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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2:113過去(上)

“臭小子,我們家喜樂特不特別,要你來論斷?”一聲冷嗤聲落下,隨之而來的,便是一三十多歲的男子,吹鼻子瞪眼,神色很是不愉。

蘇墨微微一愣,便抬眼看去,只見眼前的男子,身穿灰藍色的袍子,書生面相,那還算風雅的臉容上,依稀可見年輕時候俊秀之姿。

他就那般大踏步走到了蘇墨的面前,眸中帶著輕蔑和不屑,看的蘇墨有些摸不著頭腦,心下不知自己何時竟是惹惱了眼前這位前輩……

張了張嘴,蘇墨便道:“這位前輩,您……”

“爹!”蘇墨的話還未說完,便聽喜樂忽然喚了一聲,下一刻,她便咧嘴笑著,雙臂張開,朝著那男子的方向飛奔過去。

爹?蘇墨蹙眉,轉念一想,便立即明白了,眼前這前輩,不是他人,正是喜樂的父親,墨門藥宗宗主,聞人牙。

“爹,你終於來了!”喜樂徑直撲進聞人牙的懷裡,嘿嘿笑道:“我等你好久了啊,你要是再不來,我可就不理你了!”

說著,喜樂仰著小臉,笑嘻嘻的歪著腦袋,模樣極為惹人憐愛。

“哎呦,讓我們家喜樂等著急了,爹的錯,爹的錯。”摸了摸喜樂的腦袋,聞人牙立即便樂開了一朵花,彷彿方才黑著臉的人不是他一般,變臉變得委實太快。

聞人牙對喜樂,素來很是寵愛,他生平就這麼一個閨女,自是恨不得把全世界所有的好東西,都搬到她的面前,哄著她開懷。

“沒想到聞宗主這樣疼寵女兒啊,”這時候,身後傳來戰王爺的聲音,只聽他嘆了口氣,語氣中隱隱含著豔羨之意:“而且,瞧著你們父女倆的關係,也是極好。”

眼前喜樂和聞人牙的關係,可謂是有些令戰王爺眼饞,雖他也有一個閨女,可蘇子衿自歸來之後,便是與他不甚親近,倒是後來她嫁人了,反而兩父女還會時常聊聊天兒,下下棋的,可這樣的親近,卻絲毫比不上喜樂和聞人牙兩父女的,畢竟蘇子衿永遠也不可能像喜樂這般,遠遠的便跑過來,給一個大大的擁抱。

這一點,戰王爺也只能自個兒想想就是了。

見戰王爺羨慕,戰王妃心下倒是很明白,只一想起蘇子衿方回來那會兒,戰王爺也沒有給她多麼好的臉色,戰王妃便忍不住要哼哼一聲,暗道自家的丈夫作死。

“那可不是?”聞人牙聽了,卻是驕傲的一笑,難得臉色極好:“我們家喜樂可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小姑娘,一輩子只和自個的親爹要好。”

一邊說,聞人牙一邊不著痕跡的看了眼愣在原地的蘇墨,眼底有意味深長的情緒劃過。

臭小子,就憑你也敢拐我聞人牙的閨女?做夢!

瞧著聞人牙那不善的目光,蘇墨完全一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模樣。可這一幕卻是落到了一旁戰王爺和戰王妃的眼底,尤其是戰王妃,立即便想起了在馬車上的時候,戰王爺故意要打斷自己的模樣。

只是,想到這裡,戰王妃便忍不住蹙眉看向蘇墨,問道:“阿墨,你妹妹呢?怎的沒有瞧見她和司言?”

方才抵達的時候,戰王爺和戰王妃兩人便隨著聞人牙急匆匆的跑了進來,一時間倒也忘記了問青煙和青茗,蘇子衿去哪兒了,如今看到蘇墨,她便立即想了起來。

這一頭,戰王爺便也跟著道:“是啊,阿墨,你妹妹呢?她不知道我們要來麼?”

