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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三章

第一次抱嬰兒感覺是什麼樣的呢?海雲紗鬥說出她的感想:她的大腦一片空白。

自己的個性覺醒後不久,母親就又查出了身孕,新到來的生命讓女強人有點困擾的同時,又再一次感覺到生命相連的喜悅,接下來一段時間全家都沉浸在愉快的氣氛中。

“我要有弟弟妹妹了。”那天晚上,海雲紗鬥在夢裡變成一隻巨大的泰迪熊,把手裡一隻氣球遞給小夥伴時這麼說道。

“弟弟妹妹?”綠色自然卷的男孩好奇地看著泰迪熊。

“對。”泰迪熊點頭的時候,背景裡旋轉木馬叮叮噹噹轉了起來。

能夠隨意控制的夢境帶著現實世界難以見到的鮮豔色彩,場景是在晚上,地面上的一切都閃爍著璀璨的燈火,雙人轉盤旋轉著被甩向天空,小艇穿梭在崎嶇的水道裡,旋轉木馬上下起伏,快活的管風琴樂傳入耳中,泰迪熊牽著小男孩違反地心引力地在天空中飛翔。

“弟弟妹妹是什麼樣呢?”孩子總會對更小的孩子產生興趣,特別是家中的獨生子,綠谷出久也是同樣地好奇。

“不知道呢,他還沒出生,要等……好幾個月呢。”沒搞清母親妊娠時間的海雲紗鬥說道,兩人落到摩天輪頂坐下,十多歲的少女揮揮手,無數彩色的煙火就飛上了天空,金色的花火爆開,形成某位第一英雄兩撇標誌性的v型額前發,“等我見到他的時候,一定也讓小久也見見。”

“嗯,那麼約好了哦,紗鬥姐。”男孩伸出小拇指和少女拉鉤上下晃了晃。

這裡是什麼都能實現的清明之夢,有著兩輩子記憶的海雲紗鬥和綠谷出久都沒見過剛出生不久的孩子,兩人湊在一起琢磨著嬰兒應該有的樣子,然後他們憑藉想象力捏出了一個傳說中的小人國。

綠谷出久很喜歡做這樣的夢,沒有其他人嘲笑的聲音,沒有欺負人的青梅竹馬,只有一個能和自己玩耍的小姐姐,在這裡,只要心裡希望,就算是無個性也可以成為一個偉大英雄。

雖然紗鬥姐並不是每次都會讓他玩打敗壞人的英雄遊戲,但作為補償,每次都可以看到從未見過新鮮景色,還有更多沒有聽說過的故事,和現在不同的時間中,當大家都沒有個性這種東西的時候,這個世界究竟是怎麼運轉的。

“噓。”紗鬥姐常常這麼告訴他,“小久呀,我們夢中的事情是個很重要的秘密哦,誰都不可以告訴,就算是媽媽也不可以,要是被知道的話……我以後說不定就再也不能來啦。”

“好呀。”綠谷出久眼睛亮晶晶地點頭,兩個人認真地拉鉤鉤,然後擊掌,最後輕輕碰了碰拳頭,發誓保守這個奇妙的秘密。

還是個孩子的綠谷出久覺得海雲紗鬥是個很特別的小姐姐,自己在被判決為無個性的時候,整個世界都改變了,沒有人願意跟自己玩了。

“不過是個無個性而已!”就連咔醬也是這麼說,媽媽哭得很傷心,不停地對自己道歉……自己是不是已經沒有辦法成為英雄了呢?

第一次見到紗鬥姐,她直接託著身體,把自己舉了起來,昏暗褪去,綠色的草在風中茂盛生長,開起大大小小的花朵——噩夢被摁下了停止鍵,然後切換到了這片陽光燦爛的平原,綠谷出久被舉得高高的,下面是少女揚起的笑臉:“你好呀~我叫海雲紗鬥,你叫什麼名字?”

“我是出久,綠谷出久。”男孩驚訝地看著她,看著對方露出了比自己還要來得更驚訝的表情。

然後他就被抱了個滿懷,一雙手在他背後溫柔地摸了摸,和媽媽的懷抱有些相似。

“——小天使!”

“?”

“你是我的小天使!”非常誇張的語氣,讓綠谷出久紅了臉蛋。

然後,對於自己是無個性的事情,海雲紗鬥在知道了後,態度也沒有改變,只是對他這麼說道:

“那麼小久,我讓你當一次英雄吧。”

接下來,綠谷出久滿足地化身為歐路邁特boy,在這場清明夢裡打了一晚上從m78星雲入侵了地球的小怪獸們,他們奇形怪狀,能力各有不同,身後無數長著手腳的土豆蘿蔔白菜茄子們客串市民,歡呼著揮舞手中的旗子燈牌熒光棒和海報,對前來拯救它們的綠谷出久表示出了狂熱的崇拜之情。

幸福到難以形容的英雄之夜,綠谷出久還記得當時自己一直在笑,海雲紗鬥也在笑,他們中途還因為笑場重來了好幾次,終於是磕磕絆絆地將這場英雄夢轟轟烈烈打到了結束,送那群奇形怪狀的外星人們離開銀河系,將和平還給了地球人。

【海雲紗鬥:奧特曼我對不起你們,求原諒_(:3)∠_】

與現實相反的夢境太美,讓年幼的綠谷出久幾乎流連忘返,每當晨曦來臨之時,送走海雲紗鬥的綠谷出久從床鋪上醒來,又迫不及待地期待著下一個夜晚的降臨。

他們在夢裡登山入海,在星宇間飛行,觀察著獅虎追逐羚羊群,見識到冰川在碰撞中融化,穿梭在海底的洋流中追逐海豚,看過美麗的雪景,也被盛開的八重櫻落了滿頭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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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綠谷出久說他喜歡夢裡的世界,海雲紗鬥卻漸漸沉默了下來,她摸摸男孩柔軟的頭髮,擔心著這個孩子能不能回到正確的道路之上。

