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天野想反駁，他想說，不，不是的，我是很愛你很中意你的，你在我心裡很重要很重要。可是轉念一想，愛嗎？他不知道。
他現在只知道，清緣已經完全融入了他的生活生命，每一處都是她溫柔恭順的影子，根本摸不去。
他不知道失去清緣之後，他的日子將會變成什麼模樣。
愛不愛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失去。
連天野手指顫抖著要去掀開清緣身上的錦被。
“將軍，別……別看，太……”
她身體已經接近油盡燈枯，哪有力氣阻止連天野的手，身上的錦被被譁的一下掀開。
連天野愣住了，她的身下鋪著一個白色的單子，單子已經看不到多少不染血的邊角了，蔓延的全都是血跡。
而她身下依舊在流血。
赤紅的畫面讓連天野懷疑是不是自己的眼仁變成了紅色，不然為什麼看到哪裡都是一片鮮紅的顏色。
清緣自從嫁給連天野，在連天野的面前一直都是體面的，不曾如此落魄過，此時被連天野這樣盯著看，不由得有些難為情的閉上了眼睛。
“將軍，別看了，清緣希望哪怕是最後，也給將軍留下點好印象。”
連天野彷彿突然著了魔一般，一把將身邊的御醫像是拖麻袋一樣的拖到自己的面前，指著床上的清緣就吼道：“她都這樣了你還不趕緊診治？你不是很厲害嗎？不是御醫嗎？為何連她的性命都救不了，生孩子的人那麼多，為什麼偏偏她要死？你救她啊！”
御醫什麼樣的場面沒見過，雖然有點害怕連天野此時發瘋的模樣，卻也無能為力。
只能強撐著那點膽子回答道：“我雖是御醫，卻也不能轉變生死輪迴，將軍，臣已經盡最大能力了，實在是……無力回天，將軍即便是遷怒我，也無濟於事啊。”
連天野突然有點呆呆的，過了一會，突然痛哭起來。
他該怎麼辦，他這麼聰明，想要的東西總是能想盡辦法的得到。
如今他妻子要死了，他想讓他的妻子活下來，想讓她陪在自己的身邊，卻根本想不到什麼辦法。
“怎麼辦，怎麼辦，我要怎樣做？”
御醫真的是一邊可憐連天野喪妻之痛一邊感慨自己真是倒了黴了。
本來覺得來給將軍夫人接生是個好事，畢竟連天野財大勢大的，事後怎麼也不會虧待了他，給夫人接生一次沒準賺的比一年的俸祿都多。
然而沒想到卻出了這樣的意外情況。
御醫現在就像是驚弓之鳥一樣，瑟縮在旁邊，一邊默默的唸叨著不管他的事，實在是連天野府裡女人太多，這中間的水太深，這種突發情況他也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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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卻也害怕連天野突然一發狂，根本不管到底跟他有沒有關係直接就一刀結果了他。
連天野可是個武將啊。
他現在是走也不是，留在這也不是。
頓時對自己的未來充滿了無盡的擔憂。
下次不論將軍府的油水到底高不高，他是再也不敢接將軍府的活了，雖說懸壺濟世捨己為人，不過莫名其妙成為刀下鬼就太冤枉了一點。
這連天野和夫人的感情在外面那是人盡皆知的相敬如賓罷了。
他現在都發狂成這樣……若是換做那位將軍……
最近京城裡可是傳的沸沸揚揚的，尉遲南淵有多喜歡他那個正頭大娘子，兩個人是多麼的伉儷情深，相必他那個大娘子進門用不了多久就會跟著傳出喜訊，誰知道這尉遲將軍府如今是個什麼光景。
反正那尉遲將軍府裡如今也不太平，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誰知道到那時候是個什麼光景，連天野府上的事算是讓他吸取了教訓，到時候尉遲南淵夫人要生的時候，他說什麼也不能去。
功名利祿固然重要，可是什麼都沒有自己的小命來的重要。
御醫正在為自己小命擔心的時候，突然聽到清緣說：“你們都出去吧。”
御醫下人紛紛看向連天野，這個家裡連天野才是說話人，連天野不發話他們誰也不敢走。
連天野面色陰沉：“夫人讓你們走你們還不趕緊滾？”
“是。”眾人齊齊應聲，一個個都像是見了貓的老鼠一樣，夾著尾巴灰溜溜的走了，御醫也跟隨著人群一起出去了，屋子裡瞬間安靜下來。
“將軍，我冷，你能幫我把被子蓋上嗎？”
連天野溫柔的幫清緣將被子拉上，然後低頭親了親清緣的額頭。
“你……我終究是對不住你，如今就連想要保住你的命都做不到。”
“可是孩子活下來了不是嗎？只要孩子還活著，我就沒什麼遺憾了，我這一輩子，活的小心翼翼，每一步都要走的斟酌仔細，就怕哪一步走錯了，其實想想也挺累的，如今解脫了也好，只是我那孩兒一出生就沒了娘，我……”
清緣忍不住紅了眼眶。
這個勾心鬥角的後院，她那個孩子沒有了娘的庇護該怎麼活下去？
連天野抓住清緣的手。“你放心，我欠你的，必然都回報在我們孩子的身上。”
清緣看著連天野俊俏的容貌，心疼不捨的同時也堅定了心頭的一個信念。
“將軍，，你若真是憐惜清緣在府中這些年不容易，就請將軍在我去後，不要將我們的兒子立做繼承人，難道將軍還不明白嗎？這後院表面上看起來平靜和睦，可是這後院裡到底都是女人啊，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私心，就有慾望，所以才……”
他知道，他一向知道。
只是他覺得他的大娘子都能處理。
清緣緊緊的抓住連天野的手。
“將軍，待我身去，請將我們的孩兒送回到我孃家撫養，雖說是外祖，可到底沒人忌憚他嫡子的身份想要將他置於死地，他也能平安的長大。”
“好，我答應你。”
“還有一件事，將軍待我身去後，若是不能迎娶白沐雨為正頭大娘子，便，便不要再迎娶大娘子了好不好？”
連天野此時哪有心思想這個事。
如今對清緣即將離開的心痛多於一切，只要是清緣說，他都連連點頭答應。