然而,戰王爺的話一落地,蘇墨便僵在了原地,原本方才看見聞人牙的時候,他還將蘇子衿的事情拋在了腦後,順帶著也忘記了喊戰王夫婦一聲,如今乍一聽他們提起蘇子衿,他那堪堪舒展一些的眉梢,頓時便又擰了起來。

蘇墨的沉默,讓戰王妃心中頓時便‘咯噔’一聲,臉色也跟著蒼白起來。

“你這臭小子,問你話,倒是說啊?”戰王爺心中一急,便立即踹了蘇墨一腳。

蘇寧和蘇墨最不同的,大抵便是在遇到緊急的事情上,通常時候,蘇墨要沉穩許多,而蘇寧卻會嘰嘰喳喳嚷嚷個不停。比方說現下,若是蘇寧在,一定早早便將事情的來龍橋交代了清楚,可放在蘇墨身上,便是這般沉鬱的模樣,直直讓人瞧著抓心撓肺。

“誒……誒……”喜樂一見戰王爺踢蘇墨,便忍不住出聲道:“那個啥,蘇子衿現在在裡頭昏迷著,酥……啊呸,蘇兄他也是一時語凝了。”

只是,喜樂才一出聲,聞人牙便不由瞪著眼睛,臉上的笑意頓時拉攏了下來,連連看了蘇墨好幾眼,顯然不是很愉悅的模樣。

而戰王爺和戰王妃卻是統統怔住,可不待喜樂喘息,他們便齊齊動了起來,夫妻兩步調幾乎一模一樣,匆匆便要去看蘇子衿。

蘇墨見此,便跟了上去,阻攔住了戰王爺和戰王妃的道路,沉聲道:“爹,娘,子衿現下昏迷,你們冷靜一些,太吵鬧的話反而不利於他的病情。”

輕衣從右相府出來的時候,便已然吩咐了不要喧譁,以免擾亂了蘇子衿的神智,她現下雖是昏迷不醒,但沒有人知道,昏迷的人是否能夠聽得到外界的聲音。所以為了保險起見,輕衣便讓他們儘量不要打擾到蘇子衿,畢竟蘇子衿現下不是尋常的暈倒,而是被魔障所困擾。

蘇墨的話方落地,戰王爺和戰王妃便對視一眼,隨即兩人都稍稍冷靜了下來,戰王妃才問道:“阿墨,你先告訴我,究竟怎麼回事?你妹妹怎麼會出事?”

聽著戰王妃的問話,蘇墨這一次倒是沒有猶豫,便緩緩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緩緩交代了清楚。

他雖對此事也是後知後覺,畢竟蘇子衿出事那會兒,他正和喜樂在外頭,等到回來了知道這件事,便忙不迭的去看蘇子衿了。再後來,便是青煙將事情一五一十的同他說著,而他如今,也只是轉述罷了。

越是聽到最後,戰王妃便越是臉色極差,尤其是聽到鍾離刺激到蘇子衿的事情,她更是惱火不已。

“這什麼右相不右相的?竟敢這樣對我的子衿!”戰王妃咬牙切齒,向來溫和的一個人,如今被氣的面色漲紅。

“臭小子!”戰王爺顯然也是怒了,就見他抬腳狠狠踹向蘇墨,桃花眸子滿是失望:“你他娘的作什麼哥哥?老子從前教你以牙還牙的事兒,你這豬腦袋是全忘記了?看著你妹妹被那狗東西這般欺辱,你也忍的下去!”

戰王爺這一次,是當真生氣的很,要說從前蘇子衿自己不愛惜身體,他自是不能如何責怪。可現下明顯便是‘他人’欺到蘇子衿的頭上,他簡直是氣的肺都要炸了!

瞧著戰王爺和戰王妃皆是如此氣惱的樣子,聞人牙心中也算是感同身受,做人父母的,大都是如此,看著自己的孩子昏迷在榻,別說是罵兩句,就是找人家拼命也是正常。

“爹,我不是不想為妹妹出氣,只是妹妹的心結在那頭,咱們不可輕舉妄動啊。”蘇墨深吸一口氣,說出來的話依舊算是沉穩的,只心中,他其實恨不得將鍾離找來,狠狠抽一頓。

先前蘇墨看完蘇子衿的狀況後,便立即打算出門找鍾離算賬,可司言卻是攔住了他,聽了司言的話,他心下便是再如何不解氣,也必須得忍住。

至少為了蘇子衿,他不能夠有任何動作。

蘇墨的隱忍,喜樂顯然一清二楚,她幾乎一整天都和蘇墨一起,對於這件事,也算是知曉許多。

好半晌,戰王爺和戰王妃都沒有說話,直到喜樂想要開口為蘇墨解釋的時候,戰王妃才道:“罷了,先去看看子衿罷。”