她其實並不知道什麼才是“正確的道路”,但是沉迷於夢境而逃避現實卻一定是錯誤的,可海雲紗鬥沒辦法告訴只有五歲的綠谷出久,你看到的那一切都只是假的、假的、假的,而那個你並不喜歡的現實,才是你需要繼續跋涉前進的沼澤。

海雲紗鬥開始害怕夢境的到來,她在男孩信賴的眼神中逃跑了。

大概有個把月的時間,她都在好友們的夢境裡閒逛,直到劍無心無意間問了她一句:“你最近來得怎麼這麼勤?”

——已經過了那麼久,那個被她拋下的孩子怎麼樣了呢?

又是一夜,海雲紗鬥忐忑地回到綠谷出久的夢裡,沒有自己個性的控制,孩子的夢境又回到了朦朧的狀態,被陽光曬得發白的街道,盡頭被裝點得色彩斑斕的兒童樂園,看不清面容的孩子們聚在一起遊戲,坐在鞦韆上慢慢搖晃的男孩安靜注視著街道的盡頭,默默等待著誰的出現。

在看到海雲紗鬥的時候,男孩的眼睛都亮了——

“紗鬥姐姐,我又夢到你了。”

“你什麼時候才會來啊?”

海雲紗鬥有點心酸地侵入夢境之中,鬧在一起看不清面容的孩子們漸漸消失,些許記憶片段滲入精神之中,沒有個性的孩子擋在另一個懦弱的孩子面前,勇敢面對著擁有著個性、自己完全不能戰勝的同齡人。

“咔醬,欺、欺負人是不好的哦……不要這樣好嗎?”

“吵死了,你這個無個性。”

然後便遭受了一頓暴打,灰頭土臉的孩子躺在地上,直面著讓皮膚都感到許些疼痛的陽光直射。

“……疼嗎?”海雲紗鬥小心摸摸綠谷出久的臉頰,夢裡的孩子臉上還帶著烏青,現實的疼痛感太過鮮明,即使是在夢中也無法忘記。

“已經不疼啦。”男孩對她露出了一個笑容,伸出雙手抱住了少女的腿,“紗鬥姐姐終於來了,我很想你呀。”

海雲紗鬥抱起了男孩用力摟在懷裡:“……我也想你了,小久。”

綠谷出久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

“——紗鬥姐,就算是個無個性,我也能像歐路邁特那樣,成為一個英雄嗎?”

海雲紗鬥沒有想到會在這裡聽見這樣的問題,她低下頭,看到了小男孩希冀的眼神,那是期待著某個回應,渴望被人所認同的表情。

她微微地笑了,不論什麼時候,答案也一定就只有那一個。

“可以的哦,小久。”

海雲紗鬥微笑著低下頭去,額頭和男孩的額頭輕輕抵在一起,那雙綠色的眼眸清澈而堅韌,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就算不是在夢裡,醒著的時候,也可以嗎?”

“——可以哦。”

清明夢中逐漸吹起涼爽的風,帶動樹葉輕緩搖動著,看似微不足道的夢想在堅定的話語中升起風帆,向著未來。

……

“大概是這樣的。”

海雲紗鬥用手臂圍了一圈,一個還在襁褓中的嬰兒影子慢慢出現在臂彎裡,皺在一起的五官,緊閉著眼睛,小小嘴唇輕輕動著,卻沒有發出什麼聲音。

“哦哦哦——好小!”湊在旁邊的綠谷出久發出了驚歎的聲音。

傍晚舅舅打電話來,說母親被送到醫院快生了的時候,是海雲紗鬥接的電話,她爸爸剛出門去買菜,這個突如其來的電話差點沒把海雲紗鬥給嚇傻,女孩被電話背景中女人痛苦的呻|吟搞得六神無主,直接就把去買菜的爹忘在腦後,帶著錢包和鑰匙直奔醫院。

最後等晚上孩子生出來,親生老爸還在焦頭爛額尋找著從家裡失蹤的大女兒,甚至還不知道自己老婆已經在醫院生了,第二個催促的電話打回家去,海雲紗鬥才想起來自己忘了給親爹手機上打電話通知。

剛出生的嬰兒小小皺皺並不漂亮,海雲紗鬥小心抱著自己的弟弟,卻感覺心裡頭被填滿了,小小的孩子吮吸著嘴唇,輕輕動著鼻翼,身軀又輕又軟,海雲紗鬥小心翼翼攬著他,心中感情不停向外湧出,雙手和脊背卻僵硬得動都不敢動。

當晚綠谷出久也在夢裡抱到了這個嬰兒,雖然知道是夢,但他同樣也不敢加上第二分的力氣,兩人以這個小生命為話題中心展開了討論,甚至忽視了父母的存在,以姐姐和哥哥的角度討論著應該給他準備些什麼東西,念多少的故事,找多少的玩具,然後再把世界第一的英雄的玩偶作為最珍貴的紀念品,送給這個才剛剛降生的生命。

只是這時候的海雲紗鬥並不知道,幾年之後,自己的弟弟會被判定為無個性。

可那又如何呢,作為姐姐,海雲紗鬥也願意給這個孩子最深的愛,告訴他,即使是無個性也沒有關係,他與其他人並沒有任何優劣之分。

就如同,夢中的那個小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