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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2:第149章 她是我喜歡的人,她叫顧笙

面對面站在那裡,距離他們幾米遠的地方,是長輩墓碑,昔日環繞膝下,關係交好,雖然沒有口頭說過要當一輩子好兄弟,但身體裡卻流淌著共同的血液,以為……原來,一切也只是以為。

兩人宛如剛從水裡撈出來,渾身都是汗,就連睫毛上也垂掛著細碎的晶瑩。

韓愈受得傷比陸子初要重,縱使如此,陸子初也好不到哪裡去,嘴角濡溼殷紅,眉角也有擦傷,當他看向韓愈的時候,面上已經看不出任何的情緒,只有那雙眸子,深濃一片。

風聲嗚咽,昔日兄弟,如今水深火熱,再見似乎只剩下你死我活。

“她是怎麼瘋的?”陸子初開口問他,手心發燙,手背卻是冰涼的很。

“等我快死了,我再告訴你。”韓愈掠了一眼陸子初,離開時,聲音冷冷傳來:“鑫耀危機過後,我會親自登門接阿笙離開,你可以攔,除非你能承擔阻攔我的後果。”

陸子初放下袖子,看著墓碑,但話卻是對韓愈說的:“好,那就比比誰比誰命更長,只要我活在這世上一天,你就休想從我身邊帶走顧笙。”

韓愈一顆心急速下沉,邁步下山,一步一伐皆艱難。

彷彿回到了六年前,她從手術室裡被人推出來,手指涼得沒有一絲人氣,口中呢喃著:“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彷彿一根常年卡在喉嚨裡的刺,明明很痛,卻沒有一滴淚。

那麼痛,為什麼還固執握著她的手,不捨分開?

——阿笙,我只有你了。

墓碑前,陸子初看著兩位老人的遺容,忽然發現自己什麼話也說不出,良久之後,方才開口說道:“外公、外婆,我和他的兄弟情早在六年前就斷了。”

時間永遠都不能癒合傷痛,它只會出現淡化傷痛的假象。

為了顧笙,他可以卑微到極致,也不願意失去她,因為她身邊來來往往看似很多人,但在她的精神世界裡,她是貧瘠的,貧瘠到只有一個他。

——外婆,那個孩子現如今只能盲目的往前走,卻不敢回頭觀望過去,這對她來說,何嘗不是一種殘忍?

我沒辦法自欺欺人,“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我做不到。

2004年—2007年,我和她一生中最美好的幸福時光,2013年回首望去,每個畫面都傷人傷己,倍感淒涼。

如果你見到顧笙遊離的靈魂,幫我把她帶回來,我想告訴她,我不介意她的過去,不管她曾經經歷了什麼,她在我眼裡,都是最美好的孩子。

她喪失了表達和傾訴的能力,變成了一個“殘廢”的人,這讓我一度很難過,但我不能在她面前流露出一絲一毫的壞情緒。在她腿上有一條硬硬的傷疤,於是我明白,她是支離破碎的。

如果認識我,對她來說是一場災難,我寧願我從來都不曾見過她。

如果身份可以互換,災難可以重置,我寧願現在痛苦的那個人是我……

她是別人的妻子,我不能靠近她,但也不能離開她,她是我喜歡的人,她的名字叫顧笙。

樂山腳下,微風送來了寺廟檀香,一縷縷傳遞過來,撩人心扉。

任洋見韓愈臉上帶傷,愣了一下,連忙迎了上去。

陳煜站在另一旁,見下山的人只有韓愈,卻沒有陸子初的身影,抿了抿唇,邁步朝山上奔去。

坐上車,任洋不放心,皺眉道:“傷得不輕,安全起見,最好還是先去醫院好好檢查一下。”

韓愈接過任洋遞給他的手絹,擦拭著嘴角血跡:“簡單處理一下,給律師和公訴方打電話,讓他們帶著法律文書到酒店找我。”

“現在嗎?”任洋看了看腕錶時間,已經快十點了。他們回到T市,還不曾倒時差,好好休息過,再說老闆身體……吃得消嗎?

“現在。”手絹上赫然出現一道血痕,韓愈看了,眸子狠狠縮了縮。

任洋遲疑道:“鑫耀股票下跌,目前虧損嚴重,陸氏身為經營方,應該負全責,您這時候接這個燙手山芋會很棘手。”

示意任洋開車,過了一會兒,韓愈略作沉吟:“打電話給歐陽,暫時把她調回來幫忙。”

任洋不說話了,連歐陽都調了回來,老闆這是打算在這裡紮根常駐嗎?

“鑫耀漏洞填補起來需要幾天?”韓愈問。

“至少一個星期。”

韓愈答:“三天。”

三天已是極限,想到阿笙和陸子初呆在一起,他就恨的寢食難安。依他現在這副模樣前去見阿笙,只怕會嚇壞她。

有些事,不能操之過急,否則只會適得其反。

任洋眉頭都快打結了:“五天吧!賬面虧了將近十億,不是一筆小數目。”

“三天。”

帶血的手絹直接砸在了主駕駛座前方的擋風玻璃上,任洋嚇了一跳,不敢討價還價,斂了心神,應道:“好,我盡力。”

任洋和韓愈認識十幾年,雖然看似熟稔,但對他卻是又敬又怕,這時候反倒佩服起山頂那位陸總了,這年頭敢往韓愈臉上動手的人,是少之又少了,幾乎沒有,只此一個。

“這幾天派人在風景別墅外面盯著,但凡出入座駕,都要跟緊了。”之前告訴陸子初,鑫耀危機過後,他會專門去別墅接阿笙離開,無非是語言陷阱。

陸子初若是聽信了他的話,勢必會把阿笙送到別的地方去,屆時讓他空跑一趟,找不到人。

任洋回頭看了韓愈一眼,凝聲道:“如果您要接太太回來,就算是陸子初,也沒辦法攔著。”

看到陸子初,她還願意回來嗎?六年夫妻情,她忘了和他相處的五年,卻一直記得一個叫陸子初的男人,孰輕孰重?