說著,她撫上心口,那不安的感覺,卻愈發強烈起來。

喜樂看了眼這兩夫妻的神色,便立即道:“爹,你也去瞧一瞧罷,指不定你去給她瞧瞧,她就可以醒過來呢?”

說這話的時候,喜樂倒是當真為蘇子衿著急的,可落在聞人牙眼底,便以為她是在心疼蘇墨,頓時,他便狠狠瞪了眼蘇墨,不過下一刻卻是跟上了戰王夫婦的步子,隨著他們一同入內。

唯獨蘇墨還站在原地,顯然不忍再瞧見蘇子衿那副樣子。喜樂見此,便嘆了口氣,最終倒是選擇陪著蘇墨。

彼時,司言依舊坐在蘇子衿的床頭,他手中捏著一方帕子,正輕柔的為蘇子衿擦拭的雙手。

他的動作很輕,好似不忍心打攪一般,清冷的鳳眸極為專注,彷彿面前躺著的妻子,不是昏迷,而是睡了一覺罷了。

就在這會兒,敲門聲響起,緊接著青茗便開啟了門,領著戰王爺等人緩步入內。

安靜的屋子,即便添了好些個人,也依舊靜謐十足。

司言沒有轉身,心下雖知道來者是誰,但現下他只一如既往的仔細的為蘇子衿擦拭著小手。

戰王爺見此,不由上前一步,將自己的手搭在了司言的肩膀上。

司言一頓,隨即淡淡出聲,語氣低沉:“我的錯,沒有照顧好她。”

司言的聲音,很低很低,低到那僅存的一絲清冷,也在一瞬間幻化成了歉然,沉重而令人窒息。

一聲道歉,頓時便讓戰王妃紅了眼眶,便是戰王爺也忍不住眼角酸澀,暗自嘆息。

他將蘇子衿交到司言手中的時候,確曾說過讓他好好照顧她的話,可大多數這種話,做女婿的也不過是在成親當日聽聽罷了,從未有一個人像司言這般,鄭重其事的道著歉,愧疚於沒有保護好他們的掌上明珠……

“我知道你盡力了。”嘆了口氣,戰王爺道:“有你在,我們一直很放心。”

司言對蘇子衿的好,戰王爺看在眼底,正是因為如此,他才這般安心的將蘇子衿交給他。

“司言,讓我看看子衿。”這時,戰王妃出聲,語氣滿是哽咽。

再堅強的女子,大約看著自己的孩子這般模樣,都是要忍不住落淚的。就好像戰王妃一般,她瞧著蘇子衿靜靜的躺在榻上,臉色很是蒼白,仿若再無聲息一般,那般幽靜的模樣,叫人心痛。

“好。”點了點頭,司言便站了起來,將自己的位置,騰給了戰王妃。

見司言起身,聞人牙便忍不住朝著司言看去,見司言神色淡淡,眉宇卻有很深的摺痕,他心中不由嘆了口氣,暗自羨慕戰王爺有這麼好的一個女婿。

從方才司言道歉的時候,他便極為驚訝,如今再瞧著這青年黯淡的眸光,他心下就頓時明白,司言對蘇子衿,可謂是用情至深的。

那一頭,戰王妃已然坐了下來,她牽起蘇子衿的手,感受著那涼透了的指尖,心中一陣接著一陣的抽疼著,眼淚更是不停流了下來。

她的子衿,為何總要承擔這麼多?當知道她身中寒毒的時候,戰王妃又怨,但更多的是恨自己無能、無力幫到蘇子衿什麼。

這種無力感,就好像潮水一般,幾乎將她淹沒。

“子衿……”戰王妃深吸一口氣,喃喃道:“孃親來看你了。”

