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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絕望與平淡

艦長辦公室內,謝爾蓋悠閒地坐在自己的鬆軟皮椅上,後背靠在椅背上,眼神懶散地看著面前的電腦屏幕。

電腦屏幕上,是此時正在面對面聊天的瓊和秦鋒。

這是禁閉室的監控畫面。

電腦裡傳來二人的聲音,謝爾蓋靜靜地聽著二人談話的內容,他的手裡端著半杯紅酒,硃紅色的酒液在謝爾蓋輕輕搖晃的動作中愈顯鮮豔。

戰艦條例裡曾明文規定不許船員在船上喝酒,因為這樣會極大的影響船員的辦事效率,尤其是那些重要崗位船員,酒水更是大忌。

可謝爾蓋是個例外,本就嗜酒如命的他,肚子裡的酒蟲能忍住將近一個月已然實屬不易。

在臨出發前,這瓶價格昂貴的紅酒便被他偷偷藏了起來,放在了自己辦公室的桌子下面。

明明他與自己的心愛之物離得如此之近,可謝爾蓋卻能強忍誘惑,一直沒有動過這瓶酒,直到現如今,也只是剛剛才被他開瓶而已。

謝爾蓋的酒量很好,半杯不到的紅酒根本不會讓他出現任何酒精反應。

不過似乎是為了讓自己的狀態顯得更加放鬆一些,謝爾蓋的雙眼還是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迷醉薄紗。

舒適的座椅,心愛的美酒,還能聽到一些實驗室那邊不曾提到過的訓練營經歷。

謝爾蓋滿足地笑了笑。

最近的他確實有些太累了,導致每次用腦,眉心都會出現一陣接著一陣的疼痛。

他沒時間看醫生,反正只要他不去思考,讓自己的身心放鬆下來,腦袋也就不會痛,這樣一來他就更懶得去看醫生了。

他的時間實在是太緊張了,每一分每一秒都要緊緊把握,哪怕是有了如現在這般好不容易摳出來的悠閒時光,謝爾蓋也更寧願與自己的美酒相伴,而不是和那個神經病醫生胡侃。

謝爾蓋好奇地看著監控畫面上的秦鋒,秦鋒的陳述讓他萬萬沒想到,那個訓練營的訓練方式會如此變態。

透過擊殺身邊人來換取自己生命存活下去的機會。

謝爾蓋搖了搖頭,雖然對這種類似於養蠱的方式十分好奇,但他可沒有時間和精力去搞這些東西。

在電腦的旁邊,是兩份壘在一起的紙質檔案。

檔案用密封袋密封了起來,密封袋的封面上分別寫有一和二兩個數字。

謝爾蓋的目光從監控畫面的秦鋒身上,轉移到了一旁的兩個密封袋上。

兩份紙質檔案,分別是這次奇卡斯·康斯坦丁刺殺任務的兩個行動計劃。

在這次的刺殺行動計劃準備中,謝爾蓋從林狩暘提出的幾個行動計劃中先後摘出了兩個,他並沒有把兩個計劃作為相互後備使用,而是大膽的決定要兩個計劃同時執行,從而引變成一個全新的計劃。

密封袋封皮上寫有數字“1”的,是潛入刺殺任務。

密封袋封皮上寫有數字“2”的,則是突襲引誘任務。

兩份計劃同時執行,由兩撥人分別行動完成。

執行1號計劃的船員,將在執行2號計劃的船員完成吸引任務後,執行對奇卡斯·康斯坦丁的刺殺行動。

一方吸引敵人注意力,然後在敵人注意力被這一方徹底吸引過去之後,另一撥人就立馬刺殺任務目標。

謝爾蓋滿意地看著面前的兩份紙質檔案,輕抿一口杯中的紅酒。

這個

船上的人或多或少都有那麼一點兒特殊的變態。

像秦鋒他們五個,就屬於實力上的變態,放眼整個藍星宇宙軍軍史,都很難再找出幾個MG機師能與他們的實力相媲美。

像石舟醫生這種,就屬於追求變態,對自己所信仰的科學事業懷有一種常人難以理解的病態追求。

像副官和李泱他們這樣的船員,就屬於單純的崇拜變態,對他謝爾蓋的狂熱崇拜,導致他們甚至願意為了他謝爾蓋奉獻出自己的生命。

而像謝爾蓋這樣的,則屬於自我完美主義性質的變態,他對自己的一切都要求很高,逼著自己什麼事情都要做到最好,尤其是自己擅長的,在自己具有天賦的領域,他必須比別人更強,而這種不斷追求自我完善的方式,會讓謝爾蓋在事後發自身心的產生一種特殊的滿足情緒。

完美主義者對自我的欣賞,類似於副官他們對謝爾蓋的狂熱崇拜,謝爾蓋對自己也有一種幾近於精神分裂的沉醉。

他享受並沉醉於自己那一手“打造”的世界,他欣賞並注視著自己所操控的一切。

不管是秦鋒,林狩暘,陸克,夏娜,蒙淵。

還是副官,石舟。

甚至於是火星聯邦的俘虜,瓊·馬克西莫夫等人。

謝爾蓋都欣喜於他們在自己一步步地有意引導下,走上了自己最終的佈局。

謝爾蓋將手中的紅酒一飲而盡,紅酒入喉,瞬間的清涼帶給他一陣無比舒適的快感。

……

雙手端著空無一物的餐盤,秦鋒從囚禁瓊·馬克西莫夫的禁閉室走了出來。

他最後看了一眼依舊躲在角落裡的瓊,清澈的雙眼在對上另一雙好看的大眼睛,秦鋒的喉結輕輕蠕動,嘴唇輕顫,卻最終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他還是沒有朝瓊說一句寬慰的話。

