好擔心的,爽快地直接去了電視臺簽了合同。

因為秦亦崢有太過豐富的野外生存經驗,收拾行李的任務就落在了他身上,阮沅則負責收拾她要帶的相機、攝像機和夜視拍攝儀。

兩個人從藺川起飛,到達乞力馬扎羅機場是第二天早晨,非洲大陸的和煦陽光和來自印度洋的清新海風讓阮沅忍不住歡呼了一聲。秦亦崢笑著揉了揉她的頭髮,領著阮沅到了停機坪,那兒有好幾架小型飛機在等,不少慄頭麗椋鳥在機場草坪上蹦蹦跳跳找食物吃。阮沅趕緊拿起相機拍起來。

等她拍好了,秦亦崢徑直走向一架迷彩綠的小型機,駕駛座位跳下來一個黑人,態度非常謙恭地請兩個人登了機。阮沅知道,這是秦亦崢透過自己在俄羅斯當兵時認識的朋友,借的飛機,目的地是塞倫蓋蒂國家公園附近的四季酒店。

兩個多小時的飛行時間之後,飛機降落,黑人駕駛員又領著二人去了酒店停車場,在一輛改裝過的迷彩色“陸地巡航艦”之前,他停下腳步,按下鑰匙,開啟了後備箱。後備箱裡面放著好幾個黑色手提箱。他報了六個數字,將車鑰匙交到秦亦崢手裡,用英語說道:“秦先生,手續主人已經都幫您辦妥了,建議的遊覽路線也已經輸入了導航系統,您可以自行駕駛遊覽車進行觀光旅遊,希望您二位享受這一次的坦尚尼亞之旅。”說完還附贈了一個微笑,一口白牙簡直晃眼。

“替我謝謝你的主人。”

黑人微微頷首便轉身離開了。

阮沅好奇地屈指敲了敲手提箱:“裡面是什麼?”

“槍和子彈。”

“有這個必要嗎?”阮沅撇嘴道。

秦亦崢笑笑:“手裡有槍,心中不慌。”

去酒店大堂登記的路上,阮沅看見飛機還停在停機坪上,便隨口問了句:“怎麼飛機還在?”

“飛機這些天也留給我們用,你不是要航拍嗎,在飛機上拍比熱氣球上效果好多了。”

阮沅這才想起來身邊這位仁兄也是會開飛機的,她摸了摸下巴,壞笑道:“別的男人只會打飛機,你卻會開飛機,真是佩服佩服。”

秦亦崢瞥她一眼,依舊八風不動的模樣:“我也會打飛機的。還打下來不少。”他說的是實話,畢竟當年在部隊,他可沒少開飛機。

阮沅瞪她一眼,默默地閉了嘴。

到了房間,兩個人衝了澡解乏,然後去餐廳吃午飯。

因為來之前做了功課,運氣好的話,在酒店就能看見花豹啊獅子啊之類的大型猛獸。阮沅吃兩口飯,就把望遠鏡拿起來四處看一看。秦亦崢懷疑這會兒在她的食物裡放個蟲子,她也會一口吃下去。這可不是個好習慣。

他正要開口,阮沅忽然大叫起來:“我看見了豹子,在樹上,上面好像還掛著什麼東西。”

秦亦崢也站起來,拿起望遠鏡朝著阮沅示意的方向望去:“是一頭開腸破肚的羚羊。獵豹藏在樹上當午飯和晚飯。”說完,他忽然輕輕拍了拍阮沅的肩膀。

阮沅狐疑地轉過頭,卻看見秦亦崢用手指了指離他們不遠處的草叢。

那兒,一頭大草原猴正背朝著他們,撅著屁股在拉粑粑。

阮沅噗地一聲笑出來,“oh,shit!”不忘給隨地大小便的大草原猴拍了張特寫。因為調焦的原因,猴子某個部位在鏡頭裡特別清晰,她拿胳膊捅了捅秦亦崢,故意問他:“那兩個藍色的球球是什麼啊?”