隨著戰王妃的話音落地,蘇子衿卻恍若未聞一般,兀自緊閉著眼睛,呼吸微弱。

“楚楚,讓聞宗主來瞧瞧罷。”斂去眼底的酸澀,戰王爺道。

點了點頭,戰王妃便讓出了一條道兒來。司言看了眼聞人牙,依舊沉默不語。他放在在裡頭的時候,自然將外頭的對話聽了進去,故而對此沒有存疑。

聞人牙見此,倒也沒說什麼,徑直便湊上去,伸手給蘇子衿號脈。

“她昏睡了多久了?”擰起眉梢,聞人牙看向司言。

瞧著聞人牙皺眉,司言心下一緊,語氣卻依舊沉靜:“大約一天了。”

聞人牙偏頭,又道:“期間可有甦醒的跡象?”

“沒有。”司言搖頭,他幾乎盯著蘇子衿看了一整天,她期間連皺眉都沒有,一直如此模樣,正因為這般,他心中才愈發的不安。

“她的脈搏沉沉浮浮,已然顯現出不穩的樣子了。”下一刻,便聽聞人牙沉聲道:“所以,今夜她體內的寒毒,很可能衝破枷鎖,給她致命一擊!”

“什麼!”戰王妃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子衿……”

戰王妃的話還未說完,便聽一道女子的聲音,忽然傳了進來:“阿言喝了麒麟血,也許可以用他的血……”

隨著這聲音落下,緊接著,眾人便瞧見,輕衣緩緩入內,身側卻不見百里奚的蹤跡。

“這小姑娘是……?”聞人牙有些詫異,倒不是因為司言喝了麒麟血,而是眼前這女子,竟是猜到了他即將要說的話,甚至於……可能是要做的事情!

“藥王谷,輕衣。”微微頷首,輕衣道:“聞前輩,久仰大名。”

聞人牙年輕時候,也算是大名鼎鼎,江湖中人,皆是對他的名諱如雷貫耳。而輕衣痴迷醫術,自然對此心中有數,她也曾是敬佩著聞人牙的,如今見著此人,心中雖雀躍,但奈何卻是這樣的場合。

“小姑娘倒是不賴,這醫術,可不比老夫當年差啊!”嘖嘖兩聲,聞人牙道:“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說著,聞人牙便搖了搖頭,對輕衣倒是頗為欣賞。

輕衣聞言,卻沒有自傲,只沉下聲音,接著道:“聞前輩可是做好今夜趁著寒毒發作,為蘇子衿解了寒毒的準備?”

輕衣知道聞人牙懂寒毒的解法,其實還是從喜樂嘴裡說出來的,故而她今夜才會有備而來。

“準備不準備,倒是無所謂。”聞人牙沉吟道:“只是,要讓蘇子衿真正醒來,還得需要一個人。”

“墨白已然在路上。”司言抿起薄唇,如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幽深至極。

聞人牙的及時抵達,司言其實早早便算準了,所以在同一時間,輕衣便也讓百里奚去喚墨白,因為今夜……墨白必須在場!

這一回,聞人牙倒是不由一愣,隨即他笑了起來,驚歎道:“你們這群後生,還真是不可小覷!”

料事如神……或者說,事事都準備的如此周到及時,可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聽著這幾個人的話,戰王夫婦皆是一頭霧水,有些不明白所以然。不過,轉念一想,這其實也意味著,蘇子衿其實有救了。

如此一想,戰王妃便忍不住道:“子衿寒毒發作,我們可能夠做些什麼?”

私心裡,她還是想要為蘇子衿做些事情的,畢竟蘇子衿活了十幾年,他們從來沒有為她做過什麼。

“正需要你們。”聞人牙點了點頭,笑道:“只有她至親摯愛的人,才能救得了她!”

若非摯愛,絕無可能入得她的魔障之中,更別提將她從魔障中解救出來!

……

……

夜色正是濃厚,墨白一襲白色華服,猶如謫仙一般,兀自一人倚在高樓,神色倦怠。

“黔竹,”緩緩倒了一杯酒,他一飲而盡,淡道:“今夜的星辰有些暗淡啊。”

只是,黑暗之中,黔竹還未來得及回答,便聽一旁籠子內的七寶叫罵道:“神經病,神經病!”

