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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貳章 內宮之亂 15(下)

原本是如同往日一般平常的一天。

早飯過後,爺爺帶著長輩們一起開始了鍛造工作,哥哥姐姐們則自覺來到武場鍛鍊,只有我依然無所事事。我選擇了到鎮外的小山那邊去打兔子,藉此來打發時間。

就在我追逐野兔的途中,偶然聽到山下的路上有馬隊的聲音。由於我居高臨下,所以不必下山,只需要找個高處便可以看到下面的情景:一支將近三十人的隊伍,全都穿著鎧甲,正騎著馬向鎮子的方向行進。那鎧甲我一眼便可認出是我家製造的,由此可見,這隊人一定是王家衛隊的衛兵。

“奇怪,王家衛隊到鎮上去?這可是不多見呢!”我只是想了一想,根本沒有放在心上,便又去抓野兔了。

一直玩到太陽快要西下,我感到飢腸轆轆的時候,這才開始下山。今天的運氣還算不錯,抓到了兩隻大野兔,我將它們摔死後綁在了腰間,準備找個酒館加工一下,帶給爺爺下酒。然而還沒走到山腳下,我便看到路的對面有一個人,揹著一個箱子,正跌跌撞撞向這邊走著,那樣子就像是喝醉了酒,又像是體力不支。

我的好奇心一下子又冒了出來,於是急忙迎著跑上去。誰知距離那人還有五、六米遠的時候,我突然發現,這個人竟然是我的大哥!他的臉上還凝著已經乾涸的血,身上也有多處傷口,血跡斑斑!

“大哥!”我不由得大叫了一聲!

大哥這才艱難地抬頭看看我,然後便一下子栽倒在地!

我馬上上去扶住他:“你這是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大哥一隻手死死抓著我的胳膊,另一只手按在箱子上,氣若游絲地說道:“天男……金甲莊……出事了……四天明衣的事情……不知道怎麼……洩露了出去……一支衛隊突然進了莊……說咱們犯了私藏軍甲的……重罪……要將咱們全數抓走……爺爺帶著大家……奮力抵抗……結果動起手來……”

“大家……大家可還平安?”我焦急地問著。

“那些人現在……見人就殺……爺爺見局面危急……便帶我……藏進地道……讓我帶著四天明衣……從地道逃出去……越遠越好……”大哥斷斷續續說道,“還好……遇到你……知道你沒事……就放心了……”

“大哥,我背你去看醫生!”我想把大哥拖起來,可不知怎麼了,就是拉不動他。

大哥卻抓住了我的手:“天男……聽著……我已經不行了……四天明衣……就交給你了……你一定要保護好它……按照爺爺的囑咐……找到配得上它的……主人……”

“大哥,你千萬不要有事啊!”我的眼淚在眼眶裡滾動著。

“你這個最小的……家族傳人……從小就知道玩……現在……該為家族做點……事情了……”剛說到這裡,大哥便頭一歪,再沒了呼吸。

我抱著大哥痛哭著。我知道,如果沒遇到我,大哥恐怕還能再堅持一段時間。遇到我以後,大哥找到了託付的人,松了這口氣,也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哭了一陣,我也累了,便停止了聲音,坐在地上看著箱子,心中想著:“原來之前看到的那支隊伍,竟然是殺到我家去的……爺爺不知道怎麼樣了……還有爸爸媽媽、叔叔伯伯……還有家族所有人……”

我站起身來,輕輕開啟了箱子,四天明衣顯露了出來,和我第一次看到它的時候一樣光彩奪目。我知道我若是帶著這個箱子到處跑,早晚會被人抓住,反倒不如將四天明衣換一種方式帶走。

我脫掉了外面的外套,將四天明衣穿在了身上。沒想到的是,這件寶甲看上去厚重堅實,可實際穿在身上,卻異常輕盈,甚至比我們為王家衛隊提供的鎧甲還要輕上很多倍!這對我來說是個好事,我可以保持活動自如,也就更難有人發現我身上穿著這件四天明衣。我將外套重新穿好,套在鎧甲外面,這樣看起來,我只是比從前感覺稍胖了一點,根本看不出衣服裡面藏著鎧甲。

就在我剛剛穿好外套之時,一陣馬蹄聲從路的那頭傳來。我急忙將箱子重新蓋好,背在大哥的遺體上,也來不及拖走大哥的身子,我便一個人鑽到了路邊茂密的草叢中,藏了起來。

很快,四名衛兵騎著馬追了過來。一看到我大哥的遺體,他們便翻身下馬,仔細檢查著。

“已經死了!”其中一名衛兵一邊說著,一邊開啟了箱子,但裡面卻是空空如也。

“上當了!這是空箱子!”那衛兵喊道。

“一定是調虎離山!他帶著空箱子逃跑,讓我們以為寶甲被帶走了,其實還藏在莊裡!”另一名衛兵分析著。

“對!繼續回去找!”

四名衛兵再次上馬,掉轉馬頭又向回而去。

我知道,這樣一來我就不能回金甲莊了,他們一定還會在那裡繼續尋找的。等他們走遠了,我才從草叢中跑出來,將大哥的遺體拉到草叢裡藏了起來,便急忙離開了。

我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但是首先要做的就是先逃離這個危險的地方!

