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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虞妙醒來欲自盡

那彭越激動地大吼了一聲:“我出千金黃金購他屍首!誰要與我爭搶!”

“彭將軍!人都死了,你何必如此?”呂馬童想不到彭越竟然要將霸王剁碎了餵狗,氣得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指著他道,“他生前即便萬般不是,如今已經死無全屍了,你難不成還要他當孤魂野鬼?”

“就是要他當孤魂野鬼,他殘殺這麼多無辜的將士,害得多少人死無全屍魂無所歸!憑什麼他就要風光下葬!”彭越本來就是脾性暴烈的人,當即也指著呂馬童罵道,“你這個兩面三刀的小人,既然已經投了漢軍,心裡卻還惦念楚人,是什麼道理?”

呂馬童氣得臉色發白,搖搖欲墜,劉邦聽得眉頭緊蹙,心裡十分不喜。

這個項羽,即便死了,還為他尋了不少麻煩啊。

“好了好了,呂馬童,你拿項羽的頭去下葬,彭越,你取了他的屍身便算了,就這樣,不要再吵了!”劉邦不耐地吼了一聲。

劉邦如今打敗了項羽,身份已然今非昔比,這麼一吼,彭越也不好再說什麼。

兩人都不敢再說話,只是呂馬童的臉色蒼白無比,一點血色都沒有了。

項羽曾經被封魯王,魯地的百姓都尊敬他,本來一直不肯歸順劉邦,如今項羽的頭顱運了回去,當著他們的面下葬了,他們才徹底死了心,歸降了劉邦。

一代顯赫英雄西楚霸王,就這樣草草下葬,連個全屍都沒有,只餘霸王的軀體到了彭越的手中,呂馬童更是不忍打聽了。

天下兩分的局勢一下子被扭轉,漢軍歡天喜地,楚軍從此消失在歷史長河裡,只成為一抹灰色的曾經。

風雲迭起的亂世,一個人的生死對這世間來說,不是什麼大事,然而,對某些人來說,失去一個人,卻失去了全部。

比如虞妙。

她醒過來的時候,已然到了一座不知名的山上,睜開眼看到的人,是張良。

“張先生?”她啞著聲音喊了一聲後,幾乎是下意識地撫了撫自己的肚子。

幸好,肚子還在,也還有微微的動靜。

她的孩子還在。

“我夫君呢?項籍呢?”虞妙急忙追問道,“我是不是被俘虜了?”

張良看著她凸起的肚子,心裡有些不忍,對著她搖了搖頭,淡聲道:“不是,這是我的地方,遠離塵世,很安全。”

“我為何要遠離塵世,我夫君呢?”虞妙心裡突然空了一片,問出聲的時候,眼淚已經先流了下來。

張良站起來,修長的身影有些清冷,聲音淡靜而緩慢道:“他,已經死了。”

“不會的,不會的,他怎麼會死呢?不會的——”虞妙縱然早有預感,可是聽張良這般說出來後,仍然是接受不了,她忽然從床上翻身下來,噗通一聲跪倒在張良腳下,嚎哭道:“張先生,你不是說只要我帶他出來,他就不會死嗎?你不是說過嗎?”

張良見她這樣,心裡也是難受,項羽是個英雄,死得這樣慘烈,確實是可惜,但是他的死,會帶來一個盛世,會讓天下得到很長時間的安定,讓許多流離失所的百姓得到安寧。

有時候,不僅僅是活著,可以改變這世間,死了,也可以。

項羽就是。

“我安排了人送你們渡船的,可是他執意不上船,只送了你出來。”張良啞著聲音將虞妙扶起,低聲道,“你現在肚子裡懷著孩子,切勿大悲大喜,無論如何,要他的孩子生下來。”

“不,不——”虞妙整個人都陷進了崩潰的情緒中,大哭大嚎道,“他既然都不在了,我活著,我活著有什麼意思?我生這個孩子,又有什麼意思?再也沒有人能護著我們,護我們周全,我又何苦生下他受苦呢?”

虞妙哀聲哭嚎,已有幾分癲狂,話畢便整個人往牆上一撞,意欲尋死。

幸得張良眼疾手快,一把摟住了她,拔高聲音道:“你醒醒!你就這樣死了,你對得住他嗎?他臨死之前,曾對撐船的人下跪,讓他務必將你送走,你懷著他唯一的孩子,你若是自盡了,你要讓名震天下的西楚霸王從此斷子絕孫嗎?你要讓他從此在這個世間消失,再無一個人記得他嗎?”