其實就是他說了,瓊也不會信的。

在瓊看來,秦鋒其實和自己一樣,都是命不由己的可憐人,唯一的不同,或許就是他可以相對自由一些罷了。

秦鋒轉過身子,伸手按下了房間電子門旁的門禁器,隨著“吱”的一聲,電子門驟然關閉。

當最後一絲來自外界的光芒消散,瓊又一次將自己的腦袋埋進了膝蓋。

秦鋒沒有說他到這裡的目的,瓊也沒有問,全程下來都是秦鋒在講述他的故事,瓊在聽,時不時會插上幾句嘴,然後又變成瓊在講自己的故事,秦鋒在聽。

瓊不知道秦鋒找她的目的。

她也不想知道,因為在那一瞬間,少經人事的火星姑娘在那一瞬間竟然會對這個來自敵方勢力的年輕男子產生一種朋友的感覺。

朋友之間不該存在利益目的。

她可以感受得到,秦鋒那藏在冷淡外表下的,一顆渴望陪伴的火熱內心。

這個來自藍星聯邦的年輕男人,似乎也抱著一種和自己做朋友的期待。

瓊不知道為什麼秦鋒會有這種想法,或許這也是他的一種心理攻防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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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搖了搖頭,不管真相如何,就在剛才聽著秦鋒講述他自己的故事時,瓊已經把他視作了自己瞬間的朋友。

哪怕只有短短的一瞬間,她也不願過度地猜忌秦鋒。

……

端著餐盤漂浮在戰艦的二樓走廊上,秦鋒臉上明顯一副心不在焉

的樣子。

此時的他,心底的情緒很複雜,疑惑、欣喜、無奈……

他最近的情緒真的出現了問題。

他似乎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多愁善感過了,自從編號17的少女逃出訓練營,在那個充滿猜疑和殺戮的地方,他遠比現在更要懂得怎樣封閉內心。

可自從他走出訓練營,從那場莫名其妙的授勳過後,秦鋒就慢慢察覺到了自己身上出現的問題。

為了那些手無寸鐵的苦工抗命?為了一個不相識的敵方女人和副官爭執?現在竟然還把自己在訓練營的經歷告知給了那個本該憎恨自己的女人。

自己這是怎麼了?

雖然說原本就是想透過自己的故事來引起那個女人談話的興趣,可自己剛才講述的,是否也太多了?

其實最符合秦鋒在訓練營時狀態的,就是先前他在公共食堂看到副官折辱炊事班班長時,他選擇袖手旁觀。

那種冷淡,那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心態,才應該是秦鋒本該有的情緒表現。

而不是像現在,身體和大腦會不受控制的做一些違背常理的事情。

秦鋒停下腳步,看著從旁邊與自己擦肩而過的四人,默默不語。

說誰,誰就到。

剛剛才想到副官,現在就遇到副官。

最近幾日有些不得人心的副官此刻顯得頗為神氣,他得意洋洋地走在最前面,身後跟著兩個持槍士兵,以及被兩名士兵夾在中間的年輕男子。

秦鋒朝那個被兩名士兵夾在中間的年輕男子多看了一眼。

在這人毫無光彩的臉上,寫滿了絕望與落魄。

年輕男子正是先前,為自家班長仗義出言,卻被自家班長反踹一腳的炊事班士兵。

秦鋒注意到了這名炊事班士兵的雙手,那一對明晃晃的銀白手銬。

他忍不住皺了皺眉,他雖然沒有在外面的世界如何闖蕩過,可在那個人心鬼魅的訓練營裡,他同樣經歷過不少爾虞我詐,見識過太多的人心複雜,也曾陰險計算過一些招惹自己的人。

對於生存的規則,他甚至要比那些在外面世界闖蕩過的老人更加熟悉。

副官不是什麼大肚的人,早在登艦之初,秦鋒就已經知道了。

為了自家班長,招惹上戰艦的二號人物,炊事班的年輕士兵便已經好日子到頭了。

秦鋒早就知道,不明事理的年輕士兵用不了多久,就會被副官用某種理由強制定罪,然後被剝奪自己藍星宇宙軍的身份,和那些火星聯邦的俘虜一起,遭受副官報復性的折磨。

他的苦難來得要比秦鋒想象中的要早。

秦鋒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副官,對這個人的小肚雞腸,頓時就有了一個更加清晰的認識。

不過在秦鋒看來,比起招惹副官導致自己受苦,被自己所保護的人從背後捅一刀,這才是最讓年輕男子面露絕望的原因。

與副官等人擦肩而過,副官的心思因為都放在身後這個不懂事的小兵身上,所以並沒有注意到側開身子讓道的秦鋒,也就沒有再找秦鋒的麻煩。

看著副官一行消失在走廊拐角,秦鋒什麼話都沒有說,調頭繼續朝公共食堂飄去。

進入公共食堂,將手中的餐盤歸還給食堂的炊事班士兵後,秦鋒臨走前瞥了一眼站在案板後的炊事班胖子班長。

他那張臃腫肥碩的臉上,寫滿了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