雖然我已經餓得不行,可是我不敢回鎮上。我又重新爬到了山上,找了些樹枝木棍點了起來,然後將那兩隻之前抓到的野兔用隨身帶的匕首剝了皮,取了內臟,便架在火上烤了起來。待到肉烤熟了,我也顧不得沒有香料和鹽巴提味,便大口吃了起來。我已經感覺不到兔肉的味道,只是機械地咀嚼著,為了填飽肚子。而我的心思,一直都在金甲莊上。

吃過了烤兔肉,緩解了飢餓感,我弄熄了火堆,靠在樹幹旁發呆,想著自己到底該怎麼辦。想著想著,我竟然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等到醒來的時候,天色已黑,恐怕已經夜裡了。睡醒了覺的我反倒來了精神,料想已經這麼晚了,那些衛兵恐怕應該不在了,這個時候是回去看看的最佳時機!我馬上站起身來,不敢弄出光亮,摸著黑找到下山的路,向金甲莊而去。

回到金甲莊的時候,莊門是大開的,裡面寂靜無聲。

我屏住了呼吸,輕手輕腳走進去,不敢發出一點聲音,唯恐還有沒走的衛兵,被他們發覺。院子裡到處都是死去的屍體,我能認出來,這些死去的人都是誰。他們是我的哥哥姐姐、叔叔伯伯……白天還都是活生生的親人,現在卻變成一具具屍體倒在地上,我是用多麼大的意志來控制著我自己,才不至於大放悲聲!

緊接著,我看到了父親的屍身,面朝祠堂倒在地上,後背上是一個被槍深深刺進的洞。我沒有哭,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是輕輕跪下來,對著父親的屍體磕了個頭,便起身走進祠堂。我已經沒有時間去找有沒有母親的屍體,因為我幾乎可以確定,金甲莊所有人都已經罹難。地道的入口就在祠堂中,父親倒在這裡,一定說明裡面還有什麼!

進入地道後,我發現的只有爺爺的屍體,料想也已經死去多時。這一次我沒有過多的難過,因為我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同樣,我對著爺爺的遺體磕了頭。

“爺爺,天男一定達成您的遺願,為四天明衣找到真正的主人!”我在心中默唸著。

剛剛走出祠堂,我便聽到隱約有聲音從附近傳來。我急忙就近躲在一個隱蔽的角落。偷偷從縫隙中向外觀看。

只見幾個衛兵舉著火把正走過來,邊走邊說:“找了這麼久了都沒找到,寶甲的傳聞是假的吧?”

“如果是假的,他們為什麼不辯解,反而還要反抗?”另一個衛兵說道,“之前老三還發現有人揹著個空箱子逃跑,分明是想引開我們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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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大家再找一次,種種跡象表明,的確有這件寶貝存在,只是我們沒找到!”為首的那個人突然一轉頭,火光照在他的臉上,臉上的一塊青記清晰可見!

是他!竟然是他!原來那個曾經善意提醒我的男人,竟然是衛隊的人!我此時才明白,金甲莊的滅頂之災,原來竟是因為我的口無遮攔所引起!我原本以為,那個人應該是個好心人,誰知道我竟然被人利用了!是我!是我的無知害死了我的所有親人!!

“大哥!這裡有個活的!!”

突然,我身後一陣光亮,一個高大的衛兵正站在我後面,猙獰地盯著我,手中的大刀已經向我的頭頂劈了過來!雖然身上穿著四天明衣,頭上卻沒有保護。我若是用寶甲去擋,他們便會發現四天明衣在我身上;若是不擋,任由一刀砍在頭上,肯定便是一死!

沒等我做出反應,便聽到“咣啷”一聲!只見不知從哪裡出現了一個黑髮青年擋在我身前,手中的刀已將砍向我的那一刀擋了下來,緊接著反手便是一抹,那衛兵的脖子上立刻出現了一道血痕,鮮血直噴,人便直挺挺倒在地上!

“我們還是晚了一步啊……”黑髮人身後,又緩緩走來一個銀白色頭髮的青年,看了看已經呆住的我,給了我一個微笑,“別怕,我們不是你的敵人。”

“動手吧!”黑髮人只說了一句,便突然衝到那幾個衛兵身邊,刀光閃爍之下,便將他們全數斬殺!

“其餘地方的衛兵已經收拾乾淨了,這是最後幾個。”白髮青年對黑髮人說著,然後蹲下來看著我,“你叫什麼名字?”

“天……天男……”我鼓起勇氣,“金甲莊主是我爺爺!”

“可憐的孩子……”白髮人嘆了一聲,“我的名字叫花仙,那黑髮人叫颶風,我們是風花院的人,工作是專門幫助僱主解決難事。”

那叫颶風的男子也走過來:“前幾天便接到你爺爺派人送來的委託,說你家有件寶貝,有可能會被外界覬覦,希望可以由我們來保護,幫助找到能配得擁有它的人。當時我們有些別的事情,沒能脫身前來,所以便耽擱了。沒想到現在有空過來了,結果……”

“你爺爺所說的寶貝,是一件叫四天明衣的鎧甲,你可知在哪裡?”花仙問我。

我遲疑了一下,搖了搖頭:“我一天沒在家,才躲過了厄運,至於鎧甲的下落,我也不知道。”

我不能判斷他們是好人還是壞人,怎麼可能輕易告訴他們,四天明衣在我身上呢?這一次,我再不會隨便相信任何人了!

沒想到花仙只是拍了拍我的頭:“寶貝再好,也是身外之物,人能活下來,比什麼都重要。天男,跟我們走吧,風花院有很多像你這樣的兄弟,可以互相照顧。”

我點了點頭,決定暫時跟著他們。至少剛才若沒有他們的出手,我恐怕早已死去多時了。至於四天明衣的秘密,除非我確定可以相信他們,否則絕不會說出來。

於是在這個夜裡,我跟隨著花仙和颶風,踏上了去往風花院的路。在我們離去的身後,是金甲莊熊熊的火光。

就讓這裡的一切,隨著烈火消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