這神經病一說,自然便是在罵墨白了。

今日蘇子衿早早便命人將七寶送到了墨白的手中,不為其他,只為讓這只鳥‘開開竅’,也好讓蘇子衿知道天機,從而為司言逆天改命。

聽著七寶的叫罵,黔竹卻是忍不住跑了出來。他皺著眉,手中劍柄敲了敲鳥籠,才威脅道:“再罵我們主子,小心我扒光你毛,看你怎麼嘚瑟!”

“壞蛋!色狼!”七寶尖叫一聲,翅膀撲騰著,一副想要往後退去的樣子。

只是這鳥籠太小,以至於它堪堪退去,便立即撞在了鳥籠上,疼的又叫了起來:“哎呦媽,疼死了!疼死了!輕點!輕點呀!”

原本只是一聲抱怨,可叫到最後,竟是忽然變了味兒,聽得黔竹臉色一紅,暗道這蘇子衿和司言太沒正行,竟是教壞了這麼一隻鳥兒。

墨白那頭,顯然也是一愣,隨即他呵呵一笑,放下手中的杯盞,便朝著七寶走了過去。

七寶見此,不由驚恐的瞪大眼睛,鳥頭幾乎都要縮排身子裡去了,儼然對墨白的笑,很是畏懼。

七寶怕司言和蘇子衿,那是因為那兩人基本上不太開玩笑,所以當他們威脅著要殺了它的時候,它便怕當真取了它的鳥頭。

可怕墨白,卻又是另外一回事,墨白是國師,懂一些小把戲,知道怎麼折磨它這等子‘神鳥’最有效果,所以在七寶眼裡,其實巴不得趕緊回到蘇子衿的身邊,也好過在這兒擔驚受怕的強。

“流氓!流氓!”七寶圓鼓鼓的小眼睛一轉,便立即喊起來:“哎呀呀,流氓!臭流氓!”

“你說你這鳥兒,怎的這樣猥瑣呢?”墨白一笑,神色滿是悲憫:“整日裡聽你唸叨的,也就是這些個敏感的詞兒,看來是只心思不正經的鳥兒啊。”

一邊說,墨白一邊從懷中取了一包粉末,招呼也沒有打,便自上而下的朝著七寶身上撒去。

七寶一驚,立即尖叫起來:“啊呀!七寶不說!寧死不屈!七寶不說!”

這幾日,七寶可沒有少吃這些個‘粉末’的苦,因為這些東西不是其他,正是它這等子‘神鳥’的剋星,只要被這些粉末弄到一丁點兒,它便會忍不住想說實話,只要墨白問什麼,它就忍不住要吐露那些秘密。可關鍵是,有些事情,它不能說,所以整隻鳥便處於半瘋不瘋的狀態,到底很是難受。

“何必呢?”墨白笑道:“說了你也不會如何,又為何要藏著掖著呢?”

說著,墨白便又抓了一把粉末,朝著七寶的身上撒去。

一旁的黔竹見此,不由嘖嘖兩聲,暗道這七寶,是鬥不過他們家主子的,畢竟要比陰險狡詐,他們家主子可是不比別人差的。

就在黔竹搖頭嘆息的時候,卻見周身一道暗影忽地劃過,驚的他下意識便握住了手中的劍柄,幾乎就要抽出長劍,朝著那身影砍去。

“是老子!”這時候,那道暗影停歇下來,紅袍在晚風之下,獵獵作響:“是老子啊!黔竹!”

一聲老子,黔竹便立即反應過來這暗影究竟是誰了。

手下一頓,他便立即閃身,收回了手。

只見眼前,少年眉眼好看,鬢角處有汗水打溼,顯然來的匆忙。

“百里?”墨白微微挑眼,淡笑道:“深夜造訪,有何貴幹?”