張良這話實則是在誆虞妙的,項羽這樣的英豪人物,即便他沒有子嗣,可是史冊會記住他,他的名字,會流傳千古,不會銷聲匿跡的。

他這麼說,無非是想打消虞妙的死心,讓她把孩子生下來,一了項羽的遺願。

果不其然,他的話觸動了虞妙的軟肋,她僵住了身子,亂糟糟的腦子冷靜了下來,想明白了張良的話後,忽然沒了去死的勇氣,整個人愣愣地跌在在地上,靜靜地流著淚。

張良微微嘆了一口氣,輕聲道:“地上涼,你懷著身子,當心些身子吧。”

虞妙卻恍若未聞,一直默默地流著眼淚,許久後,才抬起眼看著張良,啞著嗓子問道:“張先生,霸王他,是不是死得很慘?”

她已然昏睡許久,外面的世界已是天翻地覆了,張良不忍心告訴她真相,微微移開了眼睛,啞聲道:“你不要惦念他了,他已然入土為安了。他從前的下屬,給他收了屍,整個魯地的百姓,為他奔喪嚎哭,天地動容。”

虞妙這才伸出袖子去擦了擦臉上的眼淚,竟露出了一絲瞭然的笑意,道:“那就好,那就好。”

夫君,你要等著我,我不會讓你等太久的,不會的,我很快就會來陪你的。

她心中已然作出了取捨,也不再尋死覓活了,反而是扶著案桌起身,摸了摸自己凸起的肚子,啞著聲音問道:“不知道這是哪兒?我在這裡會安全嗎?漢王不追究先生嗎?”

畢竟先生是漢王的臣子,卻藏匿項羽的遺孀,不會被問責嗎?

張良搖了搖頭,神色淡靜:“這是深山,當年我刺殺前秦皇帝後受傷,就是這山上的人救了我,連前秦皇帝大索十日都找不到這裡來,你不要擔心。”

“那便好,虞妙謝過先生救命之恩。”虞妙的嗓子都已然哭啞,卻還是紅著眼眶向張良道謝。

“不需,這是我欠你的。”張良卻目光深邃地凝視了一下她的肚子,微微嘆氣道,“只是這深山條件並不好,多有委屈你了,待你生下孩子後,外面的局勢穩定了,我再想法子讓你回到項羽的故地安置下來。”

虞妙目光怔怔地看著窗外綿延不斷的蒼茫山色,輕聲道:“勞煩先生了,這裡很好。”

兩人正說著話,這小木屋的門卻響了,外面傳來了一道柔弱的嗓音:“公子,是我。”

“進來吧。”張良應了一聲。

門被推開,外面進來了一位面容姣好的婦人,穿的雖然是粗布麻群,但是舉止神態,卻頗有貴氣。

“這位娘子醒了?”那婦人微微一笑,端著一個瓦罐放到了案桌上,“這是先生們逮的野雞,我給娘子煮了雞湯,你趁熱吃了吧,你昏睡了幾日,都是用些藥汁吊著,如今要好好把身子補回來,孩子才長得好。”

“謝謝大嫂。”虞妙現今雖然形容狼狽,卻仍然客氣地道了謝,這才慢慢挪騰到案桌前,掀開了那瓦罐的蓋子,一陣濃郁撲鼻的香味,頓時在屋子裡瀰漫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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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你也去吃飯吧,這位娘子,我伺候著就是了。”那婦人又說道。

“好。”張良亦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淡聲應下了,轉念又吩咐那婦人道,“淑女,你多照顧些她。”

“知道了先生,我會照顧好她的。”婦人淡淡地應道,清秀的側臉靜和而溫柔。

這個婦人,說起來,與張良倒是頗有淵源的。

她曾是韓、國貴族,張良來到這山上後,治好了傷,有一次被師傅帶出山辦事,路遇了她。當時她丈夫被徵走當為徭役,反抗被殺死,一個人孤苦無依,張良認出了她,將她帶回了山中。

張良之所以能夠認出她,是因為這人,曾是爺爺玩笑要許諾給他當妻子的人選,當時他無心成家,整日醉心箭術,推脫了。

後來,韓、國國破,許多貴族到處逃亡,他也隨呂雉到了單父避難,一晃十幾年,想不到還能遇到。

韓淑女被他救到這山上,卻發現有了身孕,生下了一個遺腹子,還是張良為他取的名字,名叫不疑,如今已然七歲多了。

但是這山上有規矩,只能進來,不能出去,除非得到師傅的許可,張良當時要出山,是奉了師命的,這是他跟黃石公的交易。

他替黃石公完成一統天下的使命,黃石公放他自由。

黃石公是修道之人,沒有人知道他的年紀,他出入神秘,行蹤不定,可是這山,沒有他的許可,是無法出去的,整個山上,弟子眾多,能跟他談條件的,來去自如的,只有張良一人。

張良來到了用餐的地方,幾個弟子已然在吃飯,修道之人,用的都是素食,為首的正是黃石公,他鬍子花白,卻白髮童顏,看不出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