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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三章 素然

這貴嬪娘娘,素日裡性子就淡得很,如今看來,卻也不是個任人拿捏的主兒。

林半夏見她呆怔,揚眉又問了一遍,道:“怎麼了?可有疑慮?”

憐葉轉頭看呆怔的憫枝,暗暗用胳膊肘撞了撞她,將她撞得醒過神來。

憫枝恍然似醒,急忙低頭道:“奴婢遵命。”林半夏見她應承了,滿意一笑,低聲道:“下去吧。本宮歇一歇。”

兩人行禮退下,白芷走到榻邊,疑惑問道:“娘娘,你怎麼還信她呢?”

林半夏微微笑了笑,道:“不過是借力使力罷了。”

白芷嘟了嘟嘴,有些不滿地道:“那丫頭可是存過要害您的心思,您莫不是還要待她更好些?”

林半夏矮身伏在雲榻上,聽見這話,眨了眨眼睛想了一想,道:“好是不會了。只是這次算是讓她長個記性,日後在行宮裡,便不會這樣待旁的主子了。”

白芷聞言一喜,道:“娘娘的意思是……

林半夏虛虛地晃了晃手,呢噥道:“我晨起時有些乏,我想上一想。”聽那語氣,倒很是睏倦。

白芷看她的模樣,卻是困的很的模樣,無奈地聳聳肩,矮身福了一禮,便出去了。

待帳中靜了,林半夏本是睏意迷濛的眼皮,緩緩睜了開來,躺著靜靜聽了一會兒,著實沒有人在外帳,便翻身坐起,解了外衫,匆匆忙忙地套了一件旁的衣衫,將發上扎眼的髮飾都取了下來,站起身來便向帳外走去。

帳前守衛聽見響動,低頭行禮,瞧著卻是一件尋常的衣衫,並不是林貴嬪適才進去著的衣衫,便想著或許是哪個丫鬟罷了,只淺淺地點頭示意了一下,便不再在意。

林半夏低了頭,從守衛門前走過,轉過帳子,躲了玉嬪帳前那站了眼睛睜得溜圓的一雙侍衛,貼近了內賬之處,悄悄地走近了幾步,伸手從外邊輕輕叩了叩裹著厚氈的細木窗稜。

裡間,玉嬪和侍女正坐在案前,一雙大眼瞪小眼,那侍女蘭若聽著自家主子被押了回來,很是震驚害怕。

玉嬪待人都出去了,拉著那侍女告誡她,若是誰問,便說是她早晨的時候被自己打哭了,不許有旁的說法。

那蘭若一臉茫然,呆呆地應了,卻是半晌也沒消化了這個訊息,為什麼啊……自己明明沒有哭,卻非說自己哭了?還是被娘娘自己打哭的?什麼道理……

玉嬪見她呆呆的模樣,又是急又是惱,又不便向她多說,只懇切叮囑了她,要她一定這麼說就是,蘭若見她的模樣,也只好應了,問玉嬪是因為什麼也不說,只說自己被禁足了。

主僕二人一個心裡藏事,一個茫然無措,是以坐在這帳中,大眼瞪小眼,無話可說。

聽見響動,玉嬪很是詫異地回頭去看,蘭若倒是警覺得很,急忙伸手拉住她,道:“娘娘,可是壞人?”

玉嬪想了一想,也有些愣怔,一時頓在當地,不作言語,兩人屏氣凝息,又聽見那窗稜微微響動,那輕叩的聲音不徐不疾,倒不像是什麼懷了壞心思的人。

玉嬪轉頭道:“便是去看一看,又有什麼要緊。”說罷,便向著那窗稜而去,費力地掀開那厚氈窗稜,那半片視窗上便是林半夏一雙驚喜的眼睛。

玉嬪失聲叫道:“林姐姐……”

林半夏見她激動,慌忙豎起一根手指比在唇間,噓了一聲,玉嬪很是不好意思地掩住了口,卻掩不住一雙亮晶晶的眼眸來,笑意漾然道:“姐姐你怎麼會過來?我是在禁足思過,沒有旨意不能探視的。”

林半夏見她被禁錮住,卻還想著自己,不由得微微鼻酸,道:“我知道。可是我不能讓你為我受委屈……我卻自己……”

玉嬪聞言,一雙眼睛彎成了月牙,笑道:“姐姐不必擔心,瑾嫣無妨,總之出去也是無趣,倒不如呆在屋子裡。倒是姐姐你……我不能幫你,你可是要小心一些。”

林半夏點了點頭,滿是感動,道:“是,我知道。”

還待再說什麼,卻聽玉嬪帳前,一聲長呼,“皇上駕到!婉妃娘娘到~~~”

兩人頓時一驚,聽著那聲音近在咫尺,馬上就要進了帳了,玉嬪著急忙慌地衝她使了個顏色,放下了窗氈子,火急火燎地走上前去,矮身行禮。

她心急手亂,那氈子放得不牢靠,還露出了一半來,林半夏慌張蹲下身去,此時若是走出去,則勢必要撞見御駕隨侍,自己這副模樣,倒是難以解釋。

她心思百轉,卻聽見帳子內傳出聲音來,雖然不甚大,卻是也能聽得清楚,是婉妃的聲音。

“玉嬪,你可知錯?”