這處高臺,自然便是墨門的處所,只這世上鮮少有人知道罷了。墨門神秘,在於它廣佈四國,墨門強大,在於它隱匿於市井、藏身於深林,無處不在。

而這處地方,便正是墨門在東籬的一小個暫居之地,百里奚會知道,墨白並不覺訝異。

“變態!變態!”不待百里奚說話,七寶便又嚷嚷了一聲,惹得百里奚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七寶這小家夥,百里奚自是認識,只是,他現下卻是沒有功夫理會。

沒有去在意七寶,百里奚便上前一步,揪住墨白的衣袖,急道:“小白,老子的師父現下需要你,你馬上跟老子回一趟驛站。”

“師父?”墨白挑眼,淡淡道:“蘇子衿?”

“對呀!”百里奚點了點頭,語氣依舊很是焦躁:“小白,老子知道你肯定知道老子師父的身份了,但老子現下真沒功夫跟你兜圈子了,你快隨老子走罷!”

百里奚的樣子,儼然不太樂觀,看的墨白心中一緊,下意識便點了點頭,打算隨著百里奚離開。

“主子!”黔竹忽地叫住墨白,小聲的嘀咕道:“你忘記你先前說的話了麼?”

墨白先前說過,今後蘇子衿的事情,他不會再理會,只除了逆天改命一事,他不願意再與她有什麼瓜葛。這大抵便是墨白在劃清界限,迫使自己對蘇子衿少上心幾分的意思。

只是,聽著黔竹的話,百里奚頓時便不樂意了:“黔竹,你是要老子揍你嗎?現下緊急時刻,你這出來阻止是怎麼回事?”

說著,百里奚便狠狠瞪了眼黔竹,神色之間很是不愉。

墨白見此,不由便停下了步子,原本慌亂的心緒,也一時間好像凝固了一般,只見他抬眼看向百里奚,強壓下心頭的不適,故作漫不經心道:“百里,你讓我去,好歹得先告訴我蘇子衿怎麼了罷?”

瞧著墨白一副要裝模作樣的姿態,百里奚心中不由一惱,但腦海中卻是回憶起了司言的話……司言說過,只要他表現的嚴重一些,墨白一定不會如何磨蹭。

想到這裡,百里奚的臉容便頓時垮了幾分,好似事態極為嚴峻一般,神色很是慌張。

“來不及了!”百里奚眸光有晦澀轉瞬即逝,隨即他嗓門大了一點,道:“老子的師父危在旦夕,你還有功夫繞圈子!”

話音一落地,百里奚便伸出手去拉墨白。

而這一次,墨白卻是愣住,絲毫沒有反抗的便被百里奚拉了過去。

黔竹見此,不由便嘆了口氣,心中暗道自家主子對蘇子衿……顯然是要越陷越深了!

……

……

墨白抵達驛站的時候,恰是聞人牙到了的一會兒。

一瞧見墨白出現,聞人牙便衝他點了點頭,倒是沒有行禮。畢竟墨白的身份,不能輕易暴露。

墨白回以微笑,心中卻牽掛著蘇子衿的病情。

一路而來,百里奚倒是將事情說了一遍,墨白雖瞧著平靜不已,但心下卻是對此,極為焦心。

所以,不到片刻功夫,兩人便很快達到了目的地。

看了眼含笑的墨白,司言冷峻的容顏極為淡漠,顯然此時一心只在蘇子衿的身上。

喜樂和蘇墨,此時亦是到了屋子裡頭,輕衣看了看聞人牙,兩人對視一眼,她便緩緩上前,將藥草放入檀香爐中。

幽幽的藥草被點燃,瀰漫著濃郁的味道,蘇子衿緊閉雙眸,臉色蒼白的躺在榻上。

這藥草,自然便是加劇她體內寒毒發作的效用,雖說先前蘇子衿服用了壓制寒毒的藥丸,但她的業障委實太深,以至於如今那些業障衝破了她體內的剋制與束縛,寒毒正蔓延而出。

而加劇寒毒發作的原因,自然便是要藉此解了她身上的寒毒,與此同時,也是要在她身體最虛弱的節點,製造虛幻。

瞧著眾人都到齊了,聞人牙才開口道:“待會兒要先為蘇子衿解寒毒,輕衣便先帶著司言下去,只需一碗血便足夠。”

說著,聞人牙便看向墨白,繼續道:“只寒毒一旦有消散的趨勢,墨白你便要開啟陣法,讓大家入蘇子衿的魔障之中,將她從魔障裡頭喚醒。但你們必須要記住,必須挑對了時候,否則只是白白失去機會,且再無法將她拉回現實!”

