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中摸索了許久的文，視力已經適應了這裡的微弱光線，等到可以完全看清楚一切時，他才發現自己所身處的地方像是一個很大的洞穴，而且比他想像得更大。文這邊走走那邊看看，留意著一切可以讓自己摸清處境的線索，不過似乎可以找到的有用線索少得可憐，文只是轉了不到半個小時，便又回到了自己醒來時的地方。
由於現在的視力和之前已經大不相同，這一次文也總算是真切看清了之前和他講話的人。那是一個穿著黑衣的老人，看上去又瘦又矮、尖嘴猴腮，樣貌很不出眾。他的身後不遠處坐著一個白衣老者，鬚髮皆白，但面容要比那黑衣老人慈祥一些，雖然是坐著的姿勢，但還是可以看出身材略高於那黑衣老人。
“小子，你回來啦！”黑衣老人問道，“看出什麼端倪來了沒有啊？沒看出來也沒關係，我們兩個在這裡不知道多久了，從來也沒看出來過什麼！如果不是你來了，我們都忘了應該想辦法離開這裡呢！”
文好像是因為可以清楚看到了兩位老人，所以需要重新來認識一次似的，又恭恭敬敬行了個禮：“敢問兩位前輩怎麼稱呼？究竟是為何來到這裡的？是和我一樣誤入的，還是原本就在……”
“喂！你這小子！”黑衣老人突然大聲叫道，“現在是我在問你呢！你不回答我的問題，反過來先問我們，有沒有禮貌啊？現在的年輕人都是這麼不懂事的麼？”
“啊……抱歉！”文急忙擺擺手，“其實……也有一些發現，不過和沒有發現也差不多，所以……”
“所以你就不說了？”黑衣老人揮了下拳頭，“信不信老子打死你啊？”
那白衣老人在後面說道：“你嚇他作甚？他一個孩子，你這樣吹胡子瞪眼，他更加不知道該如何講了……”
黑衣老人轉頭對著白衣老人回道：“老子瞪眼了沒錯，可老子沒有吹鬍子！老子沒有鬍子，只有你才會吹鬍子！你要是不服氣，咱們接著比劃比劃也行啊！”
“你這……算了，懶得理你。”白衣老人對文招招手，“孩子，過來慢慢說。不用怕，他只是嚇嚇你罷了，他若是敢打你，我就幫你打他，呵呵。”
“謝謝老前輩，大家還是不要動手打架，不好的……”文擺了擺手，“首先，我看了一圈，發現我們真的是處在那個大沼澤的下面……”
“你看！我就說嘛！”黑衣老人叫道，“我一開始說了你就是不信我！”
“你能不能聽他把話說完？”白衣老人嗆道，“逼著他趕快說的也是你，他現在說了，隨便插嘴的也是你！”
黑衣老人似乎也想知道後面的情況，這一次居然沒有再和白衣老人頂撞，而是拍了下嘴：“我不說話，你繼續說！”
文便又說道：“但是不合常理的事情是，沼澤的下面本來不應該會有這樣大的空間，更不會有可以呼吸的空氣，除非是這裡的某個地方是和外界相連接的。但問題是如果真的有和外界相連的地方，這裡的空氣早就全都漏光了，除非連線的地方直接穿過了沼澤和水面，與外面的空間是連在一起的。不過這個可能性幾乎是不存在的……”
“就是說，這裡和外面並沒有相連了？”黑衣老人還是忍不住插嘴道。
文搖了搖頭：“不，一定是存在相通的地方，不然的話我也不會從沼澤的水面落下來，然後掉到這裡來了。而我進入這裡所經過的路線，應該就是和外界連線的路線，也是我們可以出去的路線。我想請問……這裡只有兩位前輩麼？”
“你看！你自己的話沒說完，又開始問我們問題！我不回答你！”黑衣老人說道。
白衣老人卻說道：“這孩子這樣問，自然有他的道理。這裡的確只有我們兩個。”
“哦，就是說第一個發現我的人也必定就是兩位前輩了。”文繼續問道，“請問，前輩是在那邊發現我的麼？”他指了指身後右方一個分叉的洞穴。
“對，就是那裡！”黑衣老人說道，“是我先看見你的，見你暈了，就把你給弄到這裡來了！”
“那就說明我的推測是對的了！”文拍了下手，“我在那邊的地面發現了一個凹坑，裡面似乎有一些看不太清楚的裂縫，但是那裡卻隱隱能感覺有空氣流動，而且略帶潮溼，說明那個地方應該和外面是通的。所以我覺得，這個洞穴是早在沼澤形成之前就存在的地下洞穴，但是後來卻被沼澤掩埋了起來。然而唯一和外界相通的道路卻是在洞穴的下面，這就使得洞穴裡儲存的空氣變成了一個被壓制在水底的大氣泡，根本沒辦法從這個通路出去，結果才形成了一個沼澤下面的小世界。我落入沼澤之後，一定是隨著淤泥向下陷，結果恰好被推到了這個通路裡，就這樣被送了進來。而一般人想要特意找尋進來，反倒是無計可施呢。”
黑衣老人轉頭看了看白衣老人：“你聽懂了麼？”
白衣老人沒有回答黑衣老人的問話，而是對文問道：“既然你能夠從這個通路進來，也就說明我們是可以從那裡出去的吧？”
“理論上是這個意思……”文說道，“不過實施起來恐怕很難。一旦進入了那個裂縫，我們要面對的恐怕就是淤泥，完全沒有空氣可供我們呼吸，我們必須在最短時間內找到正確的行進方向，想辦法擺脫淤泥的束縛升到沼澤的水面上去。可誰也不知道我們是不是可以在一口氣的支撐下完成，而且……一旦陷入了淤泥之中，可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出去的。運氣不好的話，只怕大家都會永遠困在淤泥之中窒息而死。”