鬱瑾嫣埋首跪在地上,老老實實地答道:“臣妾知錯。”

婉妃看了她一眼,很是無奈地嘆了口氣,澹臺望舒坐在了上座,饒有興趣地瞧著跪在地上的玉嬪,抬眼看向蘭若道:“今日,你主子打得可重?”

蘭若一時不曾反應過來,頓時有些茫然,低低地“啊”了一聲,玉嬪從地上抬起頭來,狠狠地給了她一個眼色,蘭若恍然大悟,慌忙跪在地上,與自家主子唱這一出雙簧。

“奴婢……奴婢……是奴婢的錯,玉嬪娘娘一時情急,才甩手打了一巴掌而已。”蘭若磕磕巴巴地道。

婉妃將玉嬪“狠毒”的眼神看在眼中,很是恨鐵不成鋼地搖頭嘆了嘆氣,都已是如此了,還對宮女如此刻薄,倒真是朽木一樁啊。本來還欲為她求一求情,見她這般模樣,倒是讓她多罰兩日也不為過。

她看向澹臺望舒。澹臺望舒倒是神色淡淡,他心中可不似面上這麼平淡,早就笑瘋成一朵花了。

費力地忍著笑,又道:“便是不重,怎生哭得如此悽慘?”

蘭若眨巴了幾下眼睛,心裡叫苦不迭,這平白無故地塞給自己這樣一樁事,她怎麼知道怎樣算哭得悽慘,又不是她哭的!

可是,既然玉嬪吩咐下來了,這出戲怎麼也得演完吧?費勁地想了一想,結結巴巴地道:“奴婢……奴婢一時委屈,沒有忍住,還請皇上責罰。”

澹臺望舒笑得胃都要抽筋,這樣辛苦地演上一出不哭非哭的戲碼,也是絕了。他淡淡地咳了一聲,道:“原是如此。不過,既然你主子已經領了罰,便罰你同她一起便是吧。”

蘭若委委屈屈地應了,心中對玉嬪很是無奈,這好端端地,竟將兩人關在了屋子裡,可算是怎麼回事?

婉妃瞧了二人一眼,搖頭低嘆,上前向著澹臺望舒道:“皇上,這既然玉嬪已經認了罰了,便讓她二人在這裡閉門思過吧。”

澹臺望舒來此本來就是圖個好笑,假模假樣地問完了話,便長身而起道:“婉妃說得對,既然兩廂承認,便在此處認罰吧。不過,念在此事並沒有那麼嚴重,過幾日射鹿大典也可出去看一看。”

婉妃頓時驚訝,道:“皇上……”

澹臺望舒負手而立,轉頭看向她,神色淡然道:“不算是一樁大事,倒是不必於折騰出這樣大的動靜。你也聽見了,不過是無心之失罷了。這宮裡若是事事都要如此,豈不是人人都要閉門思過?”

婉妃一時囁喏,心想,皇上你是沒瞧見,玉嬪那警告威脅侍女的眼神嗎?那侍女說的話可能有幾分真切,還不是被她嚇怕了才說出來的?

澹臺望舒並不在意她心中想些什麼,放下這一句話,便起身向帳外走去,玉嬪和蘭若紛紛伏地謝恩。婉妃站在身後,半是氣恨半是無奈地輕輕跺了跺腳,一甩袖子便也跟了上去。

見著兩人走出去,帳子放了下來,玉嬪笑意浮上臉龐來,連忙爬將起來,匆匆地走到窗稜邊,壓低了聲音歡喜叫道:“林姐姐……林姐姐……”

林半夏伏在帳外,裡間的話也是聽得一清二楚,澹臺望舒的話也是一字不落地落在她耳朵裡,她心裡似灌了蜜一樣甜,臉上露出喜悅的笑容來。

聽見鬱瑾嫣喚她,便站起身來,鬱瑾嫣笑道:“姐姐可聽見了?”

林半夏笑著點了點頭,鬱瑾嫣笑意盈盈,道:“既然如此,姐姐便放心吧。瑾嫣無事,你快些回去,若是被人看到,可又是一樁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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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半夏感念地點了點頭,又與她說了一句,瞧著四下裡無人看她,便撥了撥長髮,蓋住了些許面容,轉頭便預備著順著人跡少至的地方溜回帳子裡去。

她這一身打扮新奇,倒是也沒有人能認得出來,躲了巡迴兵士的視線,低著頭走路,不期然卻聽見拐角之處一個滿含疑惑的熟悉聲音。

“是你?”

林半夏恍惚記得這個問話在哪裡聽過,雖然還有著被抓包的驚慌,卻也不由得抬起頭來看了那道聲音的主人一眼,不由得微微松了一口氣。

這人是個熟人,不過只能算是個不知姓名的救命恩人,林半夏抬頭望著眼前這一樁鍺藍衫子,笑意盈盈,道:“是你?”

那鍺藍衫子低頭瞧了瞧她的打扮,卻是個尋常宮女的模樣,神色間很是疑惑不已,“你到底是誰?”

林半夏低下頭來,瞧著自己這模樣,有些想笑,抬起頭來,笑意盎然,“你以為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