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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斷腿的木椅

藍星,日內瓦,萬國宮。

坐落在風景如畫的萊蒙湖畔的日內瓦,自舊曆時代起,就是一座生活質量水平極高的城市,雖然面積很小,人口也只有不過四十萬,卻是一座美麗的現代化大都市,在舊曆時代,日內瓦就以其深厚的人道主義傳統,多彩多姿的文化活動、重大的會議和展覽會、令人垂涎的美食、清新的市郊風景及眾多的遊覽專案和體育設施而著稱與世,而即便是到了現如今的天曆時代,日內瓦依舊如同一顆璀璨的明珠,在歐洲大地上散發著迷人的光芒。

位於日內瓦東北郊,日內瓦湖畔的萬國宮,與巍峨的阿爾卑斯山遙遙相望,周圍綠樹環抱,環境幽美,在舊曆時代,就有國聯大廈的別稱,同時也是舊曆時代的藍星聯合國歐洲總部,它是日內瓦作為一個大都市的象徵,也是舊曆世界的一個縮影。

到現在,萬國宮依舊發揮著它往日的作用,每年,都會有無數藍星聯邦的要員趕至這裡,參加一場場舉辦於萬國宮的盛大會議。

在萬國宮門口的廣場上,有一把一條腿被炸斷的長椅。

身著藍星聯邦淡藍色軍裝和嫩綠色禮服的人員絡繹不絕,人們有條不紊地穿過這把斷腿的長椅,然後朝萬國宮內走去。

只有一個身著淡藍色軍裝的中年男子,以及一個身著嫩綠色禮服的眼鏡男人,在匆忙的人流中停步,然後站到了這把斷腿的長椅前,二人同時抬頭仰望著這把巨大的椅子,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只是默默地觀賞著這件來自舊曆的建築瑰寶。

十二米高的巨大木椅下,兩人如同螻蟻一般渺小。

可周圍經過的每一個人都知道,二人又要比所有人崇高。

中年男子的肩膀上,金色的松枝和三顆金星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

藍星聯邦軍事委員會主席,西蒙·克魯克上將。

而在他身邊的,身著嫩綠色會議禮服的,則是藍星聯邦總統,周溫先生。

一個是藍星聯邦最高軍事指揮官,一個是藍星聯邦最高行政長官。

代表著藍星聯邦軍政兩界的一文一武兩顆明星,此時卻不約而同地站到了這裡,沒有和其他人一樣匆忙進入會場,而是望著面前的巨大木椅,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周圍的人影愈發稀鬆,除了站在遠處負責警戒的警衛外,已經很少見到穿著軍裝或是禮服的人員出現,直到這個時候,一直默默不言的二人,才終於有了一點動靜。

“克魯克主席知道這把椅子的來歷嗎?”戴著一個黑框眼鏡,人如其名般面色溫和的周溫,看著面前的巨大木椅,準確點說,是看著椅子斷掉的那只腿,頭也不回地開口問道。

克魯克上將沒有答話,他不像周溫,目光並沒有放在那只斷掉的椅腿上,那是看向了那平滑完整的椅面。

見克魯克上將沒有搭話的意思,周溫也並不在意,只見他擺了擺手,自言自語道:

“這是日內瓦一位名叫丹尼爾?伯塞特的個體藝術家的作品。”

“舊曆年代,非政府組織‘國際殘留’為引起人們關於地雷對平民造成的傷害的注意,便準備在日內瓦樹立一座紀念性雕塑,於是伯塞特提議,在正對

聯合國歐洲辦事處,也就是這座萬國宮大門的對面,樹立一把一條腿被炸斷的長椅,來警示人們對戰爭的思考。”

說完,周溫大有深意地看向一旁的克魯克上將。

而克魯克上將則好像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正被周溫所關注,依舊看向那平滑的椅面,但是嘴上卻自顧自地說道:

“總統先生知道麼,椅子除了有坐的實用功能外,還是權力、身份以及尊嚴的象徵。”

“從遠古的皇親國戚、宮廷貴族,到現在的貴商富賈和高管老闆,都以豪華、高大或特殊材料製作的椅子代表權力和身份。”

“人們試圖用平等的座位來換取平等的尊敬,可殊不知,平等的座位永遠不存在平等的高度,就好像總統先生您的座椅,即便被您調的再低,總歸是要比咖啡廳裡的那些休閒座椅更加讓人垂涎,因為那代表著至高的權利。”

“而只要還有更高的權利存在,人們就不會甘心於當下的座位,只會拼盡全力地向上攀爬,一直到了不管是您的座位,或者是我的座位上,痴迷權勢的人們,才會真正安心。”

周溫將手揹負身後,眯了眯眼。

頓了頓,西蒙·克魯克繼續自顧自的說道:“因為追求每個人心中所謂的平等,所以才會有戰爭發生。”

