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明晃晃地掛在天上，彷彿誓要將人曬脫皮才肯罷休，新搭建的影視城裡，建築全是舊上海的風格，高樓林立中一條狹窄的道路通向遠處，群演來去，電車的鐵軌橫臥在上面，像一條慵懶的大蛇。
近處，鏡頭剛剛劃過，盧導就破口大罵道：“卡！喬阮！目光！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不要隨意眨眼！你耳朵聾了是不是！”
重來一遍，鏡頭剛剛過去，盧導又大喊：“卡！喬阮你眼睛瞪那麼大幹什麼！你是有多恨顧之珩！恨他你咬他行不行？拜託別把眼睛睜那麼大行不行？！你到底會不會拍戲啊！”
喬阮被罵懵了，傻站著，手足無措，覺得又羞又慚愧，面上泛起紅暈。
這場戲是顧之珩跟她演對手，雖然重來了好多遍，他卻沒有表現出不耐煩，此時見喬阮情緒不好，知道重來也是徒勞，於是對盧導道：“導演，稍微休息一下吧，我快熱死了。”
盧導雖然在暴怒中，還是很給顧之珩面子，點點頭，喊了一聲“大家休息一下”，又瞪了喬阮一眼，這才氣哼哼地扭頭走到自己的遮陽傘下面。
喬阮也有些僵硬地往回走，不知是不是走神的原因，過鐵軌的時候差點摔倒，好在身後伸出的手及時扶住了她，顧之珩揶揄道：“想不開也不用這樣吧？這要是摔下去可就毀容了。”
喬阮瞪著眼睛不說話，將自己的胳膊從他手中抽出，一聲不吭地往回走。
“看得出你今天很緊張，但其實，你只要像往常一樣就行了。”顧之珩繼續說道。
“我不是緊張，我是有點害怕盧導。”喬阮訕訕道。
“他有什麼可怕的？唔，脾氣是暴躁了一點吧，但是他人很好的，你把這部戲拍下來的話，將來再去任何片場都不會出現低階錯誤了。”
“我覺得我快要堅持不住了，他一罵我，我就慌，想好的動作和臺詞都會忘掉，腦袋裡全是空白。”
顧之珩扶住她的肩膀，強迫她抬起頭來看自己：“你要這樣想，老頭子罵你呢，是為了讓你進步，你看周彤要是錯了，他根本不會罵，就繃著臉重來重來重來，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不知道，為什麼？”
“他心裡是在乎你的，希望你能做到更好。他要是不在意的話，根本不會罵你，罵人是會得罪人的，他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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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為什麼覺得那是因為周彤比我做得好很多，只是她有些小問題需要改，盧導摳細節才叫重來的？”
“......”謊話被拆穿，顧之珩臉紅了一下。
但畢竟是演員，他很快調整了神態，一本正經道：“你想的不對，不信你去問盧導，看他是不是像我說的那樣。”
喬阮才不會傻到去問這種問題。
顧之珩繼續道：“找個小本子，他每次罵你的原因，你可以記下來，回來之後好好反思一下，找到錯誤之處，下次改正就好了。你昨天一天一共被罵了37次，今天被罵了41次，但是昨天只有兩場戲，今天你已經拍到第三場了，所以，加油吧。”
“37?41?顧之珩你為什麼記這個？”
“因為好玩唄。”
“我被罵很好玩嗎？”
“不好玩，得到盧導的棒棒糖比較好玩。”
“什麼棒棒糖？”
顧之珩從口袋裡掏出一支棒棒糖，在喬阮面前晃了晃：“盧導每天收工的時候，都會給表現最好的人送一支棒棒糖，雖然是個便宜貨，可這是老東西的肯定，喬阮我連著三天得到了棒棒糖，你想不想跟我比比啊？”
“比就比，誰怕你！”
“那好哦，我接受挑戰了，等到殺青的時候，看我們誰的棒棒棒多。”
“你等著輸給我吧。”喬阮瞪他一眼，小跑著回到自己的位置，化妝師立刻衝上來補妝。
她一邊讓化妝師擺弄，一邊對葉嵐道：“你有紙和筆嗎？”
“有有有。”葉嵐慌忙答應道，順便將水杯遞給喬阮。
“幫我寫一下，41，眨眼睛。”
“嗯？這是什麼東西？”葉嵐飛快地記著，問道。
“被盧導罵的第四十一次，因為亂眨眼睛。”喬阮悶聲道。
四十一次？沒搞錯吧，明明是第71次啊，盧導花式罵人的功夫可不是蓋的，有時候是噼啪一長串，有時候是簡單幾個字，有時候是眯著眼睛咬牙切齒地嫌棄，因此，葉嵐記得也是很辛苦，正字畫了滿滿一地。
不理解喬阮是怎麼統計的，但是她迅速將一地的正字蹭掉了，在喬阮離開之前，問道：“你是不是要把每次捱罵的原因都記下來啊？這有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