兩個老人也都是嘆了口氣，似乎是對文的贊同，他們的臉上不約而同都充滿了失望，看樣子也是早就希望可以離開這裡，但苦於找不到方法。如今總算知道了離開的路，但成功的機會又如此渺茫，那種失望反比沒有路更甚。
文又說道：“那個……兩位前輩不如說說你們的來歷，也許我可以找到什麼有利的線索呢？”
這一次黑衣老人沒有再回絕文，只是對白衣老人擺擺手：“你來說吧，你的思路比我清楚！”
白衣老人點點頭，說道：“我的名字叫滅諦，是上古部族白翎族的靈人；他叫道諦，是青翎族的靈人……”
“白翎族？青翎族？”文失口喊了出來，“你們是傳說中的四大部族？”
“哦？你知道我們部族的名字麼？”滅諦大感意外，一個看上去只有十幾歲的孩子，竟然會知道這兩個部族的名字！
文立刻點著頭：“我聽說過啊！除了你們之外，還有藍翎族和紅翎族，你們這四個部族早在阿旺那還沒有建立的時候就已經存在了，但是隨著歲月的流逝，這四個部族都轉入了隱秘的生活狀態，幾乎已經無人知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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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翎族和紅翎族？嗯……那兩個部族恐怕已經不存在了吧。”滅諦嘆道。
“不不，他們還都存在的！相反，他們反而認為白翎族和青翎族早就滅亡了。”文說道，“沒想到這兩族竟然同樣有人留下……可是你們為何會在這裡呢？”
滅諦沉了一下，又慢慢說道：“我們這四個部族，自古以來就一直彼此征戰，誰也不服氣誰。藍翎族和紅翎族之間的恩怨最多，而我們白青兩族，則是最大的對頭。這樣混戰的日子也不知經過了多久，各個部族因為都是與世隔絕，傳下來的人丁也是越來越少。尤其是白青兩族，到後來都是只剩下了幾十個人，眼看就要亡族了。後來……究竟是什麼時候，我已經記不得了。我們兩族之間又爆發了一次戰鬥，地點就是在這片沼澤附近。道諦和我作為兩族的靈人，擁有著最強的實力，自然就是彼此的對手。我們兩個勢均力敵，越打越是興奮，根本顧不得別的事情，打著打著就不知怎麼一起落入了沼澤之中。一掉下去，我們就立刻被沼澤裡的淤泥埋住了半截。我們都拼命掙扎想要脫離出去，也越是掙扎下沉速度也就越快，轉瞬間就被淤泥蓋過了頭頂，人事不知了。等到我們醒來之時，發現已經到了這裡，怕是和你如今的遭遇一樣吧。”
“你們……已經困在這裡多久了？”文問道。
滅諦和道諦對視了一眼，一起搖了搖頭：“在這個地方根本感受不到時間，一天還是一年，對我們來說都沒有任何分辨的標準。不過當初我們落進來的時候，還都是三十幾歲的青年……”
聽到滅諦這麼說，文也是倒吸了一口涼氣：“三十幾歲？就是說兩位前輩已經困在這裡幾十年了？”
道諦卻笑道：“傻小子，什麼幾十年！我們四大部族的壽命本就和你們現在的人族有所區別。我們三十歲的時候，大概也就是比你現在的模樣稍大一點點罷了！如果你覺得我們已經被困了幾十年，那只怕過了百餘年也有可能！”
“真是不可想象啊！”文感嘆道，“一對死對頭，就這樣一起落入了沼澤中上百年，反而倒相安無事了？我以為你們更是會拼個你死我活呢……”
“你傻啊！”道諦說道，“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還打給誰看啊？無論誰贏了又能如何？誰把誰打死了，不是要剩下自己一個人留在這裡，悶也悶死了！雖然是死對頭，可這樣的情形下，有一個說話的伴也是好的啊！”
“哈哈！就是說嘛！天下哪裡有解不開的仇恨啊！你們幾個部族自古征戰，只怕打到現在，最初究竟是為了什麼起的紛爭都沒有人知道了，所有人都是在毫無目的去爭鬥，連勝敗的意義都不知道是什麼。結果落入了這裡，再大的仇怨也都無足輕重了不是麼？做朋友總是比做敵人要好很多啊！”文笑道。
道諦也看了看滅諦：“是啊，這麼多年過來，我也覺得這個老頭也沒有那麼壞，還算是可以湊合著相處吧。”
“你這小老頭也還可以啊，除了脾氣不怎麼好。”滅諦也回道，“還好我是個慢性子，可以容忍你。”
“你容忍我？算了吧！”道諦才不會吃虧，“要不是我看你打不過我，才不會這麼讓著你！老子早就可以打死你一萬次了！”
“好啊，那你來打死我算了。”滅諦笑道，“反正現在又有了這個孩子，我死了你也不至於活活悶死。”
“好了好了，兩位不是已經化干戈為玉帛了麼？怎麼說著說著又吵起來？”文急忙勸道。
“我們可沒說一輩子不打了，只要我們能夠出去，還是要繼續分個勝負的！”道諦說道，“只是不知道我的族人找不到我，如今變成什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