聞人牙所說的,先前已然交代過一遍了。蘇子衿陷入業障之中,唯獨能將她喚醒的,便是趁著身體最虛弱的關節點,讓墨白將那一行人,帶入虛幻之中。畢竟這天底下,除了墨門鉅子,想來很少會有人對制幻一術,手到擒來。

而那虛幻,不是真正的虛幻,而是蘇子衿的魔障,這魔障啟始便是初生,所以這便是意味著,入了幻境的人,基本上可以看到蘇子衿這十幾年的經歷……

聽著聞人牙的吩咐,眾人便開始行動起來。

屋子內的藥草味愈發的濃郁了幾分,相較於蘇子衿,其他人都不覺有任何不適,可原本躺在榻上的蘇子衿,此時已然蹙起了眉梢,顯然很是難受。

墨白就坐在床頭,因著要佈陣,造虛幻,所以他顯然不能離去。

不多時,司言便走了進來,他不著痕跡的看了眼墨白,兩人四目相對,有暗流湧動。

司言只字不言,只上前,冷冷拉開墨白,便坐到了蘇子衿的床頭。他動作很輕,將蘇子衿的手握在掌心,瞧著她緊緊蹙著眉梢,額角有冷汗冒出,司言心中便有些疼的厲害。

墨白知道,這就是他和司言的差距,他永遠也沒有辦法像現下這般,在蘇子衿最脆弱的時候,握著她的手,默默相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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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墨白恍神之際,躺在榻上的蘇子衿忽然發出一聲悶哼,一時間,眾人的眸光便落到了她的身上。

“師父!”百里奚瞪大眼睛,錯愕的盯著蘇子衿。

只見她此時雖依舊沒有再發出任何動靜,但她那烏黑的長髮,一寸寸的變成銀色,就在眾目睽睽之下,不到片刻就全然白了頭。

她的容色仍然豔麗,可滿頭的白髮,卻頓時讓戰王妃捂住了嘴,紅了眼眶。

“正常情況。”輕衣看了眼百里奚,沉下眸子:“每次寒毒發作,她都會這樣,現下昏迷……已然是最好的狀態。”

因為昏迷,她受的苦楚也降到了最低,那寒毒蔓延所帶來的鑽心之痛,此時她幾乎感覺不到。

聽著輕衣的話,在場一眾人,皆是有些心酸起來。

喜樂心下一緊,便頓時看向蘇墨,只見蘇墨握緊拳頭,神色之間滿是傷痛。如此一看,喜樂便忍不住想要安慰一番蘇墨,可她的手剛伸出,卻瞧著墨白側顏不再含笑,似乎有心疼的情緒湧現,看著和一旁的司言,很是相像。

眉心微微一跳,喜樂不由暗自吃驚,這假慈悲……不會是對蘇子衿有……意?

如此的想法堪堪冒出,卻聽聞人牙忽然道:“她的寒毒被誘發出來了,咱們現下開始罷!”

說著,他看了眼一側同樣嚴肅而認真的輕衣,兩人對視一眼,便緩緩開始了動作。

一時間,眾人皆是屏息,戰王夫婦在身後,看的眉頭緊皺,兩人儼然是寧願自己去代替蘇子衿受這番苦楚。

而蘇墨則是一樣,只是喜樂還沒有動作,百里奚那頭卻是將手搭在了蘇墨的肩膀上,氣氛極為沉悶,也極為寂靜,彷彿一根針落到地上,也可以輕易聽到。

不知過了多久,聞人牙才擦了擦額角的汗水,示意道:“開陣法!”

這話,便是對墨白說的了。點了點頭,墨白絲毫沒有遲疑,立即從懷中拿出一塊玉石,也不知他對這塊玉石做了什麼,下一刻,周圍便有幽藍色的微芒,緩緩形成一個光圈。

“喜樂,你們先出去。”看了眼身後,墨白沉聲道:“馬上!”