“不管是千年前發生在我祖先身上的印第安人戰爭,還是千年前發生在你祖先身上的農民起義,其實在本質上,都是低階層人士對高階層人士的一種權利索要,他們不甘於平凡,不甘於永遠被奴役,所以他們奮起抗爭,打著為天下百姓的旗號,然後卻是盜匪一般的行事,哪怕他們最後成功了,卻也只是促成了另一個高層統治階級的誕生,民眾依舊苦不堪言,底層依舊是底層,中層依舊是中層,高層也依舊是高層,只是換了一堆人享福,換了一堆人受罪罷了。”

“之後呢?不過又是一場新的輪迴,有野心的人不滿現狀,他們想擁有更多,更多的錢財,更多的土地,更多的權利等等,人只要不能安於現狀,那就會試圖去為自己打拼,讓自己得到的比現在更多,而能夠讓他們得到最快發展的唯一途徑,便是戰爭。”

“戰爭,說白了不過是一個人有別人沒有的東西,這讓那個沒有這件東西的別人看了眼紅,所以就打著各種各樣的名義,去搶奪,去爭取,去將那個本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拿到自己手上,最後再把所有的過錯推脫到那個爭奪失敗的人身上,這,就是戰爭。”

“這世上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亦或者是遙遠的未來,只要還有人在,就一定會爆發矛盾,而只要出現了矛盾,便會出現戰爭,除非這世上再沒有人活著,否則戰爭將會一直存在,直到這世上最後一個人死去。”

“總統先生,這就是我對戰爭的思考。”西蒙·克魯克扭過頭去,看向低頭不語的周溫,笑著說道。

看著西蒙·克魯克臉上的笑容,周溫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憤慨,他轉過身子,朝著身旁的克魯克回了一個溫和的笑容,開口說道:“我倒是有些與克魯克主席的觀點不一樣的想法。”

“哦?願聞其詳。”西蒙·克魯克笑道。

“克魯克主席所說的,千年前的祖先前輩們,為了他們自己心中所謂的平等,去發動戰爭,關於這一點,我曾細讀過藍星聯邦各個民族的歷史文獻,也曾有過很多與主席一樣的想法,所以我並

不否認。”

“但是……”

“不知道克魯克主席是否曾看過我的祖先,也就是曾經的華國,那個百年前位於東亞的國家,它的那一段和平強盛的歷史?”周溫問道。

西蒙·克魯克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確實看過這段相關的歷史記載。

百年前的華國,是第三次世界大戰中的超級大國,國力強盛,社會穩定,曾是當時世界上第一個直言要反抗強權統治的國家,是當時所有中小型國家的保護屏障,在那個生靈塗炭的時代,是藍星上唯一的和平淨土。

對於這樣的國家,西蒙·克魯克自然會有所瞭解,對於這個國家強大的原因,克魯克也曾仔細研究,他極其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政策,才會讓那個曾經落後於自己祖先的國家,最後一天天的壯大,直到敢於和自己的祖先——當時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對抗。

研究的最後,克魯克得出一個結論,那便是這個國家的那種濃郁,甚至堪稱恐怖的凝聚力。

一個人口數量世界第一的國家,每個人都對這個國家擁有一份家的眷戀和歸屬,誰都可以為了這個大家庭而付出一切甚至包括生命,試問這樣的國家,怎麼可能強大不起來。

正因為渴求於這種可怕的凝聚力,所以克魯克才會在日內瓦,主動召開這次的藍星聯邦會議。

目的,就是為了讓藍星聯邦的高層,結束那讓藍星聯邦的力量日漸扭曲的派系分離,能有一份一致對外的共同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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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祖先,他們曾強大過,他們也曾落魄過,可後來,他們卻再次站了起來,從沉睡中甦醒,屹立在世界民族之林,克魯克主席可知道,這是因為什麼?”周溫笑道。

克魯克搖了搖頭。

“是因為信念,一種和平的信念。”周溫中氣十足地說道。

不知道為什麼,克魯克突然感覺,面前這個文文弱弱的黃皮膚男子在說出這句話之後,氣勢突然一重,整個人都變得精神奕奕,先前的溫雅隨和變成了一種莫名其妙的自信。

“或許克魯克主席現在還不懂,但我能告訴主席先生的,其實也只有一句話,是某位先輩曾說過得:‘人類的希望像是一顆永恆的星,烏雲掩不住它的光芒。特別是在今天,和平不是一個理想,一個夢,它是萬人的願望。’”

說完,周溫便抬步朝萬國宮內的大會廳走去。

獨留下站在原地不動的西蒙·克魯克,面色陰沉地看著周溫離去的背影。

……

於日內瓦萬國宮內的藍星聯邦高層會議,在周溫總統和克魯克主席步入會場落座後,便正式開始。

會上,關於“富士山號”殖民衛星毀滅事件的討論,主戰派與主和派各執己見,雙方爭論不休。

主戰派依舊主張透過戰爭的方式,來消除民怨。

而主和派則建議,採用溫和的慰問手段,來逐漸化解人民心頭的仇恨。

直到這場大會的最後,雙方也沒有討論出一個統一的決定,一場千人參加的大會,結果卻是雙方不歡而散。

而從始至終,身為主和派代表的周溫總統,和身為主戰派代表的西蒙·克魯克主席,二人一句話都沒有說,保持沉默直至會議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