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婚約被慕家取消，付家人對她頗有怨言，慕家人也說是爛泥扶不上牆，她縱然百般不願也從美夢中驚醒了。她住的哪裡是城堡，不過是包裹了一層華美塑膠的矮平房，她還是那個靠著窗，看著陽光中飛舞的塵埃的，羨慕著塵埃的自由的人。
她做不成付家人，也做不成自己，不如做一顆塵埃得了。
付兮瑤洗漱好下樓，敲開了付嘉文的書房。付嘉文戴著一副金絲眼鏡，抬眼斜了一下進門的付兮瑤。他壓下筆記電腦的外殼，雙手合十，手肘撐在桌面。
“怎麼了，兮瑤。”他問。
“爸爸，我就是……”付兮瑤不好意思地卷著自己略微凌亂的髮尾，“想知道為什麼要讓姐姐去盜取機密啊？”
“我還以為你有什麼要事，原來是想問這個。”付嘉文摁著自己的太陽穴，“他們有過一段過往，你也是知道的。”
付兮瑤嗯了一聲。
“然後你姐姐逃了，我們看她太任性，一氣之下把她趕去國外，你也是知道的。”
付兮瑤沒有應聲，安靜地站著。
“她在外國，進了一個秘密組織，是受過訓練的。”
“訓練？組織？”付兮瑤疑惑了，“難道是……”
“她是做過一段時間的商業間諜的。”付嘉文冷笑一聲，“可憐那丫頭還以為自由自在了，也不知道一直活在付家的監視之下。”
即使人在國外，付兮溪也沒能活得自由自在啊。付兮瑤內心記下，那麼在哪裡能得到真正的自由自在呢？
付家沒有，從前的回憶裡也找不到，未來的事還沒有發生，付兮瑤想知道也沒辦法。
現在讓她拋下這裡所有的一切，像付兮溪一樣獨自生活，她做不來。從簡入奢簡單，從奢入儉實在太難了，一旦把得到過的東西弄丟了，就會難過得忘不掉。
她不願有這樣的經歷，最好能一下子解放的。
“有商業間諜經驗的她最適合了，而且現在慕亦宿為了保護她而入院，她又心甘情願地照顧著慕亦宿，他們肯定發生了什麼。”付嘉文想到了什麼，哧哧地笑著，“再說了，我用她的母親來威脅她，她肯定會應下來的。”
“不管怎麼樣，她都是付家人。現在付家有難，面臨分家，付家衰落，她必須儘快拯救付家，這是她應該做的。”付嘉文又嘲笑道，“還以為能做個普通人呢？有才能的人不發揮自己的才能，是瀆職，是資源浪費。”
付兮瑤想反駁，但想想還是作罷。
“她和她的母親太像了……”付嘉文視線往右移，書桌那裡擺著一個相框。
相框是很小的時候，付兮溪用自己的零花錢買來送給他的，裡面的相片，則是付兮溪剛上幼兒園的時候，一家三口在幼兒園門口拍的。
那時候付嘉文還沒完全繼承付家，前妻心臟病剛治好，蹲下摟著付兮溪，笑得十分溫柔。當時陽光恰好，金黃的暖光像一個溫馨的夢境，敞開懷抱簇擁著蔥鬱的綠植。付兮溪也被陽光傳染了似的，對著鏡頭比著V字，笑出八個牙齒。
“實在是太像了。”付嘉文把相框往下壓回桌面，再也不看，“所以我才不能放她離開付家。她能替付家做的事，實在是太多了。”
從付兮瑤站著的角度，她並不能看清照片。書房她來得極少，即便來了，也僅被允許在桌前範圍內走動，但這不妨礙她猜測照片的內容。
她想到了許多，想到了眼前的父親，想到了自己的母親，想到了付兮溪想象的自由。
“只要我用她母親來威脅她，按照她對自己母親的重視程度，兮溪肯定會來的。”付嘉文接著下了逐客令，“現在你知道了吧，沒事的話可以出去了。我還要忙。”
有人擠破頭腦地想衝進豪門，自然也有人想方設法逃離豪門。
很明顯，付兮瑤屬於前者，付兮溪屬於後者。但現在，付兮瑤現在有些理解，為什麼付兮溪想要逃離豪門。
付兮瑤笑得有些僵，慢慢退出了房門。
陳晨自那天和付兮瑤分別後，就一直把自己困在家裡，思考怎麼去找慕亦宿攤牌。付家要付兮溪做事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三年前，甚至很很久以前，付兮溪就一直是付家的隱性中心，但凡是往裡瞭解過付家的人，都會知道這件事。
說付兮溪是付家的大小姐，還不如說是一顆重要的棋子，要的時候拿來用，不管是在什麼情況下，付兮溪的能力都足夠支撐付家繼續走下去。不過付嘉文一派的付家人很明顯不想要付兮溪繼承這個付家。
功高蓋主，即使在現代，這四個字也是一把懸在豪門家主頭上的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他們懼怕能力過於強大的有才人，然而手下沒有能用的人也不行，於是許多資質平庸的家主便會畏懼，畏懼自己控制不住手下的人，他們就會開始打壓。
有意去翻開歷史的話，就會發現歷史就是一個不斷往復的過程，即使是提倡自由平等的現在也不例外。人是善妒的，他會羨慕也會憎恨某些人，很少人能對所有人都端平一碗水，位於家主之位的人更是難。
他們需要權利的制衡，在這之上需求能拿出來的勝利的臉面。假若不能維持這一榮耀的臉面，或者是自身做出了有損自家臉面的事時，他們會想方設法把自己摘出來，然後推出一個替罪羊；或者需要去做些討好別的家的時候，也需要推出一個娛樂大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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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主家和別家既能友好相處，又能繼續維持利益接觸。
付家就經歷過一次，就在三年前。
三年前，付家因為一個專案問題，需要陳家的幫助，然而陳家瞧不慣付家的付兮溪，彼時付兮溪也不是付家的實際掌權者，不過是個紙老虎，因而付家則陪笑著說，那我們打壓一下付兮溪。
當時付兮溪在繪畫圈小有名氣，富有小才女的名聲。付兮溪對商圈毫無興趣，對繪畫更有興趣，於是她去參加了當年繪畫圈一個舉足輕重的比賽，一旦獲獎了就能在繪畫圈上走得更加長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