墨白的催促聲一響起,喜樂等人便都自發的退了幾步,整個人便遠離了光圈之處,只留下司言、蘇墨、戰王夫婦以及造幻的墨白五個人。

“你們現下都運氣罷。”墨白吩咐道:“記住,心無雜念,否則容易走火入魔!”

“好。”蘇墨率先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戰王妃聞言,自然也微微頷首。她雖不是武藝卓絕之輩,但好歹是將軍府出來的小姐,自小習武,想要運氣入幻,並不在話下。

於是,下一刻,一行人便開始運起內力,進入最空靈的狀態。

因著司言武藝最好的緣故,在眾人還在調息的時候,他便已然看到了一片黑暗。

無盡的黑暗之中,忽明忽暗的便有人影晃動,隨即一聲嬰兒的啼哭聲,響徹整個世界,彷彿一陣動盪,令司言心中一凝。

“這……這是十七年前!”就在這時,戰王爺震驚的聲音,忽然傳來。

十七年前?司言眸光微微一動,心下頓時便明白是怎麼回事了。而與此同時,戰王爺的身影也出現在了他的身旁。

不待司言說話,戰王妃的聲音便也隨之出現:“蘇徹,這是我生子衿的時候!”

隨著戰王妃的聲音落下,蘇墨的身影才晃晃悠悠的落到了黑暗之中。

頓時,幾個人的眼前開闊起來,四周的場面噪雜而混亂,卻唯獨女嬰的哭聲,嘹亮異常。

“生了,王爺!王妃生了啊!”穩婆的聲音,充滿驚喜之意:“是個小郡主!白白胖胖的小郡主!”

“楚楚……”穩婆的話才出,青年便從外頭飛速入內,他沒有先去看襁褓中哇哇啼叫的孩子,只一路便到了女子的身邊:“楚楚,你辛苦了!”

說著,青年那桃花眸底,便有淚水緩緩溢了出來,看的在場一眾穩婆,感嘆不已。

“啊呀!王爺,您不能進來啊!”忽然意識到了什麼,那穩婆便驚叫一聲,勸道:“這兒太晦氣了,王爺您不能進來!”

被喚作王爺的,不正是年輕時候的戰王爺,蘇徹?

“無妨。”蘇徹聞言,卻是擺手,也顧不得擦去眼角的淚水,便道:“沒什麼晦氣不晦氣的,本王終日在死人堆中過活,怕什麼晦氣?”

說著,他俯下身,心疼的摸了摸荊楚楚的滿是汗水的豔麗臉容,儼然不打算離開。

“蘇徹,”荊楚楚唇角微微泛白,臉上卻掛著幸福的笑容:“我想看看咱們的女兒。”

“好……好!”蘇徹點了點頭,便徑直上前,伸手道:“快把本王的小郡主抱來!”

聽著他的吩咐,其中一個穩婆便將手中還在啼哭的嬰兒抱了過去,誇道:“王爺,小郡主這洪亮的嗓門啊,一看就是很康健的!而且小郡主生的可真漂亮,簡直和王妃一模一樣!老奴接生過許多孩子,可頭一次瞧見這麼漂亮的孩子呢!”

討喜的話說出口,蘇徹卻是哈哈大笑起來。他毫不遲疑的抱著懷中嬰兒上前,一邊還吩咐著下人賞賜。

等到將孩子抱到荊楚楚的面前後,她虛弱的伸出手,摸了摸孩子的臉容,美眸中,滿是愛意。

“蘇徹,咱們的女兒要叫什麼?”抬眼看向蘇徹,荊楚楚道。

“長安。”蘇徹笑起來,俊逸的臉龐很是欣喜:“楚楚,我想了好久,就叫長安,如何?”

“蘇長安?”荊楚楚聞言,不由彎眉,點頭道:“很好的名字,很好的寓意。”

一世長安,喜樂康健。

大概,這就是他們的希冀。

……

……

------題外話------

為了區分現實和過去的幻象,戰王爺和戰王妃在虛幻中,就叫各自的名字哦,蘇徹和荊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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