秦亦崢斜睨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說道:“blue ball啊。”

阮沅哪裡會不知道這大草原猴 s□□annah monkey 還有另一個名字,就叫藍蛋蛋猴,以巨大的藍色□□而著稱,所以很多人管他們叫blue ball。每次調戲秦亦崢都佔不到便宜,氣死人了,她恨恨地踩了他一腳,拿著相機躲遠了。

吃過午飯,兩個人收拾了東西,便開著“陸地巡航艦”出去拍攝了。

車頂棚被升起來,車窗被降下來。風從阮沅的髮間穿過,身邊是秦亦崢,在開車。遠處高大的金合歡樹在陽光下愉快地招展著枝葉,猴麵包樹頂著圓溜溜的腦袋,車輪從鼠尾慄和馬唐上碾過,發出疏朗的聲音。彩虹飛蜥在草叢裡快速地移動。斑馬在綠色的草皮上踱步,石頭上蹲著幾隻蹄兔,樹枝上還有叫不出名的五顏六色的小鳥,這是屬於安寧平和的時刻,阮沅手裡的相機簡直一刻不得閒。她正要拍一隻互相舔毛的鳥兒,卻好運氣地看見一隻紫胸佛法僧停歇在了枝頭,忍不住激動地喊秦亦崢:“八絕妙僧,我看見你弟弟了。”

秦亦崢眯眼瞧了瞧,修長的手指遙遙一點紫胸佛法僧頭頂上石綠色的羽毛,含笑看住阮沅:“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阮沅哈哈哈大笑起來:“秦亦崢,你越來越壞了。嘲笑你弟弟戴綠帽啊。”

秦亦崢嘴角微勾:“我弟弟是只鳥,那你是什麼?鳥婆娘?”

阮沅耳朵有些發熱,羞惱地啐他一口:“誰是你婆娘,難聽死了。”

秦亦崢只是微笑,也不與她再鬧,再次徐徐發動了汽車。

沒有開出多遠,阮沅發現這片土地最神奇的地方在於安寧和血腥總是離得那麼近。

幾隻禿鷲正在享受著的食物,看骨架似乎來自於一頭角牛,皮肉內臟早已經被幾輪獵食者吃了個乾淨,鋒利的喙正在啄食著骨架上殘餘的肉絲。

再遠處,阮沅看見了一小群獅子,有公有母,還有未成年的幼崽,大概是一個族群。母獅正在狩獵一隻落單的牛羚。

牛羚大概也知道是性命攸關的大事,發足狂奔,四蹄在地上掀動細小的塵埃。母獅眼神堅定,一直追隨著獵物,沒有半點遊移。矯健的身體在奔跑中形成一道流動的線,充滿力和美。在某個拐點,母獅凌空一躍,從側面截住牛羚,她避開牛羚的彎角,從下顎偏外處下口,咬住了牛羚的喉管,鮮血湧出來,將母獅臉上金黃色的絨毛都染成了血紅。牛羚抽搐了幾下,終於轟然倒地。母獅這才慢條斯理地伸出舌頭將嘴周圍舔了一圈,血色變淡,母獅嘴周的毛變成了一種渾濁的褐色。

兩個人在車裡注視著這場殺戮,它無疑是殘酷的,食物鏈上游的物種只是為了吃飽肚子,下游的動物卻要付出生命的代價,可是莫名的,圍觀者又覺得肌膚起粟,血流奔湧,彷彿被這充滿叢林法則的鐵血之美所震懾,於是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有風吹過臉頰,非洲草原的風和別處不同,那是一種非常曠遠的風,彷彿從很遠的地方跋涉而來,卻並不因此而變得風塵僕僕,反而有種特別的清冽。

半晌,秦亦崢才輕聲說道:“剛認識你那會兒,我就老有一種感覺,覺得你就跟獅子一樣漂亮、精神,金光閃閃又威風凜凜。”

阮沅覺得臉頰有些發熱,這好像是秦亦崢第一次這麼直白的誇她呢。但抬眼再看看遠處銜著屍體的母獅,剛剛完成獵殺的母獅身上都是塵土和草梗,還有血跡,看上去也很疲憊的樣子,實在很難承認“漂亮、精神,金光閃閃又威風凜凜”,阮沅甚至懷疑該不會是秦亦崢覺著她的皮膚不是主流審美中的白皙,所以才覺得她和獅子相似吧?她還沒開口,卻見那有著長鬃毛的雄獅大搖大擺地走上前去,劈爪從母獅口中奪下牛羚,半點不客氣地撕開肚腸,獨自享用起來。而母獅只是安靜地退到幼獅身邊,趴伏下來。

“哼哼。”阮沅登時來勁了,斜著眼睛睃著秦亦崢,怪聲怪氣地說道:“難怪說我像母獅子呢,看來這是你的理想生活啊。嗯,我印象裡獅子好像還是一夫多妻制吧?”

秦亦崢難得產生了一種搬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嘆了口氣:“我不會像公獅子一樣,搶夫人辛苦獵來的食物。生為男人,怎麼能讓夫人衝鋒陷陣,自己龜縮在後面,還搶奪夫人的勝利果實。”

他左一口夫人右一口夫人的,阮沅只覺得心臟有些不爭氣地跳得快了,色厲內荏地哼了一聲,又去擺弄她的攝像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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