孰輕孰重……

他確實有很多方法可以帶她離開,但他不想嚇壞她。

他們還有一輩子要走,不該在恐懼和抗拒中過完這一生。

他說過,對顧笙,他可以等上一輩子。

現在擁有,不願未來失去。

臨近深夜11點,陸子初快要抵達風景別墅時,接到了薛阿姨的電話。

吹了風,陸子初頭有些疼,還沒聽清楚薛阿姨說了些什麼,就聽陳煜訝聲道:“顧小姐。”

陸子初微愣,目光正視前方,遠遠就看到一人,穿著白色睡裙,外面套了一件黑色開襟毛衣,光著腳穿著家用拖鞋,安靜的坐在別墅外面的臺階上,眼巴巴的望著大門口。

薛阿姨的聲音傳進耳裡:“從您離開後,顧小姐一直坐在外面不肯進屋,已經四個多小時了……”

陸子初心頭一軟,眸色溫潤。

——阿笙,現如今,我和你如此近,這麼近……

夜色濃墨,點綴著星星點點,清冷靜謐。

汽車越來越近,和阿笙相隔一百多米,不遠的距離,阿笙兩條腿並在一起,雙手圈在膝蓋下方,寂寞的姿勢彷彿能融進暗夜裡。

她一直觀望著門口,但眸色恍惚的卻像是剛剛才做了一場夢。

興是在外面坐久了,阿笙反應有些慢,剎車聲響了好一會兒,這才抬起頭。

這一抬眸,一眼就看到了陸子初,一身白襯衫,黑西褲站在她面前,清俊的容顏上透著往日不輕易展現的柔和,就那麼含笑看著她,不說話。

阿笙站起身,愣愣的看著他,神情看起來有些迷糊,但眸子卻很冷然,連她自己也沒察覺到,她在皺眉。

嘴角有血跡,眉角也有擦傷,他這是……和人打架了嗎?

“……你受傷了。”聲音近似呢喃,阿笙手指快到探到他唇角時僵住,擔心他會疼。

受傷的是他,但痛的卻是她,那種痛似乎可以在瞬間蓋過這世間所有的苦難。

“不礙事。”陸子初握住她的手,摟著她進屋:“冷不冷?”

薛阿姨見陸子初受傷急壞了,翻找著藥箱,剛把消毒水和棉籤找出來,就聽陸子初開口說道:“你先下去吧!這裡有阿笙。”

薛阿姨一愣,放下手中藥品,轉眸看向阿笙。

說實話,她從不知顧笙會這麼依賴陸子初,固執起來像個孩子,誰也勸不動,眼裡心裡似乎只有一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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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拿現在來說吧,陸子初回來後,顧笙的眼睛就一直凝定在他的身上,雖然她什麼都不問,也不說話,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焦慮和擔憂因為積蓄的太滿,似乎不經意間就能從眼光裡溢位來。

“你可以試著幫幫我。”陸子初拿起棉籤蘸了藥水,然後遞給阿笙。

他不能讓她繼續“殘廢”下去,有些事情,她是很想做的。動作生疏沒關係,只要時光厚待,有些美好的東西還是能長回來的,因為人心很柔軟。

阿笙接過棉籤,先幫他處理手上的傷,紗布包紮完,陸子初仔仔細細端詳了好一會兒,笑道:“挺好,繼續。”

她笑的時候表情很細微,換了一根棉籤幫他擦著唇角,怕他疼,她的動作有些孩子氣,湊上前,輕輕吹著,宛如微風襲面,清涼感可以直入心扉。

空氣裡瀰漫著消毒水的味道,陸子初看著她在燈光下白皙的面龐,黑眸沉沉,那目光讓阿笙心頭一撞,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再幫他擦藥時,卻是再也不敢抬眸看他了。

修長的手指無聲滑入她的髮絲中,伴隨著那聲纏綿入骨的“阿笙”,一張俊雅的顏慢慢靠近她……

陸子初的唇,很燙,卻很溫潤柔軟,隱隱剋制。

他睡著了,接連多日不曾好好休息過,呼吸綿長均勻,疲憊到了極點。

入睡前,他躺在床上,撐著頭看她:“阿笙,我們回望江苑住幾天好不好?”

“好。”心頭一酸,望江苑,再聽名字恍如隔世。

時間讓她變成了一個膽怯的人,她也只敢在他睡著時大著膽子打量他,眸子裡漂浮著異常濃郁的光影和霧靄。

他們很少對彼此說“愛”,但如此相守,不是愛,又能是什麼呢?

她曾問過自己,就這麼不負責任的讓陸子初承受她生命中的碎片,究竟是否殘忍?

為了見他一面,她承受人生裡所有的不圓滿,只因她想和他一起吃飯,像任何一對闊別多年的戀人久別重逢坐在一起聊天。

年輕時光還沒怎麼度過,她卻在西雅圖陰雨綿綿的天氣裡幻想起了以後,幻象真實,她在裡面悲喜交加。

終有一日,他們體態蹣跚,年老色衰,一起散步,一起手拉著手睡覺……

畫面太美,美得不敢繼續往下深想。

臉輕輕貼著他的手心,她說:“子初,在地獄裡掙扎的我,是